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5章
「想到什麼了?」燕尋正捏著小傢伙肚子上的軟肉,逗得他哇哇大叫,聞言頭也沒抬,只挑了下眉回道。
「弟妹不可能真的行刺淑妃,可淑妃卻是真的受傷了,再看其後來所為,這裡頭……若說沒有淑妃的主動配合,你信嗎?」燕璘沉著眼,絡腮鬍子下的唇畔沒有一點笑容。
「不信。」燕尋的腳步微微一頓,而後嘲諷似的笑了一下,「淑妃與老四勾結已是必然。」
「那你還這麼淡定!」燕璘頓時焦躁地走了兩步,「淑妃身後可是趙元和巡防衛!」
燕尋卻瀟洒地揮了揮手:「既定的事實,不淡定又能如何?等宋靳回來再說吧。」
燕璘:「……」
燕尋又頓了頓,半晌才笑容一卸,「嘖」了一聲:「罷了,等宋靳回來告訴他,我不想再等了,速戰速決吧。」
燕璘一愣:「你是指……」
燕尋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森冷的笑意:「老四既然這麼愛蹦躂,我就讓他蹦次大的。」
「可如此一來,你往後便再不能置身事外了。」燕璘似有些訝異,但卻又並沒有那麼訝異,只擰了劍眉,有些猶豫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是討厭麻煩,所以懶得爭,可這不代表……」燕尋一把擋開小傢伙報復似的拍向他臉的小手,眼中重新露出溫和之意,「我不會去爭。」
如今情勢已然不容人退卻,為了懷裡這小胖墩,便是忍著不喜爭上一爭又何妨?
從當時年僅十歲的太子兄長,費盡心機給久病成災的他尋來那把他想要了大半年的小金弓,堅定地對他說「二弟不要害怕,大哥一定想法子治好你,讓你往後手能挽弓射大雕」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會心甘情願地為這個人做任何事情。
***
雖然已經決定要打破自己素日以來「體虛瘦弱,不問世事」的形象,以強勢的姿態參與到奪嫡中來,然情勢卻並沒有給燕尋這樣的機會。
「你說什麼?!」猛地站了起來,燕尋面色鐵青地看著阿棗,雙拳緊緊握了起來。
阿棗並不知道淑妃在她逃走之後自傷嫁禍與她的消息,因此她與宋靳方才回宋府的時候,險些被已經埋伏在宋府附近的官兵發現。好在姜無雙及時出現,兩人這才得以平安順利地避開追捕,進入了靜王府。
聽燕尋說了他的決定之後,阿棗和宋靳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對視了片刻,這才將此次宮中之行所獲得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其中自然包括燕承對燕帝所做之事,以及燕帝如今命不久矣的消息。
燕尋怎麼都沒想到,燕承竟然真敢如此膽大包天,謀害自己的父君!可他心裡也清楚,阿棗與宋靳絕不可能在此事上開玩笑,所以……
燕尋握拳,他雖與燕帝不親,也一直都因太子的死怨懟於他,可弒父弒君這等事,還是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王八羔子!他這是想皇位想瘋了啊!」燕璘也是如此,雖素來不喜燕帝,可一聽這消息,還是驚得鬍子都翹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得逞!弟妹,你醫術高明,可有法子一解那毒?」
阿棗沉默不語。那些秘葯之所以會成為秘葯,主要就是因為其藥性狠烈,又霸道難解。若發現得早,中毒者情況不嚴重還好,她努力一試,興許還有可能將他救回來。可燕帝中毒時日已久,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更何況,便是真有這個能力救燕帝,她也不會救的。因為,她本來也是要他命的人——太子夫婦與師傅皆是慘死於他的猜疑狠心之下,她雖沒打算現在就殺了他,可也沒想過最後要放過他。
燕璘不知內情,以為她的沉默只是無能為力的意思,不由煩躁地抓了抓腦袋,在屋裡來回走了兩步:「那如今我們該怎麼辦?若是皇上真的……留給我們真正可用的時間就不多了!」
「嗯,」宋靳明白阿棗的想法,但也沒有多說,只抬頭看向燕尋,神色凝重道,「我們之前所做的計劃,怕是全部都要推翻重新來過了。」
他們之前的計劃全都是建立在燕帝身子健朗,起碼還有五六年好活的基礎之上做的。如今燕帝出了事,壽命不到一月,那麼這儲君之位,勢必會在未來這一個月內定下來。
而他們,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眼睜睜地看著他人,尤其燕承奪去這個位置。所以出手奪位已是必然,只是……奪過來之後呢?誰來做這個皇帝?
平安嗎?
「可平安如今還這麼小……」看著一旁正快樂地拍著手玩積木的小傢伙,阿棗心下一慌,忙道,「他什麼都還不懂!再,再加上他的身份還未得到皇室正名,便是被你們強捧上那個位置,怕也少不了麻煩……」
她實在不忍心讓不過才三歲大的小傢伙,去承受那個成年皇子都不一定承受得了的重擔。且他如今一點兒自保能力都沒有,縱然有烈虎衛隨身守護,可一旦身入險境,誰能保證絕對不會有意外發生?再者,過早地接觸政治黑暗面,於平安而言,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阿棗說的正是眾人所擔心的,因此她這話一落,大家便都沉默了。
許久之後,宋靳突然起身朝燕尋單膝跪了下來:「平安還小,擔不起皇位重責,我願奉二爺為君,誓死追隨。至於平安……平凡可貴,往後,便讓小傢伙安安心心地做個普通人吧。」
眾人皆是一驚,尤其是阿棗,她從未想過,宋靳竟會為了平安向他人下跪表示臣服!
可仔細一想,宋靳說的,已然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平安如今還太小,根本不可能扛得起這大燕朝的江山,縱然有他們在旁輔佐,可帝君年幼,太容易叫旁人滋生野心了,屆時必定朝局不穩,人心動蕩,於天下於大燕不利。
但若是燕尋,一切就不一樣了——他本來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有稱帝的資本,也有治理天下的能力,若是他登上皇位,他們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而且,也只有他上位,他們一家人才能過得平安喜樂,不必再擔驚受怕。
至於往後……
平安如今還小,根本不明白皇位意味著什麼,只要他們好生教導,他長大之後應該也不會對皇位生出什麼心思。再加上以燕尋對平安的疼愛,哪怕他坐上皇位之後真的被權力腐蝕,移了性情,想來也不會對平安趕盡殺絕。
雖說這樣的做法等於剝奪了平安的自由選擇權,可情勢逼人,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阿棗回過神,忙也起身跪了下來,凝聲道:「願奉二爺為君。」
一旁姜無雙和燕璘這時也從怔愣中回過了神。
「為了平安,還望二爺答應下來吧。」姜無雙也跪了下來,淡然而堅定道。
燕璘也一撩袍子,爽朗大笑了起來:「阿靳說的有理!表哥不願為君,可如今為了小傢伙,怕是硬著頭皮也要上了!」
燕尋這才從沉默中抬起頭來。
「你們……」知道他們的下跪是表示一種態度,燕尋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有伸手去扶,而是慢慢地直起身子,嘆了口氣道,「我應下便是。只是……」
「二爺?」
燕尋看了宋靳一眼,忽然又整個人懶懶地靠回了椅背,神色張揚地笑了起來:「先說好,這皇位我只坐到小傢伙成年。你們也不許刻意引導他不往皇位這方面想,一切依然如咱們以前所說的一樣,看他自己的意願。若他長大之後想要,這皇位,我自會雙手奉上。你們也別琢磨什麼權勢會改變人心之類的,我不一樣。自太子兄長因這儲君之位莫名屈死之後,我對這位置剩下的,便只有厭棄和憎惡,再無半分嚮往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自知地低了下來,眼底更是飛快地閃過了一抹悵然。
宋靳還未說話,阿棗已經笑了起來:「好,聽二爺的便是。」
「既如此,那咱們便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吧。」宋靳也笑了一下,而後扶著阿棗站了起來。
***
「你說什麼?人沒抓到?一個都沒抓到?!」猛地一巴掌甩向了報信之人,燕承「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得可怕。
他想過阿棗或許能憑藉自己的本事逃出宮去,然千金堂與宋府眾人,他卻是勢在必得的。因千金堂雖有常平長公主與岑家在背後支持,可這兩方在宮裡的勢力不大,此事又事發得突然,他還特意命人封鎖了消息,照理來說完全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如今出動了那麼多人,他們卻連半個宋家人,甚至是千金堂的夥計都沒有逮到?!
報信之人乃燕承的心腹暗衛——影義,雖受了燕承重重的一巴掌,然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只單膝跪地,低著頭繼續道:「我們去的時候,宋府和千金堂都已經人去樓空……」
話還未完,便被燕承的怒吼聲打斷了:「廢物!廢物廢物!全都是廢物!」
花了那麼大的力氣,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不說,反而還引起了對方的警覺,被他們得去了自己這邊的重要情報,燕承一時氣得不行,再也忍不住瘋狂地將書桌上的東西掃落在地。
古董花瓶在地上炸開,碎片亂飛,有尖利的渣片從地上彈起,如刀片一般劃破了影義的臉。鮮血湧出,染紅了他臉上那道可怕的刀疤,更顯猙獰。
可他彷彿並無知覺,依然直直地跪在地上,默然地承受著來自燕承的怒氣。
燕承死死地握著拳,花了好半晌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轉頭看見影義臉上的鮮血,他眸子微閃,到底是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藥瓶丟了過去。
影義飛快地接住那藥瓶,眼中閃過一抹熱烈與感激,又見燕承已經冷靜下來,這才抬頭道:「謝殿下賜葯。」
將影義的神情收入眼底,燕承微微眯眼,而後才移開視線,緩了神色道:「此事你已儘力,我自不會胡亂責怪於你,只是……」
他頓了一下,而後眉間湧起冰冷的殺意,「我要在今晚之前知道,到底是誰走漏了今日的消息,明白了嗎?」
影義心中一凜,忙沉聲道:「屬下明白!只是……」
輕輕轉動手上的玉扳指,燕承面容溫和,目光卻森然陰鷙,說不出的駭人:「只是什麼?」
「會不會是禁軍那邊的問題?」影義皺著眉猜測道,「謝晉那老狐狸的心思……」
燕承眼睛沉了沉,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響起敲門聲。
「進來。」
「殿下!查到那日暗中相助寧王世子的人是誰了!」
燕承猛地眯眼:「你們找到鄭婉容一家了?」
「是。」來者打扮與影義一模一樣,他是燕承培養的暗衛中負責搜集情報的人——影青。
燕承這才挑眉笑了起來:「在哪兒找到的?」
「北疆。」
「燕璘竟送她那一家孤兒寡母的去了天寒地凍的北疆?這狠心的做派,可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莫怪你們找了這麼久也沒有找到人。說吧,背後助他壞我大計之人是誰。」燕承先是有些詫異,卻隨即眼中的殺意便更重了。
對寧王府的掌控是他奪位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可那人不止將他苦心設計的計謀全毀了,還趁機逼得他現身人前,被眾皇子圍攻,險些一敗塗地。此等大恨,他勢必要從他身上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影青看了他一眼,半晌才低頭道:「宋靳。」
「你,你說什麼?!」
「殿下……」見燕承額角青筋猛地暴起,勃然大怒幾乎無法自控的模樣,影青垂下眸子,飛快地將自己查到的東西凝聲道來,「宋靳等人,早已與靜王和寧王世子連成一線。」
這下就是影義都額角一跳,「刷」地一聲抬起了頭。
「阿青,你確定?!」
影青鄭重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燕承眼神十分可怕地看著自己問道:「這些……都是你從鄭婉容那裡問出來的?」
影青搖搖頭,回道:「鄭婉容不知為何嘴巴竟閉得死緊,怎麼都不肯說。是她那母親和弟弟經受不住逼供說出來的。那一老一小雖然知道得不多,但憑著那些東西找出真相……也並不是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