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我不叫一傑

許佳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出現付坤身邊,付一傑記不清了。

付坤跟張可欣談戀愛時候就沒表現得太上心,分手之後對談戀愛這事就是懶得琢磨了,對許佳美也沒什麼特別。

但許佳美時不時就會出現付坤身邊，讓付一傑莫名其妙地覺得很煩。

許佳美跟張可欣不同，張可欣一看就是那種不怎麼懂事又愛折騰,許佳美自打開始圍著付坤轉之後就一直表現得很乖巧,跟付一傑記憶里那個總跟汪志強摽一塊兒許佳美已經有了很大不同，這大概也是付坤對她一直自己視線里晃來晃去沒什麼意見原因。

付一傑本來也覺得沒什麼，付坤身邊晃著女生挺多，但許佳美沒事就拉著付坤玩，這讓他有些生氣，付坤複習本來就吊而郎當。

「付坤。」付一傑站付坤身後叫了他一聲。

付坤正拍著遊戲機上按鍵，沒聽見，許佳美到是聽見了，回頭看到是付一傑，立馬挑了挑眉毛，但沒出聲。

許佳美對付一傑也同樣沒什麼好臉，付坤現不逃學，她能拉著付坤出來玩時間就只有放學之後，可付一傑跑來找他哥不是一回兩回，稍晚一點兒就會來叫付坤回家。

偏偏付坤次次都是一叫就走。

她看到付一傑就煩得不行，但又不敢表現出來，誰都知道付坤對他弟跟供佛似，一句話就能著。

付坤沒聽見付一傑叫他，許佳美也不出聲，挑釁似地瞅著他，繼續靠付坤身上。

付一傑沒理她，只是又叫了一聲，付坤。

「操，差點死！」付坤喊。

付一傑有點兒無奈了，正要過去拍他一下時候，許佳美低下頭，付坤肩上戳了一下：「坤子，有人找你。」

「別瞎戳。」付坤動了動肩，還是盯著屏幕。

「有人找你，」許佳美笑著，回過頭看了看付一傑，「你不看看么？」

「誰，」付坤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抽空回頭瞅了一眼，頓時愣了，「一截兒？」

「玩呢？」付一傑笑著問，看了看還趴他身上許佳美。

「這就走，」付坤被他這一看，迅速地推開了許佳美，他跟許佳美沒什麼了不起關係，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不願意讓付一傑看到這種場面，「你沒回家？」

「回了，又出來，」付一傑看了一眼屏幕，「打完這把回吧？」

「嗯，這關馬上過，」付坤回頭接著玩，「等我兩分鐘。」

「通關再走唄，這馬上就通關了。」許佳美小聲說，她就知道付一傑一來，付坤立馬就得走人，忍不住回頭斜了付一傑一眼。

「不了。」付坤很乾脆地回答。

「你弟話是聖旨啊，他讓你回就回。」許佳美臉色明顯陰了下去。

「還真是。」孫瑋一邊樂了。

「是什麼是，」許佳美白了孫瑋一眼，又按了按付坤肩，「你弟也真是，複習這麼累還不讓放鬆一下了……」

「關鍵是我不累。」付坤臉上表情有點兒冷了下去。

許佳美沒再繼續說話，咬著嘴唇半天都沒動，付坤這種表情她很熟悉，再下去就要發火了。

付一傑一直沒出聲，只是靠後面柱子上看著她。

許佳美輕輕哼了一聲，伸手往付坤褲兜摸了過去：「有錢么，我買水。」

付坤盯著屏幕，伸直腿欠了欠身，許佳美從他兜里掏了十塊錢，轉身揚著頭去買水了。

過了沒兩分鐘，她捏著瓶冰紅茶慢悠悠地走了回來，苟盛看了她一眼：「也不說幫我們買瓶水。」

「想喝拿自己錢買去，」許佳美說，擰開瓶蓋剛要喝時候又停下了，兩個手指頭捏著瓶子走到付一傑面前，「一傑渴嗎？」

付一傑沒出聲。

許佳美笑笑，把瓶子遞到了他眼前：「你哥剛給我買，還沒喝呢，你喝嗎？」

付一傑看著她臉上笑容，沒說什麼，手伸了過去，說了聲：「謝謝姐。」

他手指碰到瓶底時候，輕輕往上一勾，布滿了水汽瓶子許佳美捏得並不牢手裡頓時打了滑，一瓶冰紅茶有半都倒了他身上。

「啊！」許佳美驚叫了一聲。

「喊什麼？」付坤回過頭，看到付一傑臉上茫然表情和被冰紅茶打濕了一大片衣服時，他猛地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許佳美你幹嘛呢！」

「我……」許佳美急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沒事兒。」付一傑低頭扯著衣服抖了抖。

「你幹什麼了！」付坤拉著許佳美胳膊把她轉過來對著自己。

「我能幹什麼啊！」許佳美甩開他手，「我給他喝水呢！哪有他那麼接瓶子……」

「那怎麼沒潑你身上？」付坤臉色很難看。

付一傑拉了拉他胳膊：「大概是沒拿穩，瓶子上有水。」

「回家。」付坤黑著臉盯了許佳美一眼，拉著付一傑就走。

「不玩了？」孫瑋邊喊邊跳起來，拍了一下苟盛，「走走走走。」

「玩屁！」付坤頭也沒回地說了一句。

回到家付坤還挺生氣，付一傑也沒多說什麼，把衣服換了就寫作業去了。

「一截兒，你沒生氣吧？」付坤跟進了小屋，趴桌上看他。

「真沒，你不寫作業啊，一會又半夜了都寫不完。」付一傑本子上唰唰地寫著。

「沒事兒，我已經修練出不睡神功了，」付坤笑笑，拿筆往付一傑垂著睫毛上輕輕颳了一下，「你沒生氣就行。」

「不至於生氣，」付一傑拍開他筆，揉了揉眼睛，「就不明白為什麼你上哪兒都帶著她。」

「不是我要帶著她！」付坤嘖了一聲，「我上哪兒她都跟著，她跟孫瑋一個班，我去哪兒她跟著孫瑋就行了。」

「哦。」付一傑放下筆看他。

「你說她一個女，我也不好直接說你別跟著我。」

「哦。」付一傑繼續低頭寫作業。

「我跟她也沒什麼……」

「哦。」

付坤愣了一會兒：「我跟你說這幹嘛呢？」

「誰知道你。」付一傑咬咬筆頭，又埋頭寫了。

「老覺得你會因為她總跟著我生氣。」付坤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

「不會，你總去遊戲廳不複習我才生氣，」付一傑捂著腦門兒，「別再彈了行么，就你會啊？」

「那你別搓我褲衩。」

「那能一樣么，我搓你褲衩又沒掐你鳥兒！」

「哎哎哎！」付坤樂了，「付一截兒你什麼時候學壞了。」

「誰知道呢，我哥就這德性，」付一傑趴回桌上，「行了你寫作業吧。」

自打付坤把許佳美一個人扔遊戲廳走掉之後，許佳美再沒跟著孫瑋來找過付坤。

「許大小姐估計生你氣呢，現看我也沒個好臉，」孫瑋蹲路邊感慨著，「你說之前每天都沖我笑得跟花似。」

「你也真夠賤。」付坤樂了，他現也不去遊戲廳了，總讓抄了一天題付一傑跑去找他，他心裡不舒服。

頂多就孫瑋過來找他，補完課以後他倆路邊聊一會兒，偶爾身邊會有苟盛和陳莉湊個熱鬧。

「孫瑋你太不了解女孩兒了，」陳莉旁邊靠著樹，嚼著泡泡糖，「你得拿著點勁兒，老上趕著倒貼沒用。」

「就你懂，」孫瑋有點沒面子，「有人追你么？」

「沒啊，」陳莉笑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都暗戀。」

「暗戀誰？」孫瑋來了興趣。

「走吧，回家了。」付坤把書包往車後座上一扔，跨上車就準備走。

「付坤唄，都暗好幾年了。」陳莉滿不乎地說。

「哎喲！」孫瑋喊了一聲，但愣了愣又說，「都當面說出來了還算暗戀么？」

「她暗個屁。」付坤蹬著車一下竄了出去。

付一傑一邊揉著抄題抄酸了手指，一邊順著路往家走。

他一直沒學騎車，如果付坤不騎車帶他，他就走路上學或者放學。

家裡人都不明白他死也不肯學車是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除去可以讓付坤帶他之外，邁大步走路能長個兒。

這個是蔣松告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反正也不費勁，走走路也沒什麼，萬一管用呢。

不過想到蔣松，他又有些鬱悶，以前這段路都是跟蔣松一塊兒邊聊邊走，現一個人走路，冷不丁會覺得有點兒寂寞。

蔣松轉學以後，付一傑沒有關係這麼好朋友了，他本來就不愛說話，覺得同學都挺幼稚。現還換了個同桌，是班長，學習特賣力，但就是抄題時候老愛嘴裡跟著念。

用……下……面……給……出…………詞……填……空……

中……心……思……想……

聲兒還不小，付一傑聽得老覺得這人像是抄題要抄死了，想拿塊抹布把她嘴給塞上，讓她死利索點兒。

走到十字路口時候，他往一中方向路看了看，沒看到付坤。

正要繼續往前走，身後傳來了一聲輕輕車喇叭聲。

他轉過頭，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了他身後路邊。

這年頭有轎車人很少，老爸買了輛摩托車都高興了挺長時間，帶著他和付坤沒事兒就到街上開一圈兒過癮。

付一傑轉身繼續走，身後車門響了一聲，他聽到了一個女人聲音：「一傑？」

付一傑愣了愣，他不記得自己認識能開著轎車人。

他再次轉過身，一個女人站駕駛室旁邊，手扶著車門，正盯著他看，臉上表情似乎有些激動，嘴唇一直輕輕地抖動。

「你是……一傑？」看到付一傑回過了頭，她又問了一遍，聲音顫得很厲害。

付一傑沒有說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女人穿得很講究，有一張漂亮而精緻臉。

付一傑看到她臉時候，心裡猛地湧起一種說不上來感覺，心跳一下加了。

是，眉毛，眼睛，嘴，這個女人五官……

付一傑很熟悉，太熟悉。

他幾乎不用問也不用猜測，就已經知道這女人是誰了。

「別怕，一傑，你是一傑吧？你一定是一傑，」女人很激動，步地向他走過來，伸出了雙手，像是想抱住他，「我是……」

「我不認識你。」付一傑很地打斷了她話，聲音很大。

「不認識……不認識也正常，」那女人頓了頓，收回了手，但腳步沒有停地走到了他面前，「一傑，我是……」

「我不叫一傑。」付一傑說。

「不叫一傑？那一定是……」

「你認錯人了。」付一傑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拔腿就跑。

女人他身後喊著，一傑！一傑！

付一傑沒有回頭，也沒有往家跑，而是提前一個路口拐了彎，又鑽了兩條衚衕，確定那個女人車沒有跟過來，這才停下了。

付一傑喘得很厲害，靠著牆根兒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緩過來。

平時跑這樣一段路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已經幾年堅持跑步，要比耐力，付坤也不是他對手。

但今天這段路他卻跑得格外辛苦。

心慌，心跳加速，腦子裡亂成一團，耳邊嗡嗡地響著。

一傑，我是……

付一傑沒有給她說出自己是誰機會。

因為他知道她是誰。

她就是那個11年前把自己扔福利院門口女人。

他媽媽，親媽。

他生活里，這個女人早已經消失，哪怕他想起自己福利院時生活時，這個女人也從來都不曾出現他記憶里。

他媽媽叫肖淑琴，是一個能溫柔和潑婦中自由轉換女人。

他爸爸叫付建國，是一個沉默心疼老婆孩子男人。

他還有個哥哥，永遠寵著慣著他哥哥，這個哥哥多數時間很帥，偶爾很傻。

這就是他家，他生活，他很滿足，他不能接受這樣生活有任何改變，哪怕是跟他有著血緣關係，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人。

他福利院幾年沒有安全感生活同樣是她給予，飢餓，孤單，用一切努力想要被某個家庭接受，卻又一次次失望，這些全都是刻他心裡永遠也抹不掉痛苦回憶。

付一傑靠著牆慢慢蹲下，盯著路邊花壇。

這事絕對，絕對不能讓老爸老媽知道，他們對自己付出了全部心血，他不能讓他們覺得會失去什麼。

他咬咬嘴唇，這個女人是怎麼找到他？知道他三小？那知道不知道他家哪裡？

今天他跑掉了，明天她會不會還來？

付一傑覺得自己簡直是沒辦法再想下去了，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他只知道如果這個女人要帶走他，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付一傑慢吞吞地回到家時，比平時晚了半個小時。

付坤今天沒補課，已經回了家，鋪了張席子躺地上吹著電扇，嘴裡正咬著支筆背書。

「今兒怎麼這麼晚。」看到他進門，付坤咬著筆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

「抄題太累了，走不動。」付一傑扔下書包，脫掉上衣，躺到付坤身邊，摟住了他腰。

「你用腳抄啊，牛逼，」付坤嘆了口氣，「哎，一截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麼？」

「你煩死了，我有時候覺得你跟長我身上似。」付坤扯過他手，用筆他手背上畫著。

「煩么？」付一傑小聲問。

「嗯，但是又捨不得甩掉你。」

「為什麼？」付一傑看了看手背，付坤上面畫了兩個貼一塊兒大腦袋。

「因為長一塊兒了啊，甩掉就會疼，」付坤捂著胸口，一臉深情而痛苦表情，「嗷……」

「哎！」付一傑抽回手，有點兒無奈，「你別成天看瓊瑤了。」

「沒看，這是從陳莉摘抄肉麻情話那小本兒上看來，怎麼樣，是不是特深情，特讓人落淚。」付坤樂了，沖著頂上吊扇嘿嘿笑著。

「得虧是考高中不測智商。」付一傑坐了起來，倒了杯水。

「喲，學會損你哥了！」付坤往他屁股上蹬了一腳，「我智商低么？」

「不低，就不太穩定。」付一傑回頭沖他笑了笑。

付坤沒說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開口：「一截兒啊，你越長越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