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變態
走廊上不少鄰居都出來了,都站夏飛家門口。
付一傑想跟著老爸老媽過去,但被付坤拉住了:「別過去添亂。」
許姨眼睛很紅,像是哭過,但表情卻看得出是生氣。
付一傑看到夏飛是被夏叔打橫從屋裡抱出來,似乎是沒有受什麼外傷,但當他看到夏飛掀起一半衣服下露出後背時,還是嚇了一跳。
夏飛整個背一片青紫。
「那是怎麼了,」付一傑抓著付坤手,「小飛哥背怎麼了?」
「……不知道,磕著了?」付坤也驚呆了,他算是個受傷專業戶,但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就算是從二樓摔下去背著地,也不可能有這麼大一片淤青啊。
夏飛被很地抱下了樓,老爸也跟著下去了,陪著去醫院幫忙。
付坤把付一傑拉回屋裡,兩人坐床邊都沒有說話,付坤琢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會讓夏飛背有這麼嚴重傷。
付一傑倒了杯水拿手裡,他手一直有些輕輕地發抖。
夏飛出了什麼事?
許姨罵人了,張青凱很久沒出現了,夏飛受傷了……
這些聯繫一起,付一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思亂想,但心裡隱隱不安和害怕卻怎麼也壓不住。
他抱住了付坤:「哥。」
「怎麼了?」付坤摟著他,他背上拍了幾下,「小飛哥不會有事,就是撞傷嘛,去醫院看看就好了,別擔心。」
「嗯。」付一傑悶著聲音回答。
其實付坤覺得自己話根本安慰不了付一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老媽過了十來分鐘才回了屋,她一進屋就小聲嘆了口氣。
「媽,」付一傑跳起來跑到客廳,「夏飛怎麼了?」
「怎麼還沒睡?」老媽摸摸他頭,「沒什麼,就是摔了一下。」
「撞一下怎麼會那樣啊?」付一傑問,抓著老媽手輕輕晃了晃,「媽……」
他看得出老媽不想說這個事,要是平時,他肯定也不會追著,但這事放夏飛身上就不同了。
他抱著老媽胳膊,把臉貼老媽胳膊上:「夏飛到底怎麼樣?」
「唉,」老媽又嘆了口氣,「就是摔了一下,夏飛病,這樣摔一下是很嚴重,具體情況等你爸回來了再問問吧。」
「什麼病?」付坤問了一句,這還是他第一次問夏飛病。
他記憶里,夏飛沒有什麼具體病,就是體質很差,似乎從來不出門,老媽也一直不許他跟夏飛打鬧,但他從來沒想過到底是什麼病會讓夏飛這樣。
「說了你們也不明白,」老媽坐到沙發上,摟了摟挨著她坐付一傑,「是血友病,這病出生就有,治不好,平時不能磕著碰著,一點兒小傷就止不住血,所以我才一直跟你們說別鬧夏飛,碰一下撞一下出血止不住。」
「那現呢?」付坤站了起來,有點兒著急,「他背上是摔吧,那麼大一片,會有危險嗎?」
「去醫院輸血,或者輸什麼因子,我也不是太明白,去了醫院總會有辦法,」老媽皺著眉,「你們別跟著瞎琢磨了,趕緊睡覺。」
「會死嗎?」付一傑問。
「止住血了就沒事。」老媽站起來,把付一傑往小屋裡推。
「要沒止住呢?」付一傑回過頭。
「去了醫院輸了血就能止住。」
付一傑躺付坤身邊一動不動,他睡不著。
他知道付坤也沒睡著,付坤睡不著時候會一直翻身,有時候能翻得橫床上。
「張青凱讓我給夏飛帶了封信。」付坤突然說了一句。
「什麼時候?」付一傑側過身面對著他。
「考試之前了,他沒進咱院兒,就外面等著,碰上我了就讓我拿進來了,我問他是不是跟夏飛吵架了,他說沒。」
付一傑沒有說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胡思亂想有一部分可能變成了事實。
夏飛和張青凱事。
他知道他倆談戀愛,雖然夏飛說過,沒什麼不正常,但他知道這事不能告訴別人。
只是……這事如果讓人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結果,他卻從來沒想過。
心裡有深深不安,這種感覺讓他突然失去了安全感,有些找不到支撐。
「我害怕。」付一傑翻個身臉沖著牆。
「別怕,夏飛不會有事。」付坤伸手從後面摟著他。
「害怕。」
「我陪著你呢,不怕,」付坤把他往懷裡拉了拉,「睡吧,睡一覺醒過來,夏飛就回來了。」
「嗯。」付一傑閉上了眼睛。
老爸是天亮了才回來,夏飛沒有回來,老爸說他還醫院。
「輸上血了,不知道能不能緩解,關節都還腫著,」老爸低聲跟老媽說著,「醫院沒有那個什麼八因子,只能輸血。」
「以前不是也磕傷過么,也是輸血,」老媽也小聲說,「那個什麼因子,有也買不起呢。」
「這孩子能拖這麼久也是命大了。」老爸進了裡屋。
「你睡會吧。」
付一傑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老媽沒出聲。
「吃東西吧,」老媽招招手,「夏飛一附院住院部四樓,血液科病房,你倆去看他話記得別老跟他說話,讓他好好休息。」
老媽從包里拿了些錢放桌上:「買點水果過去。」
「嗯,」付一傑點點頭,回頭看著付坤,「什麼時候去?」
「現吧。」付坤跳下了床。
付坤騎著自行車帶著付一傑直接去了醫院,路上也沒去買東西,他不想耽誤時間,夏飛也不會意他們有沒有帶東西去。
他們到得有點早,住院部還沒有到開放時間,他倆只能外邊兒等著。
付一傑一直沒怎麼說話,經常是眼睛盯著不知道什麼地方發愣。
好容易熬到了開放探視點兒,他倆跑進了住院部大樓,直奔四樓。
一間間病房挨個找了半天,總算隔著玻璃看到了夏叔。
付坤推門進去了,病房裡有三張病床,裡面兩張是空,夏飛靠外這張床上躺著,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夏叔。」付坤低聲叫了夏叔一聲。
「哎,」夏叔看到他倆有點兒意外,「你們怎麼過來了。」
「過來看看,我小飛哥沒事吧?」付坤輕聲問,許姨坐病床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能看她通紅雙眼和臉上幹了淚痕,付坤走到她身邊,猶豫著叫了一聲,「許姨。」
「來啦,夏飛剛睡著。」許姨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付一傑進了病房就一直靠門邊沒有動,盯著床上夏飛。夏飛換上了病號服,他能看到病號服下夏飛很瘦胳膊和腿,也能看出他膝蓋上腫得很厲害。
「夏叔,你倆跟這盯一夜了吧,」付坤一邊說,「要不你倆回去休息,我這守著,有事兒我給你們打電話,或者我把張青凱叫……」
「誰要他來!」許姨突然一下站了起來,瞪著付坤,「誰讓你叫他來?」
「我……」付坤嚇了一跳,不知道一向和氣許姨這兩天是怎麼了。
「行了,你再嚇著坤子,」夏叔輕輕推了她一把,「回去休息休息,就麻煩坤子他倆守一下,現也沒什麼事。」
許姨大概是熬了一夜也累了,沒再說什麼,被夏叔半推著出了病房。
「坤子,辛苦你倆幫叔叔守一下,我把你許姨送回去就過來。」夏叔出了病房之後又折了回來。
「夏叔你也休息一會兒,我這兒睡了一晚上精力足著呢,你放心。」付坤沖他笑笑。
夏叔輕輕關上病房門走了。
屋裡一片安靜,付坤站著愣了一會兒,把付一傑拉過來讓他坐了床邊椅子上,正想拿夏飛床頭病歷看一眼時候,一直像是睡著了夏飛突然睜開了眼睛。
「坤子。」夏飛看著他笑了笑。
「吵醒你了?」付坤趕緊湊到他面前,「你沒事吧?哪兒不舒服?」
「沒事兒,」夏飛聲音很輕,「坤子,幫我個忙。」
「說。」
「打電話給張青凱,叫他過來。」夏飛說。
付坤愣了愣,剛許姨對張青凱態度他還沒消化完,現夏飛卻突然讓他把張青凱叫來。
「,」夏飛閉了閉眼睛,報了個電話號碼,「這是張青凱辦公室電話。」
「嗯。」付坤沒猶豫,轉身小跑著出了病房去找電話。
就算許姨不願意讓張青凱來,他還是打算聽夏飛。
「小東西,」付坤跑出去之後,夏飛轉過頭看著一直沉默地低頭坐床邊付一傑,「想什麼呢?」
「誰弄?」付一傑抬頭看著他,「你傷。」
「啊,傷啊,」夏飛笑了笑,語氣很輕鬆,「跟我媽吵架,推了我一下,沒站穩,我這病就是受點傷就好像很嚴……」
「為什麼吵架?」付一傑緊接著又問。
夏飛抬起手他鼻尖上摸了摸:「審我呢?」
「是因為張青凱么?」
「哎……」夏飛有些無奈,「你非問這個幹嘛呢?」
付一傑輕輕摸了摸夏飛腳,手滑過他膝蓋時那種清晰凸起感覺讓他覺得很難受。
「以前也總這樣,」夏飛拉過他手,「時間長了都會有些變形。」
付一傑皺皺眉,他不知道夏飛病這麼嚴重,夏飛從來沒有穿過短褲,他只知道夏飛挺瘦,但沒想到他關節會變形。
「你會死么?」付一傑輕聲問。
夏飛笑了,好一會才停下,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會吧,這病治不好,只會越來越差,其實……死了也挺好。」
付一傑手抖了抖。
「太拖累人了,多少錢都不夠往裡填。」夏飛笑笑。
付一傑知道夏飛家條件不好,大家家裡都有電器什麼,夏飛家一件也沒有,電視機都沒有,電話也沒裝。
現想想,大概是因為夏飛病花錢太多。
「張青凱為什麼很久沒來了?」付一傑沉默了一會兒,又把話題繞回到了之前。
「哎呀你真煩,」夏飛笑著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了一句,「是啊,為什麼很久都沒來了呢,因為我倆事被家裡知道了,我媽不讓他來了唄,他爸說要打斷他腿……」
夏飛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笑著說:「也不知道打斷了沒。」
夏飛說得輕描淡寫。
付一傑沉默了。
他們事被許姨知道了,許姨紅腫眼睛,和昨天晚上那句不要臉東西,都是因為夏飛。
付一傑突然想到了大掃除那天蔣松黯淡眼神,蔣松和夏飛一樣,都喜歡男,不知道蔣松以後會不會喜歡上別男生,如果他家裡知道了,也會是這樣吧?
他知道這是一件不能隨便讓人知道事,但到了現,他才真切地體會到了「後果」。
張青凱付坤打完電話後半個多小時衝進了病房,臉上身上全是汗水。
「怎麼會這樣?」他撲到床邊,手摸了摸夏飛臉,「吵架了?打你了?不是讓你先順著,咱們慢慢解決嗎?」
「這事沒法解決,早晚都這樣,我扛不住了,早說早了,是死是活都不管了。」夏飛說得很平靜。
「我來扛,我也不管了。」張青凱皺著眉,湊到夏飛身邊想摟摟他,但看看付坤和付一傑,他又收回了手。
「坤子,去幫張青凱買瓶冰水好么?」夏飛說。
「嗯。」付坤站起來就往外走。
「我也去。」付一傑跟他身後。
張青凱沒病房呆太久,中午時候,夏飛把他趕走了,大概是怕許姨和夏叔過來時候發現。
不過付坤看得出張青凱來了之後夏飛精神好了不少。
中午時候夏叔帶了飯菜過來,老爸老媽也趕著過來了,看有沒有要幫忙。
付坤和付一傑一直病房裡呆到下午才回了家。
兩人回到院門口時候,李大媽拎著一籃子菜正跟隔壁筒子樓一個女人聊天。
「付坤。」有人叫了他一聲。
付坤扭頭看到了正站路邊樹蔭下買冰棍程青青。
「青青姐。」他打了個招呼,自打上回程青青解救了他和孫瑋之後,就很少能看到她,聽老爸說她不住家裡,只是偶爾回來看看。
「出去玩了?」程青青笑著說,「來,吃冰棍兒。」
「不了,剛喝可樂了,撐著呢。」付坤應了一聲,正要跟她瞎聊兩句時候,聽到了旁邊李大媽聲音。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變態啊?」李大媽擋著嘴跟邊上女人說,聲音卻不小,「倆人都一塊兒好幾年了,誰也沒看出來,哎喲……」
「可不么,」那女人擠眉弄眼地嘖了好幾聲,「想想都犯噁心,你說誰能想到身邊就有變態呢。」
「誰臉上會寫著變態倆字兒呢,平時看著可好了。」
付坤沒聽明白這是說誰,反正李大媽平時就東家長西家短愛扯。
「嘴真欠。」程青青往那邊斜了一眼,一臉不屑表情。
「一直這樣。」付坤笑笑。
付一傑盯著李大媽和那個女人,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說夏飛。」
「什麼?」付坤愣了愣,夏飛怎麼就變態了?
「別理她,」程青青提高了聲音,「成天嚼舌根兒,早晚閃著。」
「喲,」李大媽旁邊女人跟程青青家住一個樓里,這會兒聽到了她話,立馬扭頭沖這邊冷笑了一聲,「破鞋還管別人閑事呢。」
「破你家鞋了么勞您這麼費心盯著啊?」程青青甩了甩馬尾。
那女人沖著地呸了一聲:「不要臉,小小年紀睡男人,破鞋!」
「還有沒有詞兒了,您是三十了才讓男人睡了不服氣啊,」程青青不急不慢地說,「就您這樣好鞋,買一送一還搭倆鞋墊兒也就個趕著大減價才有人要呢。」
「你說什麼!」那女人急了,喊了起來。
「這都聽不懂還學人瞎嚼,咬了舌頭有人給治么?」程青青白了她一眼,拍拍付坤肩,「走了,下回聊。」
付坤回到家,越想越鬱悶,夏飛病挺嚴重,治不好,現還受了傷躺醫院裡,一塊兒住著鄰居居然這麼說他!
「夏飛怎麼就變態了?」付坤摔了一下桌上書。
付一傑趴沙發上不說話。
「怎麼這些人就不盼著人好呢,背地裡瞎他媽扯,也不給她孫子積點兒口德,」付坤又摔了一下書,「操!難怪她家大傻熊書念得不行還成天挨人揍!」
「哥。」付一傑坐了起來,盯著他,眼睛瞪得很大。
「嗯?」付坤應了一聲。
「夏飛喜歡張青凱。」
付坤拿著書准再摔一下動作定了空中,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付一傑:「你說什麼?」
「夏飛和張青凱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