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媽媽

公交公司宿舍，古老就是筒子樓這邊兒，住都不是什麼領導，退休，吃勞保，還有付坤家這種等著分房子等好幾年了。

老媽說過，環境特能影響人，筒子樓里這些孩子，多數都不成什麼氣候，大一些十來二十歲，要不就接父母班，要不就跟外頭混著。

出息算是夏飛，但身體那樣，書念得好也就家裡待著養病了。

小點兒就付坤這撥兒，看著也沒誰像是能念得下去書樣子。

付坤雖然不什麼好孩子，但平時卻不太跟樓里別小孩兒玩，覺得他們就會招貓逗狗傻鬧，沒什麼意思。

特別是這幫小孩兒頭兒是羅齊，李大媽小孫子，又黑又胖，高付坤半個頭，付坤一直跟他不對付，心裡管他叫大傻熊，這人比汪志強還討厭。

大傻熊平時放了學就跟樓里幾個小孩兒滿院子瘋跑，今天跑了幾圈都沒找著什麼樂子，正覺得沒意思呢，突然聽到樓後傳來了狗叫聲。

雖然只是很低兩聲，但還是立刻讓他來了勁頭。

大傻熊樓后亂七八糟枯草堆里看到了一條不大小黃狗，被一根小破繩子拴一間已經沒有門了雜物房裡。

繩子一拽就斷了，大傻熊想把狗牽出來，但狗很不配合，四條腿撐著地身體往後坐著不肯動。

大傻熊當著幾個小孩兒面覺得不能讓一條狗聽話很沒面子，於是直接拖著狗就往外走，狗一直後面掙扎著想退開。

大傻熊乾脆扯著它開始跑，一幫小孩兒後邊兒跟著邊跑邊喊。

扯著狗院子里跑了幾圈之後，狗沒什麼力氣了，站不起來，總摔，大傻熊覺得沒意思，就拽著繩子開始原地轉圈兒，一邊轉一邊喊：「飛起來——」

轉了幾圈正覺得有點兒頭暈，他聽到旁邊有人尖叫了一聲，接著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肋條，他本來就暈，再被撞一下，直接就一屁股摔倒地上。

沒等他站起來，一個小小人影就撲了過來，騎到了他身上，他臉上被連拍了好幾下，雖然不怎麼疼，但他差點兒被弄蒙了。

等他看清打他人是付坤那個來弟弟之後，一下火了，跳起來把付一傑一把推開，按了地上：「神經病！我打死你！」

「我狗——」付一傑一邊哭喊著一邊拚命地揮手蹬腿。

周圍站著幾個小孩兒沒敢上來，打架這種事，被大人知道了是要挨揍，再說那是付坤弟弟，大傻熊不怕付坤，他們怕。

付坤衝過來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趴著狗和被按著一邊哭一邊喊付一傑。

他全身血一下都衝到了腦門兒上，過去一腳蹬了大傻熊臉上，把他從付一傑身上踹了下去。

孫瑋把付一傑從地上拉了起來：「這麼大個兒欺負這麼點兒小孩兒，真牛逼啊！」

大傻熊抹了抹臉，什麼也沒說，衝過來抱著付坤就往地上推，他有體重優勢，付坤個子挺高，但是瘦，立馬被他推倒了地上。

但付坤不是付一傑，他打架雖說不是家常便飯，但也算零食了，倒地同時他狠狠彎了一下腿，用膝蓋大傻熊屁股上頂了一下。

大傻熊本來就是往前使勁，再被這麼頂一下，順著慣性就撲下去了，想往付坤臉上打手不得不伸出去撐住地，要不就得臉著地。

孫瑋沒給他時間調整，過去一腳踢他身上，付坤趁機把他掀開了，一翻身騎到了他肚子上，對著他臉就一巴掌扇了過去：「敢打我弟！」

「就打！」大傻熊跟付坤扭成一團。

孫瑋沒閑著，他跟付坤永遠一條戰線，付坤打，他就打，付坤跑，他跟著跑，這會兒當然也撲上去加入了戰鬥。

樓上正忙著做飯大人們終於有幾個聽到了樓下喧鬧，跑了出來。

肖淑琴是第一個跑下來，旦凡能聽到這種動靜，裡邊兒一定會有她寶貝兒子付坤，所以她跑出來連看都沒看，先喊了一聲：「付坤！」

付坤跟大傻熊擰成一團打紅了眼，根本沒聽見。

孫瑋倒是聽到了，停了手，他得告狀。

「他先打付一傑！」孫瑋喊，「還把狗給弄死了！」

「狗？」肖淑瑟愣了愣，看到了蹲一邊滿臉是淚水付一傑懷裡抱著條髒兮兮小狗，「誰狗？」

「一截兒狗！」付坤終於聽到了老媽聲音，吼了一聲，對著大傻熊又是一拳，「我打死你！」

「起來！」老媽喊。

「不！」付坤這是第一次如此乾脆地頂撞了老媽。

張青凱是跟老媽身後跑出來，過去一把拎著付坤衣領給他提了起來，大傻熊趁這會兒跳起來想再給付坤一下，但張青凱抬了抬腿，大傻熊撞了他膝蓋上。

「找抽呢？」張青凱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

大傻熊停下了動作，但還是嘴裡一直罵著。

付坤對於近一個多月里就打了兩回架卻每次都是被人拎離戰場感覺非常不痛，但看到老媽盯著他眼神，他頓時又低下了頭。

完了，剛好像頂嘴了！

老媽不定會怎麼收拾他呢，沒準兒會讓他去大街上以肉身攔停一輛公車，還得車上大家都鼓掌說好身手才算過關……

看到他完全不掙扎了，張青凱把他放到了地上。

他跑到付一傑身邊，付一傑抱著狗，他本來想摟住付一傑，改成了給他擦眼淚：「別哭，狗沒事兒吧？」

「沒有。」付一傑哭得很傷心，眼淚一直往下掉，擦都擦不幹。

老媽沒有著急安慰付一傑，而是直接走到了大傻熊面前，彎下腰很和氣地問：「你為什麼折騰我兒子狗。」

「誰知道是誰狗！我以為野狗呢！」大傻熊扭開臉，看到李大媽跑過來了，趕緊過去喊了一聲，「奶奶！」

「野狗你就能這麼折騰啊！」老媽突然吼了一句。

「哎喲，」李大媽嚇了一跳，「淑琴，行了，不就個狗么。」

「那為什麼打我兒子？」老媽又換了個溫和口氣。

「他推我。」

「他為什麼推你？」

「他說是他狗。」大傻熊撇了撇嘴。

「那你還好意思打他啊！」老媽又是一聲吼。

「小孩子打架也平常，你一個大人就別這麼跟著摻和了。」李大媽有些不高興，她寶貝孫子被這麼吼她心疼了。

「我倒是不想摻和，我要不管，這是倆打一個，手上可都沒數，到時打傷了您別心疼，」老媽笑了笑，也沒再多說，走到了付一傑面前，看了看他懷裡小狗，又扭頭對付坤低聲說，「打得好，不過晚飯你不要吃了，我要跟你算總帳！」

大傻熊被李大媽嘟嘟囔囔地領回了家，大家也都忙著回去做飯了，老媽這才摸了摸付一傑頭：「小狗叫什麼？」

「丟丟。」付一傑已經不哭了，但眼睛還是紅紅，有些緊張地回答。

「阿姨看看？」老媽從他懷裡拿過狗檢查了一下，「爪子破了，應該沒事，養養就好，丟丟是哪兒來？」

「撿。」付一傑低著頭。

「撿回來多久了？養哪兒？」

付一傑不開口了，他不知道這條撿來小狗會是什麼命運，他把它帶回來，給了它一個窩和吃，但現還能不能繼續這樣做，他不知道。

「一個月了吧，」付坤一邊兒說，「他雞蛋都給丟丟吃了。」

付一傑很驚訝地轉過頭看著他，眼睛都瞪圓了，還以為瞞得挺好呢，沒想到付坤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不跟我說？」老媽也看著他。

「你不是說咱家養不活動物了么，」付坤抓抓頭，「一截兒那麼喜歡，萬一你給送走了怎麼辦。」

「一傑，你想留下丟丟嗎？」老媽把狗放回付一傑懷裡。

付一傑看了看老媽，低下頭猶豫了很久，後點了點頭。

「那就留下，」老媽拍拍他肩，「我說過，你是我兒子，有什麼事，都可以說，咱們什麼事都能商量。」

「我也是兒子啊，」付坤插了一句，「怎麼我要養兔子就不行？」

「你去撿一個兔子回來我也讓你養。」老媽揮揮手。

「我……」付坤嘆了口氣。

「走，回家吃飯。」老媽轉身往回走。

付一傑抱著狗站著沒動，還是低著頭。

付坤拉了拉他：「走吧。」

付一傑抬起頭，盯著老媽背影，老媽都走進樓道了，他才突然帶著哭腔拉長聲音喊了一聲：「媽媽——」

這聲媽媽，就跟定身咒一樣，把肖淑琴定了原地。

半天她才回過頭，跑到付一傑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哎乖兒子！乖兒子！」

「媽媽……」付一傑眼睛一閉，仰著臉開始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

付坤一邊愣著，看著老媽眼裡都閃出淚花了。

他有些不平衡，他問老媽自己什麼時候叫第一聲媽媽，老媽都不記得了，也看不出有多激動，現付一傑一聲媽媽能把她眼淚都叫出來了，這也太……再一扭頭，發現一直傻站一邊兒孫瑋居然也抹眼淚，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他過去用手孫瑋眼前晃了晃：「嘿嘿嘿，叫是我媽，你跟著哭什麼？」

「多感動啊。」孫瑋揉揉眼睛。

「趕緊回家吧你感動個什麼勁兒……」付坤推推他。

付一傑這聲媽媽付坤看來唯一好處就是，晚上吃飯時候老媽忘了要跟他算總帳事兒，而且還加做了一鍋紅燒肉，把家裡一星期肉都煮進去了，連丟丟都分了一份。

付坤吃得肚子滾圓，躺沙發上一個勁揉。

大概憂鬱是老爸，付一傑叫了媽，卻還是管他叫叔。

「一傑，這樣叫是不對，我跟媽媽是夫妻，你這麼叫……」老爸很誠懇地跟付一傑談心。

付一傑不說話，付坤一邊兒樂：「付叔。」

「一傑，叫爸爸好不好？我不想跟媽媽分成兩撥兒啊。」

付一傑盯著自己手指看了半天，后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

「哎！」老爸樂了，把他抱起來轉了兩圈，「哎！哎！」

「爸。」付坤也叫了一聲。

「幹嘛。」老爸回答。

「這待遇……嘛也不幹，」付坤嘆了口氣，「我寫作業去了。」

打付一傑開口叫了爸媽之後，付坤覺得他家提前進入了過年階段，但他還沒跟著感受幾天，老媽就想起算總帳事兒了。

頂撞老師，逃學，打架。

這幾件事兒加一塊，付坤被罰著去公交公司停車場跟那條大黑狗並排站了一個小時。

站完一小時，付坤臉都紫了，大黑狗雖然被看門大爺拴好了，但一直盯著他看，付坤覺得每一眼都跟咬了他一口似。

回到家看到丟丟都能嚇他一跳，汗毛全豎起來了。

好因為家裡小，老爸給丟丟做了個籠子，放門後邊兒。

付一傑每天放了學就帶著丟丟到院里轉轉，每次碰到羅齊，他都會把丟丟抱起來。

羅齊沒再碰丟丟和他，但每回都會露出一臉兇相瞪他。

付一傑討厭他，不光因為上回打架事，還因為他經常說自己是沒人要小孩兒，當然，如果有付坤，他不說，他只付一傑一個人時候才說。

這讓付一杰特別生氣。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付一傑帶丟丟出去時候，沒有碰到羅齊，他好像還沒有回家。

到帶丟丟回來時候，才看到羅齊從外面拐到了樓下。

付一傑站三樓走廊邊，看著他走過來，走到樓下時候，付一傑抬起了手，把不知道誰家放走廊欄杆上一個塑料澆水壺往外推了推。

正當他想使勁把水壺推出去時候，後面伸過來一隻抓住了他手腕。

他嚇了一跳，回過頭時候眼裡已經閃出淚花。

「小東西，」夏飛鬆開他手，笑了笑蹲了他面前，聲音放得很低，「真會裝可憐兒。」

付一傑沒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壺裡有水，這一下要真砸到了，要出大事，」夏飛低聲說，「實要氣不過，下回用空壺，知道么？」

付一傑還是沒說話，只是低下了頭。

「回去吧，小壞蛋。」夏飛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付一傑抱起丟丟扭頭飛地跑了。

兩天之後，羅齊回家時候，被一掛不知道從幾樓掉下來蒜砸到了腦袋。

雖然沒受傷，但挺疼，嚇得他捂著腦袋坐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每層樓都掛著蒜，不過李大媽認定是付坤，拉著羅齊到他家要說法。

付坤壞事兒干過不少，偷襲從來沒有過，無論如何不肯承認。

李大媽知道付坤野，認錯還是很痛，沒準兒真不是他，於是她又指著付一傑，是不是你弟弟？

付一傑蹲丟丟籠子邊兒上，抬起頭看著李大媽，很小聲地說：「不是。」

這樣子，別說李大媽不太相信是他干，就連羅齊都不能相信被他按地上只會哭喊掙扎付一傑有這個膽兒。

后那掛蒜被李大媽拿回了家，這事兒不了了之，成為筒子樓小孩兒里「懸案」之一。

放寒假之前，學校照例要開家長會，老爸老媽分頭出席。

付坤這邊依然是被一通訓，老師列出來毛病都能給付坤開個專場了，楊老師為了給老媽一點安慰，費了半天勁給付坤找出了兩條優點，一是聰明，這條他一直說，是付坤保留項目，另一條就是，這段時間沒欠作業。

而老爸待遇明顯就不同了，於老師把付一傑一通誇。

聰明，聽話，上課認真，字寫得很工整，考試也一直是滿分，作業也總是全對，對老師同學都有禮貌……

「上回讓人給做床做好了，漆也幹了，」老爸很高興地站客廳小隔間外邊，「這兩天就拿過來，你倆就不用擠著了。」

「好！」付坤喊了一聲，「一截兒，你睡上邊兒還是下邊兒？」

「你弟弟當然睡下邊兒，上鋪要爬呢。」老媽一邊說。

「那我爬。」付坤對於睡覺要爬上去一直很嚮往，就跟睡樹上似，多好玩。

付一傑一直沒說話，等到老爸老媽都走開了，他才說了一句：「我也睡上邊兒。」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

我看到好多催日，虐死我了，不過日真現還有點困難，但是……兩天停一天應該差不多。

下章周日，然後周一也，就這麼著先吧。

對了還有，有幾個評論，我後台能看到，但無法回復，老提示是刪除了！我廢這一句話意思就是如果有評論我沒回到不是我不回……回復強迫症人好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