第二三章 碧瀾長負滄海志,落花空餘慕水情

第二三章 碧瀾長負滄海志,落花空餘慕水情

五空老和尚見竇氏剛剛分娩,不勝路途辛苦,便主動留李淵一行在寺中多住幾日。李淵心中雖覺不妥,奈何妻子因產子時的一番折騰而大傷元氣,確實不能上路,只得允了。便急命家丁取出銀兩,購置了大批沉檀速降諸香,親自到寺中各殿叩拜焚燒,解除血光污穢,並求佛祖寬恕。同時他又極力挽留秦瓊稍加盤桓,每日設宴殷勤款待,以便致心中感激之情。

這一日,五空邀李淵與秦瓊至禪房品茶。到門前時秦瓊卻看到了長老禪房門外的一副楹聯:

寶塔凌雲,一目江天,這般清凈。

金燈代月,十方世界,何等虛明。

「好聯,好字!」秦瓊讚不絕口,「李大人以為如何?」

「詞氣高朗,筆法雄勁,的確難得。」李淵亦頷首稱讚,又注意到聯末題在一旁的一行小字「汾河柴紹薰沐手拜書」,便問五空長老,「這柴紹卻是何人?」

五空雙掌合十答道:「好叫兩位施主得之,這位柴公子表字嗣昌,卻正是老衲劣徒。他本是北周驃騎大將軍柴烈之孫,本朝太子右內率、鉅鹿郡公柴慎之子。因老衲與柴慎大人有舊,故此這柴公子奉父命拜入老衲門下,學了些文學武藝。雖是老衲愚鈍,誤人子弟,但幸得公子聰穎過人,三年來卻也有些成就,倒令兩位施主見笑了。」口中謙虛,語氣神情卻終露出幾分自得,顯然甚是以這弟子為傲。

李淵和秦瓊齊道長老客氣,三人一起進了禪房。

落座奉茶后,五空卻起身向秦瓊合十致意,道:「說起來老衲倒記起秦施主除了武藝和仁義之名外,詩文書法亦是人人傳頌,尤其你那一手別開天地、自成一家的『秦體』草書更是天下稱絕。今番幸遇,卻是不可不留墨寶,老衲厚顏了!」說著便吩咐侍奉的小沙彌到案前準備筆墨紙硯。

「『三絕聖僧』當面,秦瓊豈敢獻醜!」秦瓊急忙起身推拒。

一旁的李淵也來了興趣,笑道:「叔寶切莫自謙,我也是久聞你名聲,今日正好一開眼界。」說罷不由分說便將秦瓊推到書案前。

秦瓊無法,只好苦笑著提筆在手,略一躊躇,運筆如飛在紙上題下四句,卻是禪宗六祖慧能大師那首膾炙人口的偈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為配合此詩意境,他特意棄自己最為擅長、已為世人熟知的「秦體」不用,而用了「後世」一代高僧弘一法師李叔同的書法,雖無法臻達弘一大師「樸拙圓滿,渾若天成」的無上妙境,卻也勉強得其四五分神韻。

「這莫非是叔寶你新創的一種字體?」李淵驚訝萬分,口中雖做疑問,心中卻已篤定。他本人亦是文武雙全,秦瓊所書的分明是一種前所未見的新字體,而字體中展現出的幾分生澀正說明他仍處在琢磨完善階段而未竟全功。確認了這一點后,李淵心中對秦瓊的評價自是又高了一層。

而五空老和尚關注在卻是這首詩中蘊含的禪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口中將此詩反覆低吟兩遍,多年來縈繞心頭的許多佛理禪機的難題竟都迎刃而解,心中豁然開朗。當下向秦瓊深施一禮,喟嘆道:「慚愧!老衲參禪數十年,竟不及秦施主你須臾之悟。施主此詩令老衲如醍醐灌頂,日後若有幸得悟我佛妙理,盡拜施主今日一語之賜!」

秦瓊急忙拱手還禮:「在下胡言亂語,豈敢當大師謬讚!」忽見一旁的李淵將另一張宣紙鋪在案上,遂問道:「李大人你……」

李淵哈哈一笑:「叔寶卻不可厚此薄彼。」說著將一支蘸好墨的狼毫交到秦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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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運算元.詠梅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李淵夫妻與兩個兒子在借宿的禪堂內團團圍坐,一起欣賞秦瓊寫給李淵的這幅字。

秦瓊題的是毛太祖的《詠梅》,用的自然是他也已廣為人知的「秦體」書法。

竇氏望著滿篇直欲破紙飛出的鐵畫銀鉤,由衷贊道:「古人寫梅,或哀怨、或頹唐、或隱逸、或孤傲,秦恩公卻能一掃陳氣,另創一番景觀氣象,詠其沐寒風、被冰雪而仍保持美麗堅貞的操守傲骨,錚錚鐵骨與不屈精神躍然紙上,其意豈非正與夫君你此刻境遇暗合?」

轉頭向李淵笑道:「夫君,看來恩公卻是一個有心之人。他作此詞贈你,其意當是勉你勿因一時失意而苦惱,當效詞中寒梅,不屈於風雪嚴寒,待時運迴轉,自有傲笑百花叢中之日。」

李淵頷首:「夫人說得正是,為父定不會辜負叔寶的一番勉勵之意。此番雖被小人讒害貶去太原,卻未嘗不是鳥歸山林、魚入大海,我定當勵精圖治,作出一番成績,絕不能使我李家就此沒落!」

李世民亦嘆息道:「世民本以為曲子詞只是胡夷里巷之曲,只和優伶樂師歌唱,卻不料在秦大哥筆下,竟可如古風一般詠志抒懷。如此才情,實令人高山仰止。」

正說話間,門外家丁來報:「稟老爺,五空大師攜弟子柴紹前來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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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秦瓊卻正在為自己剛剛收下的徒弟而忙得不可開交。

人常說「明師難求」,其實在武林中,一位明師想要尋到一個根骨稟賦上佳,可以傳承自己衣缽的弟子同樣不易。所以武林中人所收的徒弟一般都有內外之分,收外門的弟子只作為「職業」,靠他們的孝敬來維持生計,傳授武藝時也不會拿出自己是真才實學;而內門弟子卻用來繼承自己的衣缽,漫說不會收取他們的財物,若是徒弟家境貧寒,師傅還會心甘情願地往裡搭錢。

李玄霸這未來隋唐年間的第一條好漢在根骨稟賦方面自是絕頂,秦瓊已是鐵了心將他作為自己的衣缽傳人來培養。這些天來,他拿出大筆的銀子,讓李家的家丁專門到長安購買了大量的珍稀藥材,以太極門秘傳的藥方配製浴湯給李玄霸浸泡沐浴,同時還輔以獨門手法為他推拿按摩疏通經脈,助他吸收藥力,以達到易筋洗髓的效果。

望著雙手的十根手指在弟弟身體上靈巧拿捏推按的秦瓊,李秀憐獃獃的有些出神,幾次都是秦瓊提醒,她才想起認真記憶對方所用手法,一張俏臉卻是一直紅撲撲的煞是可愛。秦瓊徵得李淵夫婦同意,請他們把李秀憐派給自己做助手,兩天來將所用藥方與按摩手法一一傳授給她,以便於在自己去后能繼續給李玄霸完成築基的功夫。這短短的兩天也成為李秀憐平生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她恨不得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延續下去才好。

然而天下終無不散之筵席,與李淵一家及五空長老盤聚十多日後,秦瓊終於還是借口完成公務匆匆去了。其實他對於李秀憐的心思他亦有所察覺,而且生到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后,他也從來沒有自命清高純潔地抱定一夫一妻的高尚理念,但心中明白日後她的父兄必將成為自己的敵手,所以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不會接受這段註定會是悲劇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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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福寺禪堂內,李淵父子三人對坐議事。

「那秦瓊好生不識抬舉!爹爹已那般低聲下氣地請他前往太原,並以將軍之職相許,他竟然託詞拒絕!」李建成忿忿然對李淵道。

「閉嘴!」李淵申斥道,「叔寶救了我李家合家大小的性命,雖拒絕為父招攬,亦屬人各有志罷了,豈容你在此妄言指斥!」

見大哥吃了父親一頓排頭,一邊的李世民劍眉輕挑,移開話題向父親問道:「爹爹,日前你因何回絕了五空大師的提親?據孩兒所知,那柴紹師從五空大師,允文允武,兼且年少英俊,正堪為秀憐良配。而且臨汾柴家世代顯宦,其祖柴烈曾任前周驃騎大將軍,兼遂、梁二州刺史,封冠軍縣公;其父柴慎更為當朝太子右內率,封鉅鹿郡公。若能與柴家聯姻,對於緩和我李家與太子殿下之間的矛盾大有裨益。」

李淵似是無奈地嘆道:「這些為父何嘗不曉?但你們也知道我曾應許,容你妹妹自主婚姻之事。五空大師提親后,我曾去徵詢了秀憐意見,豈知她一口回絕,竟然連見上柴紹一面都不願意。」

李世民沉默片刻,突兀地道:「雖是如此,但婚姻大事終究還是應由父母主之,爹爹之所以未勉強秀憐,是否另有打算?依孩兒所見,秀憐卻似對那秦瓊有所好感,莫非爹爹也看出此節?」

「荒謬!」李淵未及做答,李建成卻先冷笑起來,「世民你不是糊塗了罷?怎會產生這種想法?那秦瓊雖略有些名聲家財,卻終是身份卑微,如何配與我李家聯姻?何況我聽說他家中已有妻子,你總不成叫秀憐去給他做妾室!」

李淵卻頗感意外地看了二兒子一會,捻須笑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見識。此間只有你我父子,為父卻也不須掩飾什麼。不錯,在為父看來,叔寶確是比柴紹更佳的選擇。若能使他真心投效我李家,雖是我李家千金怎都不可做人姬妾,但使秀憐嫁他做一平妻卻也使得?」

「爹你……」李建成一臉茫然。

李世民笑道:「難道大哥你至今還沒有想到當日被秦瓊一合戰敗的灰袍人是誰嗎?」在李建成逐漸現出驚駭之色的目光中,他口中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個名字:「宇、文、成、都!」

[注]

或許有人會覺得本章過分誇大了秦瓊的重要性。請注意,本書不是歷史而是故事。在故事中一個李元霸可以憑一對金錘在紫金山下將一百多萬軍隊,如拍蒼蠅般打得屍如山血成海,迫使李密交出玉璽,各路反王乖乖獻上降表。以此衡量,一個輕鬆戰敗宇文成都的秦瓊受李家父子如此重視豈非亦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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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之秦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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