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你這是在做什麼！」三長老怒視著凌霄宮主，而後者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這兩位客人剛才的行為無疑就是在他臉上打了兩巴掌。

「無礙。」元清臉上掛著假笑，「貴宗的待客之道與陣法宗師都讓我們大開眼界。」

凌霄宮主卻只是看了一眼輕描淡寫的將陣破了的元清，眯了眯眼，沒有對三長老的怒氣作出回應，也沒有因為元清的嘲諷而動怒。

他就是這樣保持著一種讓人看了就知道他不高興的表情，也不吭聲，轉身走進了正殿。

總的來說可以概括為——寶寶不開心，但寶寶不說。

元清幾乎是被氣笑了，要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趕緊把獨陽留下來的東西給拿回來，他肯定拉著師兄轉身就走。

這都什麼玩意兒啊，有求於人姿態還這麼高，唬誰呢？

「上次你來談兩方和平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元清轉頭瞅瞅自家師兄。

「上次比這次還要……」元霄話未說盡，那神情與尾音之中意味卻是再明顯不過。

元清驚訝，「那還能談下去？」

「他們求著我談的。」元霄意有所指的看向三長老。

三長老被兩人以一種十分微妙的表情看著，臉色簡直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

的確，上一次元霄直接出現在凌霄宮重地之中，明示了自己的身份，並且表達了一番對於近日裡道修不斷打壓妖族的不滿，順便威脅了一下凌霄宮的掌權者之後，整個凌霄宮就把皮繃緊了，生怕真出點什麼事兒。

所以在元霄表現出想要和談的意思的時候，凌霄宮的長老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操持著這件事情，將行蹤不定實力強悍的妖族尊者留了下來，並且達成了影響了之後三年道妖雙方相處模式的約定。

當時還真就是長老們以一種非常積極的姿態，求著元霄將這件事情定下來的。

總歸是要保住自己再說。

但一個宗門之中，不可能只有一個聲音。

就比方說，相對比較年輕的凌霄宮主，就是一個主站派。

他的想法是慫什麼正面肛啊有本事真的直接過來宰了他。

但實際上元霄還真不能直接宰了他，凌霄宮主可是如今道門的一個象徵，要是真宰了，道門亂起來這因果，還得算到元霄頭上。

可是那些長老們就不一樣啦！

他們可沒有凌霄宮主那樣的氣運和地位加持，所以才一個個如履薄冰，連滾帶爬的將元霄的要求以儘快的速度辦好了。

也就是從那次之後，凌霄宮主對於自家的這些長老，就非常的不滿意——就連看著他長大的大長老和三長老，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種宗門秘辛不足為他人道，但三長老怎麼也沒想過，這死孩子能當著對立陣營領袖的面，三番四次的給他沒臉。

你咋不上天呢？！

三長老簡直是要氣炸了。

「三長老，這麼一個不懂事的人，你們怎麼還放心讓他當一宗之主？」元清在一邊說著風涼話，「這拎不清的，隨便換了哪兒都不適合當領袖啊。」

面對凌霄宮主三長老尚且還能擺一擺譜，但面對元清二人，三長老卻只能苦笑了。

「讓元城主和方尊者見笑了，宮主年輕，還望見諒。」

元清想說人凌霄宮主都活了四百多年了還年輕，他才三十不到呢，這怎麼算？

但是三長老做足了姿態，卻是讓元清再說不出什麼話了。

「宮主只是疑心重了些。」三長老說著，對元清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將他們帶入了正殿。

踏入正殿之後，三長老的表情更加不好看了。

這樣重大的事情，正殿之中竟是沒有一個長老在座，左右看去，全都是凌霄宮主的派系。

三長老這下是真明白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什麼意思了。

他這是不滿與長老們權利的牽制了。

但凌霄宮這樣長久以來，都是長老、宮主與執法堂三方鼎立，這才能在無數次的事件之中成功的脫穎而出，不至於成為某個人的一言堂，從而被權勢之事蒙蔽了雙眼。

但如今的這個宮主卻不懂制衡之道。

尤其是在之前長老與執法堂聯手，壓過他那有些過激的想要直接手撕妖族的提議之後，凌霄宮主終於忍無可忍了。

他覺得，他身為道門領袖，憑什麼就要受制於妖族尊者？就因為他能夠在自家的大陣之中自由來去嗎？

是，沒錯，方湯圓是能在他們家大陣中自由來去，但也不看看，這位妖族的尊者，動手殺過哪怕一個人嗎？

沒有。

既然沒有直接用殺戮的威懾，那麼就意味著對方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有所顧忌的。

但是長老團和執法堂那群人，卻因為自己貪生怕死的緣故，竟然練手將他的想法批了個一文不值。

凌霄宮主怎麼都忍不下這口氣，再加上身邊的人煽風點火，他這脾氣，頓時就收不住了。

元清和元霄看了一圈那些坐在正殿之中的人，在三長老強自平靜的神情中，坐在了凌霄宮主對面，與他全然平等的座位上。

他們倆是真沒想到，來凌霄宮這麼溜達一圈，還能看到凌霄宮的人當著他們倆的面內鬥。

這太驚訝了。

三長老坐在一邊，看起來簡直是分分鐘就要爆炸的樣子。

凌霄宮主看了看三長老，在對方的視線看過來之前迅速挪開了目光，就像是有些在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

最終他還是將視線落在了元清和元霄的身上。

「二位遠道……」

元清還記著之前這位宗主幹的好事，非常不禮貌的直接截斷了對方的話頭，「寒暄就免了，宮主這次請我們來，所為之事必然是為了秘境，而我們此番前來所為之事，宮主定然也是知道的。」

從來沒在勢力宗門的交涉之中見過如此耿直的直球的凌霄宮主：「……」

「這件事情很簡單，我們也不想弄複雜了。」元清的姿態異常強勢，「秘境兩天後開啟，若有什麼事情，今日便直接達成協議，過期不候。」

元霄有些驚訝的看向自家小道侶，他還從來沒見過元清這樣強硬的模樣，或者說，他都沒怎麼見過元清生氣的樣子，印象里，只有先前對弘文那件事的時候，元清是真的生氣了，除此之外，元清似乎並沒有什麼脾氣。

就連把自己作死的那個萬長老就差沒指著元清的鼻子罵了，元清也沒發火。

元霄一直都覺得元清的脾氣好得不科學。

見凌霄宮那邊並沒有給出什麼反應，元霄便伸手輕輕拍了拍元清，低聲道：「怎麼這麼生氣？」

「若他們又是傳送陣又是幻陣的挑釁，最後還沒個道歉的對象僅僅只有我，我當然不會生氣。」元清轉頭看向元霄，語氣非常鄭重，神態十分嚴肅，「但是我身邊可還有個你！」

「所以你是在為我生氣。」元霄的心中霎時變得一片柔軟。

幸福來的太快他有點措手不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元霄非常享受這種感覺——不管是他關心照料元清，還是元清同樣對他直白的表現出了這樣的在意。

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了。

「……也不算是只為你。」元清小小的嘟噥了一聲。

畢竟是凌霄宮有求於他們，本來這件事就是你來我往互惠互利的，怎麼這人就非得要搗鼓出什麼幺蛾子呢？

就為了一個下馬威？都不惜把自家的實權長老給賠進去。

元清對於這種做法真是聞所未聞。

他覺得凌霄宮吃棗藥丸。

這邊師兄弟兩個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絲毫沒有把凌霄宮的在座的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著實是讓人氣憤。

但在座的人修為都不低，而元清和元霄嘀咕也沒有下個禁制不讓他們聽，稍微一凝神，便將他們對話盡皆聽了去。

除卻被秀了一臉恩愛的感想之外，就是這些凌霄宮人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去斥責這兩個人的失禮了。

本身就是他們失禮在先的。

誰也不能要求別人都像聖人一樣，被人家打了臉之後還笑眯眯的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凌霄宮主看了元清和元霄好一陣，才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也就開門見山了，我宗希望方尊者能在這一次的探索之後，將開啟秘境的方法交給我們。」

元霄冷笑了一聲，涼颼颼的看著他，「本尊這開門可只見到了貴宗的山，妖族和我道侶的山呢？」

「我宗可以在這一次秘境的探索中幫忙管制、整編和統領散人，在此之前，我宗還負責遣散了不少散人。」凌霄宮主說著，喝了口茶，「方尊者也不希望散修們進去壞事吧。」

「不，本尊一點都不介意。」元霄滿不在乎，伸手握住元清的手，捏了捏，「秘境之中，各人便憑個人本事和機緣，跟本尊沒有任何關係。」

放散修進秘境，對於他們來說一點損失都沒有，反而還能得到散修的感激，他當然是不介意的。

而且凌霄宮說幫忙控制散修這種事，不就是為了進入秘境之後，將散修當成第一波試探秘境的炮灰么。

當他傻啊？

凌霄宮主沒說話，他靜靜的看著元霄，等著對方開出他心中合適的價碼。

元清也看著自家師兄，只覺得要跟三觀不同的人交流真是心累。

「你要秘境，可以，本尊手裡還有三個大型、六個中型秘境的消息。」元霄扔出了餌，不意外的察覺到整個正殿的人呼吸都是一頓。

凌霄宮主完全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會被狠狠的將一軍，不由的抿了抿唇，「……還請明示。」

「簡單，元清跟貴宗的因果一筆勾銷，該還的就還回來，妖族要地盤，要人才，要資源，還要你凌霄宮為首的道門三派十一宗宗主長老，以宗門氣運發誓，若非妖族主動動手，從此再不使用妖族血肉妖丹用以修鍊的任何方面。」

話說得輕輕巧巧，卻讓整個正殿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元霄也不在意，他又捏了捏元清的手，湊在他耳邊低聲道：「滿意了？」

他知道元清擔心他的功德，這一番話說出來，別人可能就是單純的覺得元霄想要削弱道門的力量，但對於元霄和元清而言，他們所得到的，比削弱道門力量這個收穫要大得多。

元霄也不想讓元清始終掛心這件事情，當下便提了出來。

元清心中知道元霄說的是之前他在屋子裡提到的功德的事，心中覺得一暖的同時，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最終得到好處的不還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元霄卻一臉訝異，「怎的沒關係？你不要獨陽道尊留下來的東西了？」

感覺自己被耍了的元清：「……」

「……」元霄看了閉上嘴不吭聲的元清一會兒，從戒指里扒拉出幾個小糖球，塞進了元清嘴裡。

元清含著嘴裡的糖，視線四處轉了轉，還是沒說話。

正殿中的人們這一次都沒空去在意元清和元霄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的事情了，他們的關注點都在元霄說過的那些秘境的消息上。

——如果這些秘境的消息他們都能掌握在手中的話，那凌霄宮在近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時間裡，都能夠屹立於道門尖峰，地位穩穩噹噹的，絕對沒人能夠將之動搖。

但相對的，想要獲得這些秘境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沉重。

妖族想要資源地盤和人才這種事都是小事，還有還給純陽城主東西這也是小事。

但其他的要求卻有些難了，先不說以宗門氣運發誓這回事，就光說讓他們聯合其他三派十一宗發誓絕不使用使用妖族血肉與妖丹修鍊這種事，想要達成的難度，就遠超了征服一個秘境了。

凌霄宮眾人的在巨大的利益誘惑和巨大的難度之間游移不定。

「也用不著現在就做決定，今日所需要達成的共識，只有關於天久城附近的那個秘境而已。」元清含著糖開口道，「這個秘境的開啟方法可以交給你們，但是應該歸還給我的東西，必須還回來。」

拿到了東西，便算是了結這樁因果了。

「當然，我們手中有其他秘境的消息這件事情，若是貴宗如今沒有一點表示的話，我們也是不介意分享給其他宗派的人的。」元清將嘴裡的糖挪了個邊，看著正殿之內的凌霄宮人，臉上泛出了奇異的笑意。

「宮主認為如何？」

認為如何？

還能如何？

他們之前可是已經被妖族尊者利用著做了一番大宣傳，結果天久城有個秘境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本該幾個大宗派瓜分掉的一個大型秘境，現在都變成整個修真界的狂歡了！

他們還能如何？

當然是破財消災先把這件事情壓下來再說了！

元清說的這幾句話，差不多跟明目張胆的伸手要錢沒差了。

「情報也是需要情報費的，再加上封口費，還希望這些前期定金貴宗給得大方一些。」元清看著似乎氣得不輕的凌霄宮主，只覺得神清氣爽，「貴宗給的大方，想必妖族那邊嘴也會閉得緊緊的，對吧？」

想要獨家情報，可以，給錢。

想要他們不把情報賣給別人，可以，給錢。

想要獨吞秘境，可以，總之給錢就對了。

最終這件事情，討價還價掰扯了一整天，急得赤鷲都直接找上門來跟凌霄宮的人拍桌子了，事情才定下來。

妖族這邊所付出的代價幾乎約等於無——反正妖族們是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的，全都由元霄一手包辦了。

而元霄這邊除了等到秘境結束之後將開啟的方法交給凌霄宮這一代價之外，也就是開了個空頭支票，告訴了凌霄宮他們這邊有好幾個秘境的消息，是塊吊得高高的大肥肉，想要吃，總得自己先放點血。

至於凌霄宮那邊，他們花費了大量的資源和幾個宗門內數得上號的人才交給了妖族，地盤倒是沒給，但是元清心心念念的獨陽留下來的東西到手了。

倒也不怕凌霄宮的人偽造。

因為被送過來的這一塊半黑半白的陰陽玉剛一入手，元清丹田之內的陣劍就一陣嗡鳴，牽引著元清手中的陰陽玉流轉著絲絲縷縷的陰與陽之力。

元清強忍著將這塊陰陽玉直接納入丹田之中的衝動，面色平靜的將之收入了儲物戒中。

元霄在元清拿到陰陽玉的瞬間，若有所覺的看了一眼正殿之外的天空，微微蹙了蹙眉。

最後將元清二人連同新跑過來的赤鷲送走的，還是滿臉不高興的三長老。

元霄在遠離了正殿所在的峰頭之後，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輕嗤了一聲，確信了剛剛看到的並非錯覺。

妖族的尊者突然開口，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當年獨陽道尊欠下的人情肯定不小。」

餘下的兩人一妖齊齊一愣，回頭順著元霄所看著的方向望過去。

三長老什麼都沒發現，但元清和赤鷲，卻是在觀測氣運一道上都有些天賦的。

凌霄正殿所在的峰頭之上，凝聚了一層厚重的死氣，不僅如此，周圍還有無數灰色和紅色的不祥的氣，自凌霄宮所在的山脈各處透出，最終凝聚成一團沉重的黑雲，死死的壓在凌霄宮正殿之上。

「剛來的時候可沒看到這樣……」赤鷲有些驚訝，但是這一路走來無數道門都籠罩著一層血黑色的凶兆，這會兒看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那陰陽玉，本身大概是用來鎮壓這些的。」所以因果剛一了結，陰陽玉重歸舊主的瞬間，那些一直都被壓制著的不祥之氣，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

而怨氣始終都是堵不如疏的，這種不祥之氣越是壓制，只會越發兇狠。

元清摸了摸裝著陰陽玉的儲物戒，抿了抿唇，轉頭看向一無所覺的三長老。

「今日恐不太平，望貴宗萬事小心。」

黑雲當頭，要是還作死，那真的是誰都沒法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