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番外五

景寧五年，太上皇崩，謚號「寧武承天大帝」。

景寧，是司徒燾登基之後的年號。在第五個年頭，司徒昀因為昔年舊創複發，最終沒挺過去。

武，威疆四方，克定禍亂，彰顯司徒昀這一生的征戰生涯。武帝對他而言，是上佳的謚號，和文帝相對。

帝崩后，龍魂入幽冥。高祖皇帝微微一嘆，擺下儀仗將他迎入龍庭。

要知道，這位武帝一身龍氣之渾厚，僅在他之下。若非晚年那點陰私黑歷史，足以更進一步。

雖然，惋惜不曾奪取南秦氣數，但如今延續司徒家三百年國運，聊勝於無。

赤龍下九幽，眾多臣子亡魂出來迎接，賈赦這些老臣子面帶笑容迎接自己這一代陛下。更有王皇后和吳貴妃等後宮妃嬪保持生前最貌美的模樣。

司徒昀死後感嘆世事無常，隨後進入地府，因為其身上龍氣強大，等閑鬼卒亦不敢薄待，口稱陛下和諸臣一起將他送入龍庭。

路上，他看到酆都城中的一輛月光車。輦車上方有月華散下，三輪月光瑩瑩爍爍，前方有一鬼神拉車。

「這車是……？」

「是驪山老母受酆都大帝之邀，前來鬼都做客。」

在冥君離開后三大冥土機遇各有不同。衛芊將自家父母尊奉為幽冥天子統治南秦冥土。西方地獄無主，自有西方之人爭鬥。至於神州冥土，則被冥君的繼承人佔據。本朝高祖雖然想要爭一爭，但冥君走之前留下符詔，他無法輕舉妄動。

因為是冥君的繼承人，衛芊不時會接受邀請，來鬼都做客。她和新任幽冥大帝聊得正起勁，突然察覺門口龍氣之變。

「娘娘要不要出去看看？」幽冥帝君想到衛芊和司徒昀那檔子事，忍不住問。

「不用，我拿化身了卻因果，若化身還在，當以化身相見。」只可惜，當年化身自裁脫身，斷絕和司徒家的聯繫。就算儀仗從眼皮底下走過，心中仍毫無波瀾。衛芊品味人間百態，紅塵煉心，看慣了各種紛爭。一顆道心玲瓏，等閑之事難以侵擾。

見衛芊面沉如水，道心純凈，幽冥大帝暗贊：「果然是驪山老母，有望天仙之人。這道心之堅毅，果然少見。」幽冥大帝和衛芊一般，皆是地仙道行。但二人都有假格在身，衛芊統合南秦，幽冥大帝執掌冥土，二人實力相仿，都有超越地仙之力。

「既然老母不願意，那麼我們繼續聊。」二人討論地仙晉陞天仙的道路。到底是直接一步登天，而是循序漸進，轉入神仙道積蓄法力，最後再折回天仙。

兩人目前處境相同，在這方面大有借鑒。只可惜這位帝君畢竟不是冥君，他和衛芊在相同之處外有更多觀念分歧。

「作為盟友尚可，但是在大道契合上遠不如冥君陛下。」衛芊心中哀嘆，找一個大道契合的道友很難。如今冥君離開，她的修業馬上卡殼，兩年來不曾寸進。

卻說司徒昀來到龍庭，龍庭是司徒家的國運凝聚，對應大明宮而成。金堂玉殿，雲屏瓊壁，旋台朱樓，巍峨宏偉。

從始至終，他沒看到衛芊的蹤跡，不覺有些奇怪。一開始沒在臣子中看到衛延，還以為是衛延算在自家父皇那一屆，不算自己的臣子。但是而今到了龍庭主殿，竟然還不見皇貴，心中未免詫異。

但是目前拜見高祖，他作為兒孫皇帝不敢詢問私情，整理龍袍跨入主殿。

諸皇帝高坐雲端，肅穆莊嚴，高祖為首，他身上龍氣如金陽璀璨，全殿輝煌明曜。

高祖皇帝命太史令宣讀司徒昀的一生功過。司徒昀這一生功勞巨大，征戰南北，雖然消耗國庫，但版圖的增加、氣數的延綿，這才是重中之重。

龍庭上空一層層金雲蔓延，最終化作一條金龍飛入司徒昀體內。在他身後升起一輪金環，龍氣凝而不散。雖然不如高祖皇帝，但遠勝過其他諸人。

對司徒家的江山而言，這是一尊有大功的先帝。

司徒昀在主殿待了一會兒，隨後前往自己的宮殿。

只剩下自己人，他望著宮殿問旁邊王皇后：「怎麼不見寧妃？」

提及寧妃，王皇后神色複雜。生前爭了一輩子，結果寧妃幫她照顧兒子，扶持兒子登基。為此，再大的怨恨也沒了。

「寧妃不曾入龍庭，她是修道之人，死後魂歸靈山，繼續修道成仙去了。」王皇后說話委婉，關於南秦的事情王皇后並不了解。除卻高祖皇帝本人外，其他人都不曉得南秦的存在。

但是當初寧妃魂不入幽冥，加上驪山一脈的存在，漸漸大家瞭然，心中都有一個猜測。

「寧妃娘娘乃天界謫仙降世，如今已經回返天界去了。」

「天界？」司徒昀找來諸人詢問，每一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

最後，東方聞因為司徒昀生前那些恩情，前來幽冥道賀。司徒昀再問衛芊的情況，東方聞猶猶豫豫，似乎在跟人聯絡。過了半響才道：「寧妃娘娘拜師驪山派，死後入驪山化作驪山老母，乃地仙中人。位比高祖皇帝。」

論起來，司徒昀目前是人仙巔峰，比衛芊尚弱一籌。

聞言，司徒昀默默不語。

幾日之後，升駕前往修真界驪山派。

這座修真界以五嶽為天柱，構建洞天福地，乃仙家勝境。一座座仙山高聳，玉樹垂天，祥雲瑞氣充斥乾坤四野。

這處修真界在各大派幾年搬遷后仍是地廣人稀之態。畢竟這座修真界以五嶽為界，等同意神州五嶽之內的疆域。最多可容萬萬人。而今別說百分之一，連千分之一的人口都沒有，總共不到十萬人。

司徒昀乘沉香車而來，前去瓊山拜見父皇。如今老皇帝參悟大道，已經了悟人仙六重境界，道行頗深。

他聽聞司徒昀來意，默然不語。驪山老母是此界開闢者之一，地仙道行的存在。對這些仙家而言，凡間百年匆匆無非彈指一念。衛芊又怎麼可能因為那凡塵之間的瑣事，再跟司徒昀歡好？

可畢竟是自家兒子，老皇帝隨司徒昀一起前來拜訪驪山。

驪山派在南秦和神州都有道統，衛芊在南秦修道，而神州這邊則交給玄筠執掌。這位女仙功參造化，已經走完北斗七星，開始琢磨勾陳星境。

她在仙山玉台打坐，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吩咐門人道：「你們把紫霞龍頭杖取來。」

女童去後殿取來法寶，玄筠隨手一拋，化作紫霞雲龍籠罩驪山。

「驪山乃女仙清修之地，諸俗世之人勿擾！」玄筠對司徒昀毫不客氣。對她而言，司徒昀不過是自家師妹的劫數一環。當日她曾前往京城準備搶親，若非警幻仙姑打擾，恐怕衛芊跟司徒昀的婚事根本成不了。

在驪山派碰了一鼻子灰，司徒昀只好灰溜溜回返幽冥。

又過三年，文皇太妃重病。

文皇太妃，就是文妃娘娘在新皇帝登基后的新封號。她是眾太妃之長，雖然沒有被添加貴太妃的名號，但實質上地位極高，統管寧壽兩宮，統帥眾太妃太嬪。

這次她重病，司徒燾命人大赦天下給她祈福。這幾年，宮中持續沉浸在哀喪之中。先是太上皇駕崩，緊接著是皇后以及他的皇長子病逝，而今文太妃又重病。司徒燾倍感世事無常，漸漸生出修道之心。

卻說文太妃重病，在病重她還在關注女學的事情。

「女學是我和妹妹經營多年的事業。若我病逝，女學之事仍不可荒廢。」太妃回憶當今宮中幾位娘娘，苦澀一笑：「如今宮中無妃嬪有才德且無私心可執掌女學。罷了。我向陛下討一道旨意，把女學私有化。他日，花開神州，女學大興，也不枉我和妹妹一凡心血。」

文太妃面容憔悴，靜嘉長公主和五王爺親自服侍。

五王爺，就是衛芊所出的司徒熙，被他的皇帝哥哥封為「寧王」，他從小被文妃撫養，如今不過十四歲。

至於靜嘉長公主因為她是眾公主之首，同樣被景寧帝封為長公主。和元嘉長公主一首一尾，合圓滿之數。

二人面容大悲：「母妃何以出此不祥之言？」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文妃微微一笑：「我活的夠久了。王皇後走了，吳貴妃走了賢德妃走了，就連妹妹和陛下也先一步離去。誰能想到，是我這地位、眼界、資質都不如他們的人活到最後？」

文太妃感慨萬千，眼睛恍恍惚惚，在門口看到一尊持傘女子。

女子身穿梅袍，面帶笑容：「怪了，我竟然看到妹妹來接我了。」

這時，宮外有人大叫：「娘娘，娘娘，宮中梅花全開了！」

大明宮中梅花全盛，唯有當年皇貴妃死時才有。寧王和靜嘉長公主神色微動，寧王記不得母親模樣，但是靜嘉長公主響起寧妃，連忙在宮中探尋。

可惜毫無蹤跡，而自家母親緩緩閉上眼。床頭的一株幽蘭自動吐芳，花蕊生珠，如龍頷首，正好落在文妃額頭。

這般異象後來也被記入史冊，成就其「蘭妃」美譽。

景寧帝見狀，於其死後哀榮，賜貴妃號，以貴太妃之禮下葬。而其魂魄，被衛芊接引，直接前往仙境修鍊，不入幽冥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