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並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會修習面相之術。
絕大部分傳承的修真者們都跟元清一樣,憑靈感分辨人的好壞,只是元清那是自帶的天賦,而其他人,是因為修為高了,能夠窺見一個人的氣機。
比如這人是否是大奸大惡之輩,或是福運高懸之類的。
印堂發黑這種事情,在修士們眼中不過是很普通的事,並不需要太過於擔心。
修真路上阻礙千千萬,若是因為一件小事而驚慌,那未免就有些太拉低格調了。
劉長老看不著自己面相的變化,站在劉長老背後的兩個天璇宗弟子也看不見,自然是毫無反應,而能夠看到劉長老面相變化的四個人,有志一同的選擇了沉默和忽略。
雲景天還真沒見過一個人的命格能影響一個修士到這種程度的。
要知道,一個人要面臨災禍的時候,要麼是天運不濟以至於面泛黑雲,要麼就是壞事做太多了,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讓這人頭面都泛出黑色。
雲景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臉上形成黑雲的全過程。
這讓他心情略有些微妙,不過他還是假裝成什麼都沒看見,動作悠然的給自己泡茶。
那劉長老見雲景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又開始叨叨了。
反正不管用什麼手段,能夠讓純陽宮鬆口,他的任務就達到了。
元清看到那劉長老都開始撩袖子炫自己衣袍上打的補丁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驚呆的。
他一直覺得修道之人就該跟他目前所見過的所有修士一樣,積極修鍊,感悟大道,偶爾指點一下門下小弟子,然後在宗門有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
劉長老讓他看到了別樣的一個畫風。
有點清奇。
見雲景天這邊始終保持沉默,並不多言,元清覺得自己就算忽悠人沾了因果也不怕背著,乾脆就開口說話了。
他露出一臉慚愧的神色來,將手中茶壺放到桌上,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劉長老,實不相瞞,純陽宮也很艱難的。」
劉長老一愣,抬頭看向元清,眉頭皺了皺。
他將目光投向雲景天,滿臉不贊同的模樣。
於情於理,兩個長輩之間說話,他一個小輩都不應該插嘴。
雲景天卻只是掃了元清一眼,也不呵斥他不講禮數,只是跟著就作出了有些微妙尷尬的神情。
跟自家師尊狼狽為奸多年的溫澤,一看雲景天的臉色,頓時就明白過來,一改先前笑容滿面的模樣,斂了笑,垂著眼安靜的看著茶杯中的茶梗。
只有李焱一個人絲毫不知所覺,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瞅瞅元清,又瞅瞅劉長老,不明白這兩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劉長老只好看向元清,問道:「此話怎講?」
「純陽宮一貫清修,不與他宗爭搶資源,銀錢之類的靠的都是塵世的供奉。」元清道,「積攢了許久,的確是有些積蓄,然而兩百年內,坐忘峰接連收了兩個徒弟,致使純陽宮如今實在是有些囊中羞澀。」
元清臉上的愧色愈發深重,雲景天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安撫。
「我這身衣袍,還是當年師兄穿過的。」元清指著自己身上元霄煉製贈送的衣袍,瞎扯道。
在那身袍子上看到了自己珍藏多年銀鮫線的雲景天:……
在那身袍子上看到了自己珍藏多年嘯風砂液的溫澤:……
同樣知道真相卻因為氣氛略微妙而閉緊了嘴的李焱:??
「近日裡,純陽弟子出門在外所能得到的份例也減少了。」元清摸摸鼻子。
那是因為最近煉器堂的人跟瘋了一樣,在研究掌門給的那些玩意兒,那些東西研究出來了,不出意外,應該是連催動靈氣都不需要,完全能做到悄無聲息不牽動一絲氣機,殺人於無形。
就連符咒都要有催動靈氣的過程呢!
而且還特別好躲!
所以此消彼長,外出弟子的份例也就跟著減少了。
「您喝的這茶葉,也並非種植在靈脈上的,都是靈脈中野生的茶樹摘取來的,每峰峰主都只分到一小盒。」元清嘆了口氣,「我們連種子都沒有,如何談得上種植。」
庫房裡這茶葉有一大堆都快爛了的蓮花峰峰主一臉深以為然。
「這麼些年來,我純陽宮搜集來的靈物,也就是靠著兩道靈脈了,之所以地位能保持住,您真的認為是我們底蘊深厚實力高絕嗎?」
那當然是啊!!
蓮花峰師徒三人內心這樣想道。
劉長老一皺眉,「難道不是這樣嗎?」
「其實不然。」元清搖搖頭,「不過是因為我純陽宮不與他們爭搶,而被吹捧成這樣的,為何大家都願意頻頻同我純陽弟子共同歷練?不過是因為我純陽弟子不善爭搶,每每收穫的大頭,都給了一同歷練的他宗弟子了。」
那是因為我們家弟子把最好的東西都挑走了。
雲景天和溫澤完全沒想過下面那些弟子的行為原來還能這麼理解。
劉長老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的,每次跟純陽弟子一同出去歷練回來的天璇弟子,好像一般都是滿載而歸,還對純陽弟子的實力和慷慨讚不絕口。
以前他覺得這是純陽宮不缺錢所以不爭搶,與人為善之類的,現在這麼一品味,好像的確有點不太對。
「如今我入門,為了我的劍胚,已然是將純陽各峰都掏空了,而宗門總不可能為了我而動用底蘊。」元清面色憂愁,「這道靈脈,對我們而言當真是非常重要的,還望貴宗多多體諒。」
雲景天和溫澤一直覺得元清其實是個挺沉默且不善言辭的人,因為在他們面前,元清從來都是沉默的樣子,而元霄總是擋在他前面。
這一次真是刷新了認知了。
到了現在,雲景天再沉默就不合適了。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劉長老,我純陽坐忘一脈已經有三代是單傳了,如今這一代好不容易湊齊了劍氣兩宗,為了傳承,我純陽宮當真是無法鬆口的。」
畢竟純陽宮坐忘峰一脈養徒弟要花費多少資源,那是整個第八荒都知道的事。
對於一下中等宗門來說,那簡直就是傾家蕩產的節奏,即便是一流宗門,那也幾乎要掏動他們的底蘊。
劉長老來的時候,並不知道坐忘峰新收了弟子,這下就有些尷尬了。
他們天璇宗對上純陽宮,不管從實力、威望、口碑還是任何方面,都是不佔任何優勢的,他們所能利用的,便是純陽宮一貫的大度與無爭。
簡單的說,只要天璇宗夠不要臉,他們這樣糾纏下去,雖然不怎麼好看,但達成目的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可這是建立在純陽宮現在不缺錢不缺靈物的前提下的呀!
這一年間,他們兩個月就來一次,之前也沒聽說坐忘峰收了個新弟子的事。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還望劉長老將純陽宮的意思轉達給貴宗掌門。」雲景天道,「這一年來純陽也給予了你們許多幫助了,只是靈脈之事,我們當真是無法退讓。」
劉長老有些為難:「這……」
「溫澤,將我剩下的茶葉分給劉長老一些。」雲景天轉頭對溫澤吩咐道。
劉長老受寵若驚,「這如何擔得起。」
「自然是擔得起的。」雲景天笑道,「只是希望這事就此塵埃落定,貴宗不會期待與純陽宮認真角力的吧?」
劉長老原本欣喜的臉色被這一棒子打得瞬間扭曲起來,他身後的弟子接過溫澤遞來的小半盒茶葉,規規矩矩的道了謝。
「劉長老是想照舊在純陽小住幾日,還是……」
「情況緊急,我這便回去了吧。」劉長老說完作了個揖,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轉身離開了偏殿。
元清目光緊隨著劉長老的背影,在對方腳步一頓的時候睜大了眼。
而後緊接著,劉長老一口鮮血噴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元清一愣。
他還想著這劉長老的修為應該也挺高,也就是倒點小霉什麼的,結果好像一不小心玩脫了?
溫澤和雲景天也是一怔,趕忙走出去,安撫了一下驚慌的天璇宗弟子,雲景天一手握住劉長老的手腕,稍微探了探。
溫澤有些焦急的問道:「師尊,如何?」
這天璇宗長老要是在純陽宮裡出了事,那這樂子就大了,雖然別人都不會相信純陽宮能做出為了靈脈而傷及他宗長老的事情,但心裡多少會有些小疙瘩。
純陽宮好名聲經營了這麼多年,怎麼著也不能因為這事兒給抹上污點。
雲景天神色微妙的收回手,翻手取出一瓶丹藥,將之交給了天璇宗弟子,道:「無礙,你們長老只是喝多了靈茶,情緒又驟然波動,岔氣了而已。」
溫澤聞言,輕咳了一聲。
元清站在偏殿門口,感覺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天璇宗弟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羞恥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