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二章 窗戶紙

付坤站車旁邊,看著呂衍秋從樓道里走出來時候愣了愣,再看到她身後付一傑時候，臉上都不知道該上哪套表情了。

呂衍秋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才猶豫著說了一句：「這是付……付……」

「付坤，」付坤沖她點點頭，「阿姨好。」

「哎好好,」呂衍秋笑了，有些尷尬，「太久沒見了，差點都沒認出來,上回見面時候還上學呢。」

「付一傑您認出來了沒？」付坤笑著問,回過神兒來之後，他心裡開始有點兒不踏實。

呂衍秋被他這麼一問,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付坤又笑了笑：「不過應該還能認出來，十來年沒見都能認出來呢。」

「那個……」呂衍秋回頭看了看付一傑，「我帶一傑出去吃個飯，吃完就送他回來。」

「哦，」付坤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路過付一傑身邊時候小聲問了一句，「怎麼回事兒？」

「回來跟你細說，」付一傑挨著他也小聲說，又伸手到他口袋裡摸了塊巧克力出來，一邊剝一邊繼續小聲說，「別擔心。」

付坤進了樓道，聽著三菱越野他身後發動了，他很地往上跑了兩層，站樓道拐角，看著車慢慢順著路開了出去。

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如果是小時候，他估計直接就能攔著付一傑不讓走，但現這事兒他干不出來，那是付一傑親媽，要說煩人吧，挺煩人，但這麼多年，她也沒做什麼過份事兒……

他跑上七樓，掏鑰匙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正想罵呢，老媽把門打開了：「你抖鑰匙玩呢？」

「怎麼回事兒啊，我樓下碰見一截兒和他那個媽了。」付坤皺著眉進了屋，把鞋踢掉。

「你弟考完了，她來看看，請你弟吃個飯，」老媽把他踢飛鞋又踢回鞋架邊上，「之前也經常會打電話來問問情況，但一直沒讓我告訴你弟，怕會讓他覺得不舒服。」

付坤愣了愣，經常跟老媽打電話？

「你也沒跟我說過啊，」付坤倒了杯水拿著，「她不是出國了么？」

「去年就回來了，開了個醫療器械公司，」老媽站電扇前邊吹著，哆嗦著聲音說，「挺~~發~~財~~~~」

「那她來找一截兒就只是聊聊？」付坤喝了口水，站到老媽身邊也對著電扇，「沒說現有錢了要讓一截兒去~~過~~好~~日~~子~~？」

「沒~~說~~」老媽嘖了一聲，「她原來也挺有錢。」

「說，你~~嫉~~妒~~了~~沒~~」付坤笑了笑。

「我才不嫉妒，」老媽撇撇嘴，「沒那麼多錢不也把你弟養得好好么，品學兼優，一表人才。」

「媽，」付坤摟著老媽肩，「你不擔心你二寶貝兒會有什麼想法嗎？」

「不擔心，他比你靠譜，別看他沒多大年紀，穩著呢，」老媽很得意地揚揚頭，「從小就有主意。」

呂衍秋買了不少禮物過來，有給家裡，有給付一傑，除了個psp，倒都不算貴重，主要都是煙酒吃。

不過psp付一傑估計沒什麼興趣，這小子從小就不愛玩遊戲。

果然還是不夠了解啊。

老爸回來時候，對於呂衍秋過來並沒有什麼吃驚，挺平靜：「畢竟也是她兒子，關心一下也正常。」

付坤沒怎麼說話，老琢磨著呂衍秋會帶付一傑去吃什麼，付一傑考完了以後他還想著要帶付一傑出去吃頓好，沒成想被呂衍秋搶先了。

「要是分夠了去了醫科大，會不會吃不慣人家那兒東西啊？」老媽自打付一傑填完志願以後就一直放心不下吃東西事。

「離咱這兒又沒多遠，開車幾個小時就到地方，能有多不習慣啊，別擔心了，」付坤扒拉著碗里飯粒兒，「再說了，他有什麼是不吃啊？小時候嘴饞了咳嗽糖漿都當飲料喝人，你還擔心他吃飯問題呢。」

「也是，又不是你，要是你，估計就餓死了。」老媽白了他一眼。

付一傑是九點多回來，付坤一直站陽台上盯著樓下看，看到那輛三菱越野時候他立馬跑進了客廳：「回來了。」

又跑到門後站著，一聽到付一傑跑上樓腳步聲，他就把門打開了。

「就知道你得給我開門，」付一傑笑著進了門，用肩往他肩膀上撞了一下，「是不是陽台上看到了？」

「嗯，」付坤點點頭，「我一看到車，差點兒就想順著下水管子滑下去迎接你了。」

「還有吃嗎？」付一傑笑得挺開心，摸著肚子問。

「哎喲沒吃飽嗎？」老媽客廳里喊，跳起來跑進了廚房，「還有點兒菜，媽給你做碗麵條吧？」

「我自己煮吧。」付一傑跟著想進廚房。

「你讓你媽煮，她就差想以後跟到你們學校去給你做飯了，你讓她過過癮。」老爸客廳里笑著說。

「不是，你出去吃個飯回來怎麼還帶加餐啊，你吃飯時候幹嘛去了？」付坤拉著他問，「上哪兒吃？」

「必勝客，」付一傑從桌上拿了塊威化，「我一直端著呢，沒好意思多吃，要不就那些東西，我吃兩份也不夠啊，我怕讓她覺得我吃白食不吃白不吃……」

「明天哥帶你去吃！」付坤拍了他屁股一下，「讓你吃個夠，想吃幾份吃幾份。」

「嗯。」付一傑很地也往付坤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這是呂衍秋找到付一傑之後，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但她並沒說太多別，只是打聽了他報學校和專業，順便問了問他有沒有畢業之後想法。

過去事誰都沒提。

「挺累，」付一傑趴榻榻米上抱著枕頭，「這頓飯吃得我累死了。」

「你告訴她你報醫科大了？」付坤躺他旁邊問。

「嗯，」付一傑點點頭，「她還說口腔醫學不錯，牙醫好就業什麼……」

付坤想起來老媽說呂衍秋做醫療器械，這算是專業意見了？

「說沒說讓你畢業以後跟著她干？」付坤問。

「沒說，」付一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了我應該也不會同意，我想自己干，要不我也不會填這個專業。」

「付醫生，」付坤拍拍他，「要不你先給我看看，我這兩天牙疼。」

「等著，」付一傑突然爬了起來拉開門出去了，「這個好辦。」

「喲，還真行？」付坤挺吃驚。

沒兩分鐘付一傑又回來了，回來時候手裡拿著個東西，往付坤眼前一晃：「張嘴。」

付坤剛想配合著張開嘴，猛地發現付一傑手裡拿著是老爸鶴嘴鉗，他眼睛都瞪圓了：「你幹嘛！」

「牙疼就拔了吧！」付一傑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付一傑你個神經病！」付坤忍不住樂了，「你眼裡牙醫就干這個啊？」

「不啊，」付一傑指了指客廳，「我還有電鑽……」

「滾蛋！」付坤往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

「哥你要相信我。」付一傑又晃了晃手裡鉗子。

「邊兒去！」付坤伸手往付一傑腰上輕輕戳了一下。

付一傑立馬捂著腰倒了榻榻米上開始笑，付坤又伸腳過去他肚子上碰了碰，付一傑捂著肚子縮成一團邊笑邊躲：「別，痒痒。」

「我給你按摩呢，」付坤已經很久沒看到付一傑這樣笑了，這麼長時間以來，付一傑臉上笑容都很少，大多時間裡他看到付一傑，都是沉默著一臉冷淡，現這樣，讓他心裡莫名其妙地很舒坦，又湊到付一傑身邊戳了幾下，「舒服么？」

付一傑笑著滾到牆邊，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付坤停了手，聽著付一傑連笑帶喘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他枕著胳膊看著付一傑：「一截兒，哥問你個事。」

「嗯。」付一傑擦擦鼻尖上小汗珠。

「就是，你不是說，」付坤咬咬嘴唇，「你之前不是說你不喜歡姑娘么？」

「嗯，不喜歡。」付一傑趴榻榻米上，回答得很自然。

「那哥問你，就……你喜歡男，對吧，那……」付坤說得有點兒艱難，「那你是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付一傑愣了愣。

「知道自己喜歡男啊。」付坤揉了揉鼻子。

「這有什麼怎麼知道，」付一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沒喜歡女啊。」

「那你也沒喜歡男啊……」付坤頓了頓，又突然緊張起來了，「還是說你喜歡哪個男了？」

「哎，」付一傑嘆了口氣，這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算是吧。」

「誰啊？」付坤立刻問了一句，雖說付一傑不喜歡姑娘這事兒他消化了不短時間總算接受了，但要說付一傑真喜歡了哪個男，他突然又覺得有點兒受不了。

「你甭管了。」付一傑悶著聲音說，這怎麼回答，誰啊？

你說誰啊，你認識啊，還挺熟呢。

這種時候付一傑就突然想到以前看到過各種扯蛋表白方式，什麼拿書夾塊兒鏡子，說這裡有他照片你看吧，要不就扔個日本記說這裡面寫滿了我對他思念你看看吧，再不就拿出個祖傳鐲子項鏈什麼說這個要給我愛人就送給你吧……

付一傑哪種也不敢試，這些東西擱付坤身上，除了收穫個大驚失色之外，頂多再踹一腳，或者說一句，付一傑你神經病吧。

付一傑反應讓付坤有點兒鬱悶：「怎麼了？還有不能跟你哥說事了？」

「不是，」付一傑翻了個身，蹭到枕頭上躺著，「這事兒沒法說，也沒必要說，你知道不知道不都那樣么。」

「你這不是讓我瞎琢磨么？」付坤急了，「這不比你喜歡哪個姑娘，這……你那些書里說事兒，多亂啊，你這樣我能放心么？」

「說了也一樣，別問了。」付一傑沖著牆說。

「你現還真是……長大了啊，」付坤嘆了口氣，估計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付一傑犟勁兒上來了沒準兒能沉默一整夜，他閉著眼躺著，自己琢磨了半天，越想越不是味兒，挺有點兒無名火起意思，於是猛地坐了起來，一腳蹬了付一傑屁股上，「你這人現怎麼這樣了！你以為這是小事兒么？你憋能憋出花來還是怎麼著啊！」

付一傑正自己想著這事到底該怎麼辦，被付坤這一腳嚇了一跳，也蹦了起來：「我說不說又能怎麼樣！我說，我喜歡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能怎麼著啊？你是鼓掌呢還是去拆啊！」

「我他媽什麼也不想！我是你哥！」付坤火了，跳起來一巴掌把屋裡燈拍亮了，壓著聲音吼，「我弟喜歡男，我就想知道他喜歡是誰！是個什麼樣人！要他媽換了別人你看我管不管，愛誰誰，我吃撐了啊我管那個閑事兒我長這麼大還沒吃撐過呢！」

「付坤，」付一傑壓著自己心裡衝動，盯著付坤臉，「我要敢說我早說了。」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付坤還竄著火，「你跟我還有什麼可藏著掖著，你這事兒我知道這麼久了我說什麼了沒？我管了你了沒！」

付一傑笑了笑，但笑容很就從嘴角消失了：「別逼我，我要真說了，你未必還能這麼舒舒坦坦地跟我躺一塊兒睡覺。」

付坤沒說話，他突然從付一傑這話里聽出了點別東西，但是什麼他卻沒法確定。

「是啊，我跟你還有什麼可藏著掖著？」付一傑站了起來，逼到了付坤眼前，眼睛里閃著小小亮光，「我為什麼非要對你藏著掖著？」

「我就是……」付坤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唾沫，「我擔心你。」

「哥，我自己有數，」付一傑輕輕靠到了付坤身上，下巴擱到他肩膀上，「我要哪天想說了，我會說。」

這一夜付一傑睡得很沉，枕巾都沒搓直接沒五分鐘就睡著了，還翻身時候很不老實地把腿猛地搭到了付坤肚子上。

付坤被他這一下砸得差點上不來氣兒，輕手輕腳地想慢慢把付一傑腿往下推到自己腿上，剛推到小腹上時候，付一傑嘟囔了一聲，把腿又抬起來放回了他肚子上。

「哎……」付坤很無奈地躺著，也不再推了，反正睡不著。

付一傑今天說話太奇怪，攪得他睡意全無，腦子裡全是那句「我為什麼非要對你藏著掖著」，是啊，為什麼？

付坤不笨，他覺得自己隱隱能想到點兒什麼，但又覺得自己想有點兒太離譜，他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沒法接受自己這種猜測。

他希望自己是猜錯了，但再問下去，以付一傑性子，他不會說。

他輕輕嘆了口氣，這叫他媽什麼事兒！還不如不問呢，現什麼也沒問出來，還給自己招了一堆心煩心亂！

付坤你丫就是個傻逼。

付坤學車教練是孫瑋介紹，以前是他們學校老師，付坤報名了沒兩天就安排開始練車了，付坤暫把別事都扔到了一邊，打算好好練車先把本兒拿了。

付一傑這段時間心情不錯，付坤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種狀態了，付一傑現面對他時那種坦然和平靜，他實不想破壞掉這種久違了放鬆又親近氣氛。

他去練車，小成成童工就正式上崗了，付坤把進貨單給了他，讓他自己看著賣，程青青打了個電話給他彙報，據說童工幹得很起勁，給人介紹，討價還價都很認真。

付坤其實根本沒擔心過程成能不能幹好，這小不點兒從小跟著程青青一塊賣東西，這些事門兒清，比他臨時去請個人來都放心。

學車人不多，就是大熱天兒悶破車裡有點兒難受。

每次付坤從車裡練完了下來換人時候，身上都能濕透了。

「被罵了沒？」付一傑給他打電話問，不知道吃什麼，說話含含糊糊。

「沒，我什麼水平，能隨便被罵么，教練挑毛病都挑不出來，perfet極了，」付坤笑著說，「怎麼樣這發音！」

他之前就會開車，所以被罵得少，加上他沒事兒就跟教練湊一塊兒瞎聊，再塞兩條好煙，教練看他比較順眼。

「發音簡直perfet極了，」付一傑笑笑，「媽今天做西瓜刨冰了，你練完就早點回吧，要不我都吃沒了。」

付坤跟付一傑瞎扯了沒幾句，又輪到他上車了，他掛了電話跳上了車。

「接女朋友電話呢？」教練問了一句。

「沒，」付坤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弟弟。」

「兄弟感情不錯啊，練車還打電話聊呢，我看你笑得跟開花了似，奼紫嫣紅啊，」教練指了指前面，「上那邊兒練坡起去。」

付坤被他這話嗆了一下，這什麼破形容。

付坤本來想拿到本兒以後再買車，但練車練了一陣，跟教練處熟了之後，教練說有個朋友賣車，就付坤想要長安之星，他朋友能給點兒優惠。

付坤本來就有點兒急，人家開著三菱越野來帶付一傑吃飯，自己不能總開著老爸破摩托帶付一傑出去吧，好歹弄個長安之星也算四輪兒了。

於是他跟教練約了個時間，利索地過去把車給買了。

交錢提車時候付坤倍兒有成就感，以前看這車，老覺得四個小輪子特像四樓劉姨家臘腸小短腿兒，現看著就覺得一個字，美！

他無證駕駛一路把車開到家裡樓下時候，手機響了，拿出來看到是付一傑號碼，他接起來就喊：「你家嗎！」

「剛回來！」付一傑也喊，聽聲音心情很好。

「爸媽家嗎！」付坤繼續喊。

「沒下班呢！」付一杰特別配合地跟著他喊。

「那就你吧！下樓！給你個驚喜！」付坤打開門跳下車，抬著頭往七樓自己家陽台上瞅，「要不你到陽台上先驚喜一下！」

「行！什麼驚喜啊，你撿金條了？」付一傑笑著說，「我也有驚喜給你呢。」

「別廢話去陽台！」付坤仰著臉喊。

幾秒鐘之後，付一傑腦袋從陽台邊上探了出來，先是愣了愣，接著付坤就從電話和上方同時聽到了付一傑帶著笑喊聲：「付坤你發神經了！怎麼突然就買車了啊！」

付坤嘿嘿樂著：「下來看看！我跟你說，因為你哥要開車送你去學校報到！」

付一傑掛掉了電話，付坤靠著車門等他下來，付一傑每下一層樓都會從走廊探著腦袋往下瞅一眼，后帶著風從樓道里沖了出來，沖他大喊一聲：「瘋了你！」

「上去感受一下。」付坤拉開了副駕駛門。

付一傑跳上去，車座上坐著來回蹦。

「怎麼樣？」付坤坐到了駕駛座上，「有沒有點兒遮風避雨特安全感覺？」

「爸媽回來看見肯定得嚇一跳，昨天他倆還商量你買哪種電三輪兒合適呢，」付一傑笑著說，「你這屬於衝動消費吧？」

「算個驚喜吧，帶你院兒里轉兩圈過過癮，」付坤拍拍方向盤，打著車又問了一句，「你剛說你也有驚喜？」

「嗯，」付一傑把手裡一直拿著一個信封扔到了他面前，「你算算路程吧，送我過去要開多久？」

付坤一眼就掃到了信封上一個醫字，沒看全就吼了起來：「靠！通知書到了？」

「嗯！」付一傑點點頭。

「我操寶貝兒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付坤把信封里通知書抽出來盯著看了半天，雖說所有人都覺得付一傑考上沒問題，但通知書真正拿手上時，付坤還是感覺到了控制不住驚喜。

他忍不住一把拽著付一傑胳膊把他拉過來，付一傑鼻尖用力親了一下：「我弟就是牛！」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沒捅破！先去上大學吧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