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新大陸
付一傑眼裡，夏飛知道東西很多，就像一本百科全書。
夏飛從植物是怎麼開花結果開始說，又給他講了魚是怎麼生小魚，再說丟丟是怎麼談戀愛，后告訴了他，人是怎麼來。
付一傑以前聽同學討論過人是怎麼來，父母說法千奇百怪，仙鶴叼來，坐船上放河裡漂來，門口垃圾堆里翻出來，飯粒變，胳肢窩裡掉出來……
雖然都知道不是這麼回事，但他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討論，也從來沒有問過老爸老媽這個問題，他是從福利院來，他不願意問這些。
不過付坤問過，老媽說，付坤是跟著姥姥家門口那棵棗樹上棗一塊兒掉下來，而且腦袋衝下，摔得有點兒傻。
夏飛講解很淺顯易懂，讓付一傑對書上描寫那些內容有了些清晰認識，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覺得不舒服了。
「其實這些事沒什麼，很平常，」夏飛把筆放好，摸了摸付一傑腦袋，「你現知道了，以後就不會大驚小怪了。」
「小飛哥，」付一傑趴桌上側著臉看他，「你說，我哥知道這些嗎？」
「他跟你這麼大時候估計不知道，那會兒他應該還是顆大棗，」夏飛笑了笑，「不過現應該是知道，但是……」
「沒我知道這麼詳細。」付一傑有些小得意。
「嗯。」
「那……」付一傑站起來，屋裡蹦了幾下，回頭看著他，「那男和男，也這樣嗎？」
「哎！」夏飛拿了杯子正喝水，被他這話問得一口水直接吐回了杯子里，他拿著杯子跑出去倒了，再回來時候才說了一句，「這個不是你現該知道，你這輩子不知道都行。」
今天孫瑋格心情格外美好，這是他第一次能擺脫老媽自己做主上街買衣服，就像是標誌著他真正長大了一樣，兜里揣著比平時零花錢多得多錢，走街上整個人都筆直，底氣十足。
走進佐丹奴專賣店時候，他非常有成就感，初中生和小學生就是不同！進都是專賣店了！
雖然他們還沒跨進初中校門。
不過讓付坤頭疼是，孫瑋品味還不如孫瑋他媽呢。
「這件怎麼樣？」孫瑋拽著一件t恤問付坤。
「現是夏天，」付坤看著那件大得跟斗篷似t恤，「不適合放風箏。」
「我覺得挺酷啊，那這件……」孫瑋又想伸手。
付坤按住了他手：「你讓我陪你出來是幫你挑還是看你挑啊？」
「幫我挑啊。」
「那您就跟著我行么？你zlngnet推薦這些都是我四年級以後就不穿了。」付坤扭頭往另一排架子前走過去。
孫瑋瘦，再穿那種跟袍子一樣白t恤就像一根兒旗杆挑著白旗，后付坤給他挑了件格子襯衣。
「別穿運動褲了，再去買條牛仔褲吧？」付坤說。
「牛仔褲？」孫瑋愣了愣，他雖然覺得剛剛開始大規模流行牛仔褲很好看，但卻從沒想過穿，穿牛仔褲都是初中高中里臭美那撥人，小姑娘穿著彈力牛仔褲，走路都是扭著走。
還有就是付坤這種對衣服特別講究，個子高腿長，穿著好看。
「嗯，怎麼了。」付坤看了看他。
「我媽說牛仔褲對發育不好……」
「啊？」
「磨蛋。」孫瑋很嚴肅地回答。
「那我蛋估計早磨沒了吧，」付坤低頭看了看自己牛仔褲，有點兒無奈，「試試唄？」
付坤身上穿那條牛仔褲是蘋果，孫瑋決定買條一樣，蘋果是名牌，現錢他自己做主，當然也要買名牌。
牛仔褲穿身上時候孫瑋突然覺得自己瞬間牛逼起來了，雖說因為太瘦，他不能像付坤那樣用屁股把褲子撐起來，但感覺還是很不錯。
「怎麼樣？」他站鏡子前，扭著頭問付坤。
「挺好，」付坤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吃胖點兒吧，猴兒一樣，肉都長孫瀟身上了吧？」
「這話你可別當她面說。」孫瑋指了指他，孫瀟這學期有點兒發胖，正愁得不行呢，誰說跟誰急。
「她也不是太胖。」
「那也別說。」
「知道了，」付坤推了他一把，「去交錢。」
陪孫瑋買完衣服，已經中午了，付坤聽著隨身聽跑上三樓時候，聞到了廚房裡傳來香味兒，還沒到做飯點，這個味兒也不是菜香，是糖香。
他往廚房裡瞅了一眼，看到正拿著個小鍋熬糖夏飛和站一邊兒眼睛盯著鍋付一傑。
「幹嘛呢？」付坤喊了一聲。
「哥你回來啦，」付一傑扭頭看到他就笑了，「小飛哥這兒做糖畫呢。」
「正好，糖弄好了，」夏飛沖他招招手，「你來畫。」
「大熱天兒……」付坤離灶三步遠站著，「弄出來就得化。」
付一傑沒出聲，只是看著他，那眼神他太熟悉，每次一看到這眼神，付坤就感覺自己能聽到像個球一樣縮角落裡叫他哥哥聲音，還帶著顫音。
他扭開頭，他是真不願意動，他就想回屋吹著電扇躺地上愣著。
付一傑愛吃零食，每月老媽給他零花錢，基本上都是買吃，而且愛吃甜食。就這個糖畫，打小付一傑就愛吃，五毛錢轉一次，但回回去轉，都只能轉到小，轉個雞都算是鴻運當頭了，還死犟著不肯多花錢讓人直接畫個龍。
轉盤都是做了手腳，付坤以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就想用手指塞轉盤下邊兒幫著付一傑轉個龍，但還沒成功就被老闆發現了……
想到付一傑全神貫注盯著轉盤時樣子，他又心軟了：「哎，我試試吧。」
付坤用水彩畫畫已經很熟練，但用糖稀畫畫完全沒經驗，他舉著鍋對著大白瓷盤子愣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偏過頭：「一截兒你想要什麼？」
「龍唄。」付一傑一腦袋汗地等著。
「不會畫，太複雜。」
「那你問我幹嘛。」
「畫你吧，我畫你畫好幾年了有經驗。」付坤想了想。
「嗯，」付一傑點點頭，他對畫什麼沒要求，就算是把糖直接倒盤子上讓他啃他也沒意見，「畫得不可愛不給錢。」
「那也得你長得可愛。」
付一傑沒說話，只是眯縫著眼笑了笑，付坤嘆了口氣，這樣把眼睛笑彎了付一傑確是挺可愛。
付坤擺了個馬步，慢慢往盤子上倒糖稀，先畫腦袋，然後頭髮，眼睛，身體，胳膊……
不過因為對糖流速和盤子大小判斷不足，后完工時，付一傑沒有腿。
為了挽回面子，付坤又用剩下糖另一個盤子里畫了兩條腿。
「就這麼著吧！」付坤抹抹汗，「小飛哥這腿給你吃。」
「好，」夏飛笑著把竹籤按了上去：「看上去還不錯，拿屋用電扇吹一會兒就行了。」
他們把糖畫弄好時候，做飯阿姨大媽們開始往廚房裡集合。
付坤怕再被拉著說這回考初中考得不錯事兒，步往走廊走，不過沒走幾步，他就感覺今天氣氛有點兒不對。
幾個見了他和付一傑就要逗大媽今天都沒理他們，只是小聲議論著什麼。
「真看到了，就是她……」
「哎喲，真是去生孩子了？才多大啊？」
「誰知道怎麼回事兒呢，反正孩子都抱回來了。」
……
付坤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晚上老爸老媽也說同樣話題時候，他總算是聽明白了。
老爸老媽同事，程叔女兒，程青青，大概比他大五六歲，失蹤了一年之後，突然抱著個剛出生嬰兒回來了。
「是她生么？」付坤覺得挺神奇，程青青他不熟，也沒什麼印象，挺普通一個女孩兒。
「你少問，」老媽拍了他腦袋一下，「這事兒也不許出去說，人家家事兒，我們也就關上門來說幾句，出去說是沒禮貌，懂么！」
「我沒說要出去說啊，我說這個幹嘛……」付坤回了小屋，拿了個本子，準備畫畫。
「唉，你說挺好個姑娘，怎麼一年不見，孩子都帶回來了，這是怎麼懷上，老程那個脾氣不得打死她……」老爸嘆了口氣。
「受精了就懷上了。」付一傑看著電視，突然說了一句。
這話一出來，老爸老媽全愣了，付坤從小屋裡探出頭也挺驚訝地看著付一傑。
「寶貝兒你說什麼？」老媽坐到付一傑身邊。
「卵子受精了，就生出來了。」付一傑回答得挺平靜。
「從哪兒知道啊你？」老媽雖然覺得這話是說得沒錯，但從一個開學才四年級小孩兒嘴裡出來，總感覺有哪兒不對勁。
付一傑沒說話，拿過杯子低頭喝水。
「付坤！」老媽突然抬起頭盯著從裡屋露出半張臉付坤，「是不是你！」
「哎！」付坤愣了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什麼就是我了啊！我爸是不是姓竇啊，我小名兒叫娥娥吧？」
老媽覺得，孩子早晚應該懂得這些事，幾歲知道都沒關係，但付一傑就這麼知道了，她有些緊張。
付一傑和付坤不一樣，他平時話不多，心裡想什麼也沒人知道，每天就是乖乖上學寫作業，跑跑步，打打籃球，這個學期他胳膊上掛著兩道紅杠已經變成了三道，無論是老師還是鄰居，提到付一傑就三個字，好孩子。
可這麼一個省心孩子，是怎麼知道受精這麼規範說法？
后老爸老媽也沒能從付一傑嘴裡問出來他到底從哪兒知道這些事，只能推測出兩個可能，一個是夏飛家書，一個是付坤堆得滿床滿柜子漫畫書。
不可能去人夏飛家翻人家書，但可以檢查付坤。
於是付坤所有漫畫書都被老媽找出來鋪了一地。
挨本翻時候，付坤有點兒冒汗。放漫畫書箱子下面一層，有他藏著幾本黃色漫畫，書皮都挺普通，但內容要是被老媽看到……
好因為書太多，老媽翻了一會兒就累了，只翻出了一本我家有女初長成。
不過這本雖然隱晦，但也足夠讓老媽一回手把書拍了付坤腦袋上了。
付坤咬牙忍了，亂馬都不讓看老媽眼裡，這本確可以拍腦袋，這就不錯了，得虧沒再往下翻，再往下翻那幾本是能卸胳膊卸腿。
找到了「罪魁禍首」之後，老爸老媽開始進行自我檢討。
付一傑愛看書，而家裡因為之前有個連門牌號都懶得看付坤，所以一直沒買過什麼書，這個暑假，老媽老爸破天荒地連著一個星期每天都抽出時間帶著付一傑去書店挑書。
老爸還給付一傑做了個小書架，一共六層。
付坤本來還想湊個熱鬧，把自己漫畫書也往上放放過癮，結果付一傑同學書全部放上去之後，還差點兒不夠位置。
付一傑看了看他，過去把上面那層書又拿下來撂到了桌上：「哥你放這兒吧。」
付坤挑了兩套放上去了，對於付一傑書，他連看一眼是什麼都沒興趣，他只對付一傑從哪兒知道專業名詞有興趣，可惜這陣兒無論他怎麼問，付一傑也不說。
付坤都差點兒想問你是不是偷看孫瑋那本書了，但想想那書里除了嗯嗯啊啊你好大，沒出現過這樣詞。
暑假都過完，付坤都要去一中報到參加軍訓了，這問題也還是沒有答案，付坤心裡默默把它跟幾年前砸了大傻熊腦袋那掛蒜一塊並列為懸案。
這小子什麼時候開始有秘密了？
初中軍訓相當湊合，就三天時間，還有半天是大掃除。
小學同學一中不多，三小學生按划片兒挺多都去了七中，比如許佳美，張可欣和孫瑋。
付坤初一8班，自我介紹時候他倒是聽到了有兩三個三小，但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是哪個班，好像根本就沒見過。
不過人家認出他就簡單得多了，付坤每周被楊老師拎到三小門口罰站展覽頻率比站門口值勤老師都高。
這種沒熟人環境讓付坤有點兒泄氣，站起來自我介紹時候都懶得說話，別人都站起來說，我叫誰誰誰，我來自哪裡哪裡，我愛好是什麼什麼……
付坤站起來就四個字，付坤，三小。
說完了坐下去時候連老師都沒反應過來。
坐他前排一個女生回過頭來沖他笑了笑：「你就是付坤啊？」
「嗯。」付坤看了她一眼，長得不好看，挺黑，立馬就沒什麼搭理她興趣了。
「怎麼寫？」女生遞過來一張紙。
付坤沒說話，也不想寫，但她就那麼保持著拿著紙遞過來姿勢，臉上笑容也一直。
付坤沉默地跟她對視了一會兒，估計自己可能撐不過她，於是有些不耐煩地把她手上紙拿過來塞進了抽屜里：「不會。」
「我叫陳莉。」女生笑著說了自己名字。
付坤記不住名字，全班名字他就記住了倆，一個叫胡文武，因為他覺得這人父母起名字時候要不是太貪心了就是太矛盾了，另一個叫苟盛。
好容易熬完了軍訓大掃除和迎大會什麼，付坤期待時刻邁著小碎步來了。
領校服。
付坤和幾個男生被班主任叫著去幫忙拿衣服，一摞衣服放到他手上時候，他拉開塑料袋看了看，有兩套，果然是黑色立領小西服，還有襯衣。
哈！哈！哈！
沒白起早摸黑累得半死！
校服一拿到手，不少人就開始往自己身上套了，也顧不上現就穿立領外套沒準兒能捂出痱子來。
付坤沒著急著試，他看旁邊人就能知道，校服有點兒大，得回去讓老媽幫改改才行，他又看了看襯衣，白色里透著隱隱灰色細斜紋，還配了條領帶。
雖然比不上西服那麼酷，但別學校一水兒運動服白t恤里，就光那條領帶就已經能仰天長笑了，管只是條一拉得。
付坤回了家讓老媽改衣服，穿上全套讓老媽量尺寸時候，老媽忍不住連嘖了好幾聲。
「哎喲，真是……」她拿著小皮尺上上下下打量著付坤，「人要衣裝啊。」
「我平時很難看么？」付坤有些不滿，他覺得除了畫畫，他上心事兒就是自己形象。
「不一樣，這套穿上是另一種感覺，」老媽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怎麼說，於是回過頭看著老爸，「老付你說說，是什麼感覺？」
「男人味兒。」老爸從報紙後邊兒抬頭看了他一眼。
「對！」老媽拍了拍巴掌，「就是這個意思！」
「一截兒，好看……」付坤扭頭想問問付一傑，但一回頭他就愣了，「哎，想什麼呢？」
付一傑正直愣愣地看著他，手裡拿著美登高化得差不多了都不知道，盒子還是斜著拿著，水兒都流到手上了。
聽到付坤叫他，他才猛地回過神來，低頭飛地把化成水了美登高給喝了，又舔了舔手指，然後才看著付坤：「嗯？」
「你夢遊呢？」付坤伸手他眼前晃了晃，「問你好看不好看。」
「好看。」付一傑點點頭，不好看誰會看得忘了吃呢？
雖然付一傑心裡，付坤無論穿什麼都好看，光膀子穿個褲衩都好看，但今天這身校服還是讓他眼睛都盯付坤身上怎麼也移不開了。
就像是發現了大陸。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