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3章
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
靜靜地坐在靜王府地道中的密室里,看著昏黃燭光下平安白嫩精緻的小臉,聽著外頭地道里瘋狂的廝殺聲,感受著身旁阿小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的身軀,阿棗挺直了脊背,目光沉凝,面上沒有任何錶情。
地道里的巡防衛是從宋府進來的,她用藥阻止了靜王府門外的巡防衛,卻沒能阻止得了埋伏在宋府里的巡防衛。如今,他們就在她身後那道薄薄的土牆外,試圖衝破地道里烈虎衛的阻攔,衝到靜王府里去。
還是大意了。
阿棗垂下眸子,無聲地嘆了口氣。一直以為那日包圍了宋府,欲緝拿她歸案的只是大理寺派出的尋常官兵,哪想他們竟是燕承吩咐巡防衛假扮的!而顯然,他們在那幾天的時間裡對宋府進行了秘密查探,然後找到了這條連接宋府與靜王府的密道。
好在那些人並不知這地道里還藏有密室,因此他們的處境暫時還算安全。
「娘親……」平安緊緊地抓著阿棗的衣裳,顯然因外頭的動靜有些不安。
「平安害怕嗎?」阿棗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聲問道。
知道這會兒不可以大聲說話,小傢伙也只癟著嘴小聲地說道:「平安想爹爹。」
阿棗雙手緊了緊:「爹爹去抓壞人了,抓完就回來。」
平安眨眨眼睛:「外面的壞人?」
「對。」阿棗點頭,「爹爹很勇敢,爹爹不怕壞人,等他把壞人打跑,就會回來接平安了。」
平安聽完,突然從阿棗的懷裡挺起小身子:「平安也要打壞人!」
阿棗一愣,而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平安不怕壞人了嗎?」
小傢伙握著小拳頭揮了一下:「爹不怕,平安也不怕!」
見他臉上方才的緊張之色竟真的一下子不見了,阿棗驚訝,而後低頭親了他一口:「平安真棒!」
「我,我也不怕!」許是被平安感染了,一旁的阿小也漸漸放鬆了下來,拍著胸膛小聲道,「姐夫不怕,平安不怕,阿姐不怕,我也不能怕!」
目光一下子柔軟得不行,阿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阿小也很厲害。」
守在密室門口的胡嘯見此,不由也神色一松,搖頭輕笑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突然有烈虎衛故作不敵地大喊道:「不能讓他們進府,來人,跟我沖啊!誓死保護夫人與小少爺!」
「誓死保護夫人與小少爺!」腳步聲與吶喊聲匆匆離去。
過了一會兒,外頭便只剩下了巡防衛進靜王府的腳步聲,廝殺聲止。
「夫人,沒事了,他們沒有發現我們。剩下的,這麼長的時間,應該夠王府中的兄弟們設埋伏了。這些人……縱然進去了,也出不來的。」胡嘯臉上閃過一抹狠色。
阿棗皺眉:「可巡防衛人數眾多,那兩個小隊的兄弟如何能敵得過?」
胡嘯聞言卻笑了起來:「他們人是多,可這地道就這麼大,他們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衝進來。對兄弟們來說,這樣的情況解決起來並不難,您放心吧。」
想起宋靳的身手與烈虎衛眾人對他的信服敬重,阿棗眉頭一展,猛地舒出了一口氣:「這就好,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約莫亥時吧,」胡嘯答道,而後臉上笑意一收,有些複雜地嘆了口氣,「這一晚,京城是安寧不了了。」
阿棗沒有說話。
血戰既已開始,必然要得出結果才會停下,而這個結果……
誰是勝者誰為寇?
***
看著不遠處謝雲不可置信,滿是猩紅的雙眼,岑央微微移開視線,雙手發顫地從身下謝晉的屍體上找到能號令皇城禁軍的兵符,緊緊握在了手中。
「我不會說對不起,因為……謝晉該死。」飛快地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岑央便轉身將手中的令牌扔給了一旁的宋靳,「快去。」
皇城禁軍已成了此戰中的勝敗關鍵,因此宋靳給烈虎衛部署好任務之後,就馬上來找岑央和姜無雙了。
姜無雙比他先一步找到岑央,宋靳到的時候,她已暗中尋機將阿棗準備的秘葯給了岑央。岑央如今是謝晉頗為看重之人,謝晉雖然不見得有多麼信任他,但到底是給了岑央可趁之機。
不過謝晉也不是什麼無能之輩,幾乎是中招的第一時間便反應了過來,當即勃然大怒,對岑央大下殺手。好在暗處的姜無雙和宋靳及時出現,謝晉又中了藥效極強的迷藥,三人聯手之下,到底是將謝晉及其身邊幾位得力幹將成功斬殺於劍下了。
只是沒想到,本該帶著另外一隊人馬去東側宮門的謝雲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而他親眼看著岑央將手中的利劍刺進了謝晉的胸膛。
看了看全身發顫,顯然因謝晉之死而內心波動不小的岑央,又看了眼狀態顯然不大正常的謝雲,宋靳微微擰眉,扭頭對姜無雙點了一下頭:「師兄便交給師姐了。」
燕尋燕璘正帶著烈虎衛及其他兵衛在內宮門口與皇城禁軍廝殺,他得先去解他們的困局,否則若是等外頭正在與禹王交戰的巡防衛反應過來,追上來與禁軍兩面夾擊,他們就危險了。
姜無雙正一邊扶著臉上不停地變換著兩種神情,顯然又有病發之兆的岑央,一邊警惕地盯著謝雲,聞言頭也沒回,只沉聲道:「放心,這裡有我,你快去吧。」
宋靳點頭,也不再多說,轉身大步朝燕尋等人的方向而去,只是經過謝雲的時候,他到底是腳步一頓,飛快地丟下了一句話:「他的真名,叫岑央。」
謝雲猛地愣住。
岑央……
多年前……多年前那個被謝晉囚禁起來,受盡折磨的孩子!
縱然當時年紀尚小,他也還深深地記得這個名字。
因為,他曾親眼見過謝晉對岑央施虐。
心中翻滾不停的痛苦恨怒,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茫然,謝雲愣愣地看著地上謝晉的屍體,看著他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睛,看著他猙獰扭曲可怕的表情,許久許久之後,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抱著頭落下淚來。
岑央因為難受閉上了眼睛,所以並未看到這一幕。
姜無雙卻看到了,然她很快回過了頭,什麼話都沒有多說,只是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身邊岑央的大手。
「阿央,怎麼樣?好些了嗎?」
許久之後,岑央才點點頭撐起了身子,啞著嗓子回道:「我沒事了。」
姜無雙不放心地看著他:「你……」
岑央抬頭對她一笑:「我沒事了,真的。」
他的眼神里,一片清明,再無痛苦之色。
姜無雙心下一顫,忽然再也忍不住,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你真的沒事了。」
「嗯。」岑央側頭吻了吻她的頭髮,「先去解決賤人們,等晚點回了家,我再好好疼你,乖。」
***
「禁軍鐵令在此,眾禁軍將士們聽命!」持著兵符高立於台階之上,宋靳沉聲喊道。
「放肆!你是什麼人?禁軍鐵令如何會在你那裡?!還不速速交還過來!」有謝晉的忠心手下見此心中焦急,怒著臉便意欲上前搶奪。
宋靳聞言,頭都沒抬便將手中染血的長劍射向了那說話之人。
凌厲的破空聲響起,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將領已不敢置信地捂著被穿透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宋靳的氣勢太過凌厲,身手太過駭人,周圍的禁軍們一時都愣在了原地。
「謝晉勾結恭王,謀害皇上,意欲謀反,證據確鑿,爾等是受其蒙蔽才有今日所為,若願即刻罷手,隨本王進去阻止恭王的陰謀,本王保證,一定既往不咎!」這時,燕尋也提著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禁軍本就認令不認人,且都是被訓練得對皇帝極為忠心之人,之前之所以會跟著燕承干,主要是因為謝晉的刻意誤導——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在「護駕」來著。
聽了燕尋這番話,又有口才極好的管平在一旁將燕承是如何謀害燕帝,如何利用禁軍的一一說來,禁軍將士們頓時面面相覷,紛紛有些猶豫地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別相信他們!謝大人才是我們應該聽命之人!恭王殿下手中也有皇上親筆寫下的遺詔!」又有謝晉的心腹在人群中吼道。
帶著姜無雙正好趕到的岑央聽見這話,頓時眼睛一眯,可他還沒動手,身後就傳來一個冷冽黯啞的聲音:「靜王所言皆為屬實,恭王犯上作亂,意圖謀反,蒙蔽了眾位,還望大家及時收手,莫要一錯再錯!」
岑央微愣,轉頭就對上了謝雲通紅的雙眼。
謝雲移開視線:「我出面,只是為了這些兄弟們。」
岑央複雜地看著他,嘴巴動了動,到底什麼都沒說。
「至於遺詔,那是恭王毒害陛下之後叫人偽造的,陛下根本沒有留下過任何類似遺詔的東西!」跟在謝雲身後緩步而出的,是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顯然受了傷的秋俊生。
***
謝雲和秋俊生的出面徹底打破了禁軍將士們的猶疑,皇城禁軍至此全部倒戈。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謝晉死了……謝雲倒戈?!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得到這消息的一瞬間,燕承原本得意暢快的笑容猛地一僵,整張臉一時扭曲得不行。
謝晉怎麼可能死得這麼輕易,謝雲又怎麼可能會背叛於他?!
前世他們父子倆可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這不可能!
「殿下!這事兒……確實是真的。」跪在地上的影義臉色慘白,眼神憤怒,「禁軍已與巡防衛在宮門口交上手了,巡防衛人雖多,然禁軍卻是精銳,只怕……只怕咱們是等不到巡防衛來援了。」
燕承雙目充血,青筋直跳,死死地瞪著他,半晌沒有說話,顯然是憤怒驚懼至極。
「怎麼可能……」許久許久之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怎麼可能會輸?明明我把一切都算計得那麼完美……哈哈,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殿下!」影義心下一緊,又見宮外的守衛已完全抵擋不住這支突然出現,強悍甚過禁軍的軍隊,頓時心中大駭,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地撲上去拉住了燕承,「事已至此,我們先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手中還有皇上親筆寫下的遺詔,他日尋機東山再起就是!」
「東山再起?怎麼再起?一旦燕尋登基稱帝,還有誰能動搖得了他?!這遺詔……這東西……到了那個時候還能有什麼用!」狠狠將手中的遺詔砸在地上,燕承似哭似笑地閉上眼,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機關算盡,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我不甘心……不甘心!」
「殿下!」
「不過……」燕承突然抬起頭,滿目陰鷙地笑了起來,「便是真的要死,我也要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