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403:番外,湘思入骨13(一萬字)
鳳雲瑾似乎是笑了一下:「皇后說說看。」
皇后見他也沒有生氣,遂壯了膽子道:「朝堂之上論才學樣貌過人之人自然當屬嚴相和皇上欽點的那位狀元郎。嚴相跟隨皇上已久,只是性子似乎浪蕩了些,倒是狀元郎,臣妾瞧著他乖張老實,公主對他似乎也頗有幾分好感,依臣妾看……」
「所以你覺得離然很合適?」鳳雲瑾忽然打斷她的話,聲音不咸不淡。
皇后一時拿捏不住他的心思,連忙便笑道:「臣妾也不過是一提,公主的婚事自然是要皇上定奪!」
鳳雲瑾看了她一眼,卻就是這麼一眼,忽然就讓皇后覺得冷汗涔涔,手心都已經出汗了。
依她的了解,皇上對這位狀元郎十分青睞才對,她今日之所以為公主這麼一提,一來是拉攏公主,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過是為了投皇上之所好,讓皇上高興罷了。
可是皇上剛剛投來的那一眼,分明不帶一絲感情,雖說他平日看人就冷了些,但是剛剛的眼神分明與平日大不相同。
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冷,讓人不寒而慄。
都說伴君如伴虎,揣度聖意更是忌諱,而顯然,她就犯了這個忌諱,尤其,她好像還猜錯了。
皇后頓時抿緊了唇,一言不敢發。
她當即站起身來道:「臣妾還是替皇上研墨吧,皇上公務繁忙,若是早些完成,也好歇息片刻。」
鳳雲瑾沒說話,皇后更是大氣不敢喘一口。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時,外頭宮人來傳膳,她這才借口離開。
而剛出來就看見了等候在外面一直沒走的鳳湘。
她眉心一動,一時有些不好交代。
鳳湘幾乎是立刻就迎了上來,挽住她的手道:「皇嫂,怎麼樣了?」
皇後面露難色,搖了搖頭。她搭上鳳湘的手背道:「我剛剛就是提了一下,皇上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湘兒,看來皇上並不中意狀元郎為駙馬,你啊,還是換個人吧……」
鳳湘頓時就甩開她的手,眸色也冷了:「皇嫂,怎麼連你也說這種話?」
皇后輕嘆一聲:「湘兒,皇上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變過?」
鳳湘牙一咬:「可我就喜歡離然!」
皇后擰眉:「不是皇嫂不幫你,皇上對我本就冷淡,若我執意在這件事上參和,只怕日後,你皇兄連宸宮都不會踏入半步了!」
鳳湘臉上有些白:「既然皇嫂這麼怕被連累,那我不找你就是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腳步匆匆,分明是負氣!
皇后臉色也不好看,身側的流沙見狀,輕聲道:「皇後娘娘,公主不懂事,您就別難過了,這件事情,皇上不鬆口,誰也沒辦法!」
皇后輕嘆一聲:「怪只怪本宮揣錯了聖意……只怕今晚,皇上不會踏入宸宮了……」
她的聲音之內分明有幽怨,一旁的流沙聽了忍不住道:「皇後娘娘別憂心了,皇上雖然不常來宸宮,但是別的娘娘宮裡去得也少,說明皇上並不是對娘娘不上心!」
皇后眸光一閃,眸內更多了幾分憂慮:「皇上從來都性子淡,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對哪個嬪妃上過心,太上皇還是王爺的時候也聽說過性子極淡,明明是成年的人了,卻遲遲不肯娶妻,但是後來有了太后,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太上皇為了她甚至終身都未納妃,怕就怕,有其父必有其子……流沙,皇上的心不在我這裡,只怕我這皇后的位分未必保得住。」
流沙一驚,忍不住道:「不會的,當日這門親事可是皇上親自求的,而且這麼多年來他每月都會來宸宮,雖然少,但總是尊重皇後娘娘的,再說了,皇後娘娘是正妻,當日也是太上皇和太后親自挑選過的人,皇上是孝子,做決定前總要考慮到太上皇這一層。」
皇后的眸色低了下去:「但願吧……」
兩人從乾明殿離開,一路回了宸宮,而另一頭,鳳湘在晚宮卻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只差三天了。再過三天,她若是選不出人來就必須嫁給嚴司瀾……或者說,她直接遠嫁到西宇。
她從小就在金元待習慣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離開這兒,可是一旦留下,就只有嚴司瀾可以選擇……一想到那個人,鳳湘是一百個不願意。
這個嚴司瀾輕浮又可恥,她嫁給誰也不要嫁給他啊!
可是皇兄不讓她選離然,那能有什麼辦法?
輾轉反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鳳湘最終是做出了決定來。
不管了!不論皇兄答不答應,她只能放手一搏。
只要離然願意娶她,即便是私奔,她也要定下這門親!
主意打定,她一大早便守在朝堂外的錢武門,那是朝臣上朝的必經之路。
等了接近一個時辰,她這才等來散朝,小荷受了她的指使,硬是幫她將離然給拖了來。
離然顯然很困惑,來時一臉不悅,眉頭也皺得老高,待看到她,這才反應過來什麼,給她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才道:「不知公主找臣來所為何事?」
鳳湘擺了擺手,小荷會意,當即離開把風去了。
鳳湘咬了咬牙,這才走到了離然身前:「我找你來,是有事情要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不許有欺瞞!」
離然一怔,躬身道:「公主請問,只要微臣能答的事情,微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鳳湘應了一聲,看了看他的臉色,沉默了好半響,才牙一咬道,「我問你,如果皇兄給你我賜婚,你願不願意娶我?」
離然一怔,隨後臉都變了:「這……」
「這什麼這,你直接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離然頭皮發麻:「公主,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微臣……」
「皇兄說了,我可以自己選,我就想選你,現在就等你一句話了!」
離然臉色再次大變,支支吾吾道:「公主……微臣……微臣配不上公主……」
鳳湘一聽,臉也變了:「是配不上還是不願意?」
離然垂下視線,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鳳湘當即就上前一步,逼問道:「一個大男人用得著婆婆媽媽嗎?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有那麼難回答嗎?」
離然頭皮一硬,猛然間便回道:「臣……不願意!」
鳳湘猛然就咬住唇不在說話,離然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咬唇倔強的盯著他,雙眸分明已經泛紅。
他急忙道:「公主……是微臣配不上公主,公主值得更好的!」
鳳湘眼淚迅速落了下來,但很快就被她伸出手擦去:「不樂意就不樂意,男女之事你情我願,你用不著安慰我!」
她說完就吸了口氣道:「要不是皇兄逼我嫁人,我才看不上你!」
她說完轉身就跑,可是剛剛離開錢武門,就「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小荷聽見她的哭聲,跟上前去追問,可是鳳湘理都不理她,一路跑著就往晚宮而去。
「不許跟來,都走開!誰也不許進來!」
她一回晚宮,就將自己關進房間里,小荷想要寬慰,可是有心無力。
就這麼一下午的時間,她都沒有出過房門。
小荷本來想著要去找皇上,可是一想到公主的傷心本就因皇上的決定而起,只怕皇上來了她更加難受,一時之間,她也不敢去通知皇上,只能匆匆去了宸宮回稟皇后。
可是皇后那邊卻因為皇上的到來直接回絕了她這邊的事情,小荷無奈,只能守著寢宮。
到了晚飯時間,小荷守在寢宮詢問,見裡頭這會兒似乎沒什麼動靜了,便敲了敲門:「公主,晚膳來了,您就吃一點吧!」
門裡沒動靜,小荷輕輕一推,居然發現殿門是開的。
而在白天,殿門明明是從裡頭反鎖的。
她只以為鳳湘消了氣,立刻就端著膳食走了進去。
孰料,她剛剛將膳食放到桌上,到處去找鳳湘的時候,後頸忽然一陣鈍痛,她還來不及回頭,已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鳳湘眼瞅著小荷暈了,立刻就鬆開手裡的凳子,嚇得手有些抖。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她立刻顧不得太多,拖了小荷的外衣裹上身,一變裹一邊道:「小荷,對不住了,為了我的終身幸福,只能犧牲你一下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保你安然無恙!」
說完,她便將早準備好的一封信放到了小荷身上,隨後跑到殿門口,偷偷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立刻一路小跑著走了出去。
晚宮伺候的人雖多,但是她下午的時候便將這些人全部趕走了,所以她此刻逃離晚宮易如反掌。
而且,她鮮少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易讓人察覺。
就這麼一路出了宮,順利得她自己都意料不到。
當鳳雲瑾接到鳳湘離宮的消息時,已是半夜。
他從宸宮而來,連衣衫都未來得及穿好,面對跪了一地的宮人,他大發雷霆。
「公主哭了一下午,怎麼沒有人同朕稟報,你們都幹什麼吃的?」
小荷此刻一身裡衣,眼睛都哭腫了,聞言,小聲道:「奴婢……奴婢不敢通知皇上,怕惹公主更傷心,但是奴婢找過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沒有來……」
鳳雲瑾身後,衣衫半解的皇后匆匆而來,聽見這句話后,面色一白,再加上路上宮人已經對她簡單道過來龍去脈,她此刻才驚覺到自己的過錯,猛然間便跪了下去:「臣妾有罪,是臣妾的過錯,以為公主只是一時脾氣……」
「一時脾氣?」鳳雲瑾此刻面若寒霜,「那她離宮出走,若是因此有個什麼好歹,你擔待得起嗎?」
皇后一驚,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猛然間就俯低身子:「是臣妾的錯,臣妾這就派人去找……」
公主七歲便跟隨皇上至今,可以說是伴隨皇上長大的,公主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說,只是她沒有想到,一時大意竟惹了這等麻煩,而且皇上的憤怒超乎了她的想象。
當時她也只是因為皇上難得來一趟宸宮,不想因此而被打擾,卻沒想到,一時貪戀釀成大錯。
「找什麼?」鳳雲瑾大吼了一聲,猛然間就對著外面道,「傳令下去,立刻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入,另外,著親衛軍全城搜查,找不到公主,你們提頭來見!」
他手裡還捏著鳳湘留下的信,此刻青筋暴突,皇後幾乎不敢細看,而晚宮內的人已經是膽戰心驚。
鳳雲瑾大步出了晚宮,同時吩咐人傳嚴相入宮。
等到了乾明殿,嚴相已經步履匆匆而來,看得出來,他也是從被窩裡被揪起來,精神並不大好。
「怎麼回事?」
一入殿,他便匆忙詢問,顯然,鳳湘的離開,對他來說也是意料之外。
「自己看!」
鳳雲瑾直接將信丟給他,嚴司瀾看過之後,眉心擰了擰:「湘公主這意思是逃婚?」
鳳雲瑾頭痛的扶了扶額:「只怪朕逼她太近,她從小到大從未離過宮,連銀子怎麼使用的都不知道,要她這麼一個丫頭離家出走,朕著實擔心她的安危……」
「皇上先別急,容臣捋捋……」
等嚴司瀾細細了解過情況之後,才道:「先等一等親衛軍的結果,不過公主是傍晚時分離宮,從宮門到城門,最快也得一個時辰,有可能她現在還在城內!」
「那丫頭雖不諳世事,但是自小聰明,怕就怕,她連夜出了城。」
嚴司瀾一頓,道:「若當真如此,明日一早便派人出城去查,她一個女孩子,又剛剛離宮,到了一定的距離之後,必定會留下來歇息,所以我們先從京城外方圓四百里開始查起,發現她的行蹤應該不難。」
然而,當出動全部兵力的結果卻是鳳湘彷彿人間蒸發了一眼,半點痕迹也沒留下。
這一次,鳳雲瑾是徹底急了。
「皇上,不如微臣親自出城去查一查,公主性子單純,若不儘快找到她的行蹤,恐有不測!」
鳳雲瑾最怕的就是這個。父皇母后將鳳湘託付給他,他就有照顧好鳳湘的責任,連自己的妹妹都照看不好,他還如何去治理一個國家。
「嚴相,這件事情就全權交給你了,若是尋不著湘兒,你也不必來見朕了!」
嚴司瀾朝他深深一拜:「臣領旨!」
當天晚上,嚴司瀾便從京城出發,尋找鳳湘的蹤跡。
也就是在當晚,離然忽然進宮跪在乾明殿外負荊請罪。
鳳雲瑾讓他入殿,他便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微臣有罪,若非微臣,公主也不會離宮,皇上,您罰微臣吧!」
「你有何罪?」
鳳雲瑾這幾日已經被折騰得心力交瘁,此刻聽得離然此話,更加不耐。
離然當即便將當日之事說了,末了跪在那裡:「若非臣拒絕公主,公主也不會傷心欲絕,離開皇宮……都是臣的過錯,臣願受罰!」
鳳雲瑾聽完之後,一張臉相當的難看:「離然,你是不是仗著朕寵你,便為所欲為?朕的妹妹你也敢拒,你好大的膽子!」
離然身形一僵,立刻就跪倒在地:「是臣的錯,臣願意受罰!」
「罰?」鳳雲瑾猛然御案後站起身來,「你以為你罰得起嗎?若是湘兒有什麼意外,你就是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離然冷汗涔涔:「微臣……微臣願意領罪,只求皇上看在微臣對皇上忠心一片的份兒上,放過微臣家眷和府中人……微臣……」
「離然,你拿什麼跟朕談條件?你覺得你有資格嗎?」
離然一怔,一顆心猛然沉到了谷底。鳳雲瑾這句話看似只是就事論事,可是她卻無端聽出弦外之音來。
當日醉酒一事,他這段時間來一直忐忑,可是鳳雲瑾不提,他便只能安慰自己,存一絲僥倖心理,而這一刻,面對這樣一句話,他的心一下子慌了,嗓子也發緊,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鳳雲瑾的視線冷冷從他身上掠過,隨後道:「你就在這裡跪著吧,若是湘兒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不必起來了!」
他說罷,便離了乾明殿,離然深知自己鑄成大錯,閉上眼睛,一片絕望。
公主失蹤了,消息固然封鎖著,可還是不可避免的傳了出去。
鳳雲瑾就怕消息傳到鳳澈向晚那裡,惹得他們擔心,當即便下令不許任何人傳播此事。
一時之間,京城也是人心惶惶,但凡有相傳之人,都被拿了起來。
離然不吃不喝在乾明殿跪了兩日之後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張公公奉命而來時,看見他那一副憔悴樣,當即連連嘆息。
只可惜啊,這位狀元郎不諳世事竟然得罪了公主,就連皇后那邊這段時間皇上也不曾踏足過一步,更別提他這位臣子了!
等他吩咐人餵給離然一些水之後,離然這才悠悠醒了過來,但是因為皇上有令,他不敢違背,當即還要跪。
張公公輕嘆一聲道:「離大人,不必跪了,皇上已經下過旨,您可以回去了!」
離然如釋重負,卻正是這一鬆懈,整個人又昏迷了過去。
張公公無奈,只得讓人將他抬到偏殿的房間歇息。
離然這一覺醒來之時,已是深夜,驀然看到床邊立了個人時,他嚇了一大跳,待看清那人是誰,他這才急忙下床欲跪下行禮:「臣……」
「不必了。」
鳳雲瑾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離然一怔,身形生生頓住,這會兒,鳳雲瑾剛好回過頭來。
四目相接,他慌忙就低下頭去,卻也正是這一低頭,他猛然間發現了什麼,手指往頭上摸去,這才發覺他一頭束起的長發不知何時已經放了下來。
他面色一白,當即嚇得魂兒都沒了。
鳳雲瑾卻在這時緩緩上前一步:「給朕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離然聽得此言,知曉身份已經徹底暴露,他忍著雙腿的疼痛,艱難的從床上下來,跪到了地上,而這一次,鳳雲瑾沒有說話。
「臣自知犯了欺君之罪,不敢奢求皇上原諒,只希望皇上能放過臣的家人!」
「你憑什麼覺得朕會放了你的家人?」
鳳雲瑾驀然間低下頭來,扣住她的下巴,四目相對,她分明看見了他眸底的寒意,冰寒徹骨。
離然一顆心猶如墜入了冰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離染,江州太傅離左岳之女,年十七,待字閨中,從小聰慧過人,三歲作詩,十歲已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你說說看,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入朝堂?」
離染抿緊了唇,一張臉已是雪白:「臣考狀元,純粹是因緣巧合,當日皇上欽點微臣為狀元郎,臣本想拒絕,可若拒絕便是抗旨不尊,若不拒絕,便是欺君之罪,二者皆是死,臣無路可退,只能選擇硬著頭皮上了朝堂……」
「呵……好一個無路可退!」
鳳雲瑾鬆開手,聲音聽上去幾乎是咬牙切齒。
離染抿緊了唇瓣,這一刻將這個隱藏了半年多的秘密和盤托出,她竟覺出前所未有的輕鬆。
生也好死也罷,這一刻,竟然似解脫了。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連累自己的家人,那樣,她即便是入十八層地獄,也無法償還過錯!
「新科狀元離然欺君罔上,自今日起,革除狀元之名,逐出京城,永不錄用!」
離染抿緊了唇,當即低下身去:「草民叩謝皇上不殺之恩!」
鳳雲瑾看了她一眼,忽然又道:「江州太傅離左岳之女離染,品行端正,自今日起封為美人,賜住安離宮。」
離染一驚,霍然抬起頭來,鳳雲瑾已經背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鳳雲瑾的身影剛剛離開,張玄便快步走了進來:「離美人,跟隨奴才去安離宮吧。」
離染還回不過神來,張玄不由得提醒道:「離美人,欺君之罪,皇上不殺您已經是法外開恩,離美人莫要辜負了皇上一片良苦用心!」
離染抿緊了唇瓣,最終是應了一聲,張玄當即招了幾個宮人來,一路將她攙扶去了安離宮。
狀元郎被罷官一事在朝堂上自然是引起了一片波濤,但是細細想狀元郎這半年來的所作所為,乃至於引得公主失蹤一事,對於皇上這一番動怒,眾人也就沒覺出有什麼不妥來,唯一感嘆的是這位離大人初生牛犢,到底是不成熟。
為官之道,謹言慎行,進退有度,而這位離大人缺的正是這個。
至於皇上封位美人之事,雖然是在後宮掀了水花,但對於前朝時不時送一兩個美人入宮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
而且安離宮離皇上的寢宮甚遠,皇上也不見寵幸這位美人,因而水花過後便再無波瀾。
而另一頭,嚴司瀾一路南下搜查鳳湘的行蹤,終於在第六天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而鳳湘這一路沒有蹤影,全因了她錯信旁人被直接賣進了京城外六百里地的虞城清香樓。
清香樓是什麼地方,幾乎不用猜,聽名字也知道個大概。而鳳湘的樣貌即便是對於後宮那美女如雲的地方也是出類拔萃的,更何況民間。
也正因為此,她一連失蹤了快半月,即便是被賣入青樓之內,也並沒有立刻有危險,因為老鴇正指望著她這副絕世美貌大賺一筆。
也正因為此,才給了嚴司瀾時機。
他趕到的那日正是清香樓開拍賣鳳湘的時日,他隱在人群之中,聽著那些人的報價,以及那些客人幾乎要流口水的模樣,心頭已有了主意。
而舞台之上,鳳湘分明是被脅迫著,只露了一面便被人推進了房,外面的要價便一層蓋過一層,一個小小的虞城竟然比京城最有名的花魁要價都有過之無不及,可謂是開了先河了。
而台上的老鴇笑得眼睛都眯了。
最終,自然是他摘了她的牌子。
房間之內,一片漆黑。
他能聞到淡淡的香氣,分明是這裡人給增設的情趣。
他原本是想要找找火摺子的,但是掃過之後沒有看到,也就沒有再強求。
屋內燈光雖然昏暗,但是對他來說,還是看得清的。
他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很淺,卻沒人說話。
正如之前在大堂內所見,他幾乎不用猜也知道鳳湘絕對是被人吃了葯的。否則以她那倔強的性子,怎可能躺在那裡半點動靜也不發出來?
他繞過桌椅來到床邊,頓時就發現床上人兒的呼吸重了些。
嚴司瀾本有心嚇嚇她,讓她記住日後不可胡作非為,但是當他聽到那急促且隱約有些凌亂的呼吸時,一想到鳳湘這段時日所受的罪過,頓時於心不忍。
於是,他直接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肩,同時道:「公主,是我。」
掌心下的肌膚滾燙,且在他觸碰到的同時分明縮了一下,嚴司瀾一驚,猛然間意識到什麼,便將鳳湘整個人都扶了起來。
因為剛才太暗,他沒有看清她的模樣,這會兒才發現她視線迷離,雙頰酡紅,渾身滾燙。
不用猜也知道她這副模樣是因為什麼,嚴司瀾暗咒了一聲,便將鳳湘整個身子都扶了起來,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臉:「公主,是我!嚴司瀾。」
鳳湘猛然間便睜大了眼,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終於是漸漸凝聚。
她似乎是看見了嚴司瀾,又似乎沒有看清,但她總歸是有意識的,嚴司瀾只覺袖子一緊,便聽到鳳湘低低打顫的聲音:「嚴司瀾……救我!」
她有些難受的往他懷裡靠了靠,卻分明又強忍著,正是在同自己的意志力做抗爭。
嚴司瀾迅速取來一杯涼水道:「先喝下,放心吧,有我在,沒事。」
鳳湘打著顫,唇瓣觸到微涼的杯沿,幾乎毫不猶豫便幾口喝了下去,但這顯然並不解渴。
嚴司瀾見她的情況太嚴重,當即就扯過床上的薄毯,將她整個人都裹住,然後直接打橫抱起她往外走。
他的動靜自然驚到了清香樓的人,很快老鴇便帶了人來攔住了他:「喲,這位公子,我們清香樓的規矩,姑娘可從來不外帶,尤其這香兒還是我們這兒的頭牌,您若想帶走,除非……」
「滾!」
她話還未說完,嚴司瀾已經面如冰寒的打斷了她的話,同時對著身後的人道:「傳令下去,燒了這間清風樓。」
老鴇一怔,分明是沒反應過來,嚴司瀾背後的四人頃刻之間散開,而與此同時,門外忽然湧出大批官兵,一邊清人的同時,一邊往大堂四處放上柴火,老鴇嚇傻了眼,這一頭,嚴司瀾已經直接抱了鳳湘離開。
客棧里,店小二受了吩咐取來涼水,嚴司瀾也顧不得涼水傷體了。
那種地方的葯最是烈,而且向來沒有解藥,唯一的解決之法只有如此。
他轉身去抱鳳湘,視線觸及她的模樣,不由得眉心一跳。
藥性到底是太烈了,鳳湘這會兒分明是迷了心智。
嚴司瀾伸出手來將她衣服裹緊,這才抱起她,將她放進浴桶里。
冰涼到底是讓鳳湘好受了些,可是藥性畢竟還在那裡,她依舊會手腳不聽使喚。
眼看著她動作不老實,嚴司瀾擰了擰眉,直接便伸出手來往她後頸敲了去,如此一來,鳳湘這才徹底沒了動靜。
等到她身體的溫度徹底退了下去,嚴司瀾這才將她撈起來,命人給她換了衣服之後,便守在一旁等她醒來。
但他到底是日夜不停的找了太多天,一直也沒怎麼休息,這會兒難得安下心來,方才接著時機歇上一歇。
然而次日清晨之時,他還未從睡夢中醒來,肩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腳,他一下子摔倒在地,摔得頭昏腦脹,還未完全回神之時,已經被人直接騎在身上扇了一個耳光。
嚴司瀾徹底被打蒙了。
「打死你個色鬼,王八蛋!」
鳳湘出手當真是毫不留情,嚴司瀾在短暫的失神之後,這才反應過來,猛然扣住鳳湘的手:「公主就這麼恩將仇報?」
鳳湘一雙眼睛幾乎噴出火來:「什麼恩將仇報?你哪裡來的恩?居然趁人之危,嚴司瀾,我非打死你不可!」
她說罷就要掙脫開嚴司瀾的手,嚴司瀾這些天一直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幫她脫離了危險,這會兒竟被如此虐待,自然是動了怒的。
他直接將鳳湘壓制住:「公主,我若是趁人之危,你覺得還會等到今日嗎?」
鳳湘一怔,卻並未反應過來,眼下被他制著,她惱羞成怒,更加氣憤:「鬆開!你就是個衣冠禽獸!說什麼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偽君子!」
嚴司瀾眸子一眯,那雙邪肆的眸底分明卷過可怕的顏色,鳳湘心頭一緊,便聽得他的聲音道:「既然你覺得我是趁人之危的偽君子,那我便教教你,什麼叫真正的偽君子。」
他力道大得很,鳳湘又被他制著,動也動不了,如此被他欺負再想起這幾日的委屈,她猛然間便落下淚來,也不再掙扎了。
嚴司瀾感覺到什麼,看了她一眼,視線觸及她的眼淚,他身形一僵,猛然間便鬆開了鳳湘。
「公……」
只說了一個字,臉上又挨了一個耳光,同時鳳湘一把推開他:「混蛋!」
她轉身便走,當發覺自己只穿的裡衣,趕緊又回頭取衣服。
嚴司瀾閉了閉眼,在鳳湘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猛然間伸出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腕:「鳳湘,不要再鬧了!你說我趁人之危,你自己仔細檢查一下,你到底有沒有失了清白?」
「你的衣服是我找了婦人替你換的,我將你從樓裡帶出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鳳湘一怔,眼淚橫在眼眶裡,猛然間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當感覺到的確身體無異,有想起昨日的一些場景,她臉上忍不住白了白。
她看著嚴司瀾,試探的問:「所以我們昨晚並沒有發生什麼?」
嚴司瀾鬆開她的手,伸出自己的指腹按捏著太陽穴,一副十分疲倦的模樣:「我若是想對你怎麼樣,機會多的是,何必趁了昨晚?」
他就坐在那裡,臉上還留著剛剛她打的印記。鳳湘抿緊了唇,到底是覺得歉疚,但是她又拉不下臉來,只能咬牙道:「你不做不代表你不想……雖然你昨晚救了我,但你別覺得我就會因此感激你,嚴司瀾,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說完,她就要轉身離開,嚴司瀾終於鬆開了手,施施然從地上站起身來:「你嫁不嫁給我另說,眼下另一件事是你要怎麼跟皇上交代,你自己想想吧。」
鳳湘頓住腳步,咬著唇瓣回頭:「有什麼好交代的?」
嚴司瀾終於是抬起頭來:「因為你的離開,宮中人仰馬翻,皇上更因此罷了離然的職,你覺得沒什麼好交代?」
鳳湘眼神閃爍了一下:「跟離然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如果你不離開,自然是沒關係。」
鳳湘抱進了手裡的衣服,盯著嚴司瀾:「所以,你是來抓我回去的?」
「你若是能平安的在外頭生存下去,我自然不會帶你回去,可是,你能嗎?」
鳳湘眸色一動,眼睛里已經有些發紅:「這次的事是個意外……」
「意外?」嚴司瀾嘆了口氣,「一個意外能顛覆你的人生,公主,你還覺得這只是一個意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