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0章
林氏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稀罕那鞦韆,非要玩,你三嬸怕她頑皮弄壞東西,便說了她幾句,這不就鬧起孩子脾氣了……」
小陳氏也看了姜無雙一眼,忙道:「死丫頭不懂事,我已經教訓過她了!」
阿棗還未說什麼,姜無雙便已搖頭道:「讓她玩便是,小孩子家家的,活潑些沒什麼不好。」
阿棗一愣,而後心中驀地一酸。
師姐是這樣喜歡孩子……
見岑央的臉色也變了變,阿棗忙轉移話題道:「是呢,沒關係的。那個,娘,三嬸,等我和阿靳走了,你們帶著二妞三妞住到這裡來吧。」
這話一出,林氏和小陳氏頓時瞪大了眼睛,呆住了:「你,你說什麼?!」
宋靳和阿棗過幾天要進京的事情她們早就知道了,雖一開始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安,但想著宋靳是為了拼個更好的前程而去,便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兩人沒想到阿棗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一走,家中便只剩下了你們四人,二妞三妞又還是孩子,幫不了你們太多,屆時娘和三嬸定會非常辛勞。再加上家中只有女眷,有很多事做起來也不方便,所以我和阿靳商量了一下,便請表姐幫了個忙,她已經與這裡管事的說了,管事答應讓娘和三嬸在這悠揚閣做活……」
阿棗還沒說完,便被小陳氏欣喜若狂的聲音打斷了:「在,在這裡做活?真的?!」
「嗯,」姜無雙淡淡地接了上去,「我與那管事關係不錯,她已答應會好好照顧你們。往後二位伯母便帶著孩子安心在這裡住下吧,平日里在廚房幫忙做些活計就好了,月底會發工錢,每個月每人一兩,自然,若是你們什麼時候想回家,與管事的說一聲便可。」
原本阿棗是打算叫岑央尋個人去宋家保護林氏四人的,但方才在回悠揚閣的路上,四人商量了一下,還是覺得讓林氏等人來悠揚閣幫忙做活最好——一來有悠揚閣庇護,林氏四人不會因孤兒寡母受人欺辱;二來林氏和小陳氏也有了輕鬆賺錢的法子,日子不會過得太辛勞;三來悠揚閣里人才眾多,兩個小丫頭也能跟著學些禮儀,讀書識字,增長見識。
一,一兩銀子?!
小陳氏和林氏頓時一懵,林氏倒還好,只是愣著,小陳氏直接抬手重重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嘶——」
真實的痛感讓小陳氏一下子呆住了。
她沒做夢,真的是一個月一兩的工錢!
天吶!
莫怪阿棗表姐這麼一個「丫鬟」都能打扮得和有錢人家的小姐似的!
小陳氏眼睛閃閃發亮,嘴巴大張,只覺得天上突然掉了個大餡餅下來,砸的她暈頭轉向,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想到有了這些銀子,她的二妞往後也能過上小姐似的好日子,小陳氏眼底就猛地閃出了淚花來。
林氏自然也很激動喜悅,沒有誰會拒絕更好的生活。況且,這是兒子兒媳對她的一片孝心,她如何能不高興呢?
「可,可我們也沒啥會的,這笨手笨腳的,萬一……」但高興歸高興,林氏同時也很忐忑,她怕萬一做不好了會給姜無雙帶去麻煩。
「就是些家務活兒,和娘在家裡做的沒甚差別。若真有不會的,到時候管事也會教你們的,娘只管放心便是。」阿棗忙笑道,「有什麼問題您就去找管事,只要咱們好好做活,遵守這裡的規矩,就是真的犯了什麼小錯,她也不會計較的。」
林氏這才鬆了口氣:「誒!」
「家裡的地也租出去吧,往後娘和三嬸就別種田了,太辛苦。」宋靳也點了點頭,溫聲道。
「……好。」林氏突然眼圈微紅,飛快地拉起阿棗的手拍了拍,「你們費心了。」
「娘這是哪裡的話,我與阿靳不能侍奉在您身邊,已是不孝了,若連家中這些事都不安排好,我們哪裡能走得安心呢?」阿棗搖頭道。
「大嫂你這兒媳婦那可真是萬里挑一的,瞧這懂事勁兒!」終於回過神來的小陳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
林氏眼角的笑紋也不由一條一條盪了開來。
又誠懇地感謝了姜無雙和岑央一番,林氏和小陳氏這才稍稍緩下了激動的情緒,帶著兩個女兒隨宋靳一家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
兩日後。
宋靳夫婦帶著平安、阿小,與岑央和姜無雙一起踏上了進京之路。
撩開窗帘,回頭看著城門口眼睛通紅,遲遲沒有離去的林氏等人,阿棗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最是傷離別。
明明在這個家裡並沒有呆很久,中間也發生了很多不開心的事情,但真到了要走的時候,她竟會覺得這樣不舍。
尤其是天真可愛的三妞,想著她方才哇哇大哭拉著她和宋靳的袖子說「哥哥嫂嫂早點回來」時的樣子,阿棗心中驀地揪緊。
若非此去前程未卜,凶吉難測,她真想把小姑娘也帶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宋靳伸手放下帘子,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卻沒有說什麼。
岑央和姜無雙不耐煩坐馬車,騎著馬走在前頭了,車裡這會兒只有阿小和平安,因此兩人倒沒那麼多顧忌。
阿棗回神,想到他這會兒定然也不好受,便道:「從青縣到京城約莫要兩個月的時間,這一路上會有很多不同的風景,到時候我們把路上好玩的東西都畫下來寄回家吧,小丫頭看了一定會很高興。」
「嗯。」宋靳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溫柔,還想說什麼,便見懷裡的平安突然放下手中的玩具,拍了拍圓滾滾的小肚子,砸吧著小嘴道:「爹,餓餓。」
「剛剛才吃完早飯,哪裡這麼快就餓了,分明是惦記著方才師姐拿來的那盒米糕呢。」阿棗頓時哭笑不得,見小傢伙一臉饞相地看著自己,忙搖頭頭,「現在不許吃,等會兒車車停了才可以吃,不然該積食了!」
見阿棗無情,小傢伙一雙圓溜溜的葡萄眼頓時轉向了宋靳,臉上還露出了萌萌的期待的笑容。
「……」宋靳有些心軟,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小桌子上放著的食盒看去。
「不行。」阿棗杏眸一挑,「你若是縱著他,晚上便抱著他睡別屋去!」
宋靳立馬低頭對平安搖了搖道:「現在還不能吃,再等會兒。」
平安頓時不開心了,飛快地扭著小胖身子撲向了一旁的阿小,撅著小嘴吧委屈地控訴道:「阿小呀,爹娘壞壞!」
阿小忙道:「姐姐姐夫很好,平安說錯了!」
見素來最寵他的阿小竟都不幫著他了,平安獃獃地看了看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再也忍不住「哇嗚」一聲哭了出來。
「吃糕糕!平安要吃糕糕!」
阿棗見此不由微微擰了眉,許是最近大家太縱著他了,小傢伙又養出了些脾氣,這可不行。
剛擺出嚴厲的神□□說話,便見宋靳又重新伸手將小傢伙抱了回去,一臉認真地對他說道:「平安再哭就沒有媳婦兒了。」
「媳,媳婦兒?」小傢伙一下子停止了哭嚎,眨巴著沒有一點眼淚的大眼睛道。
「對,媳婦兒。」
「平安要,媳婦兒!媳婦兒!」平安不知道媳婦兒是什麼,但他想要「媳婦兒」很久了。因為爹爹總說娘親是他的媳婦兒,只能與他親親,不能陪平安親親,平安要找自己的媳婦兒親親才行。
而且那個「媳婦兒」還會陪他玩耍,給他做好吃的糕糕!
平安想要吃糕糕!
「那平安就要乖乖聽話,不然你媳婦兒就不喜歡你,不來找平安了。」看了一旁哭笑不得的阿棗一眼,宋靳眯著眼笑道。
可哪想平安這回卻沒有像之前幾回那樣馬上停下來,而是在一瞬間的安靜之後,皺起了小眉頭,嚎得更加傷心了:「沒有媳婦兒!沒有!」
爹總說只要平安乖乖就會有媳婦陪他玩,可這麼久了,媳婦兒在哪呢?!
宋靳:「……」
「小人精。」一旁的阿棗見此忍不住笑了出來,而後幸災樂禍地掃了宋靳一眼,「這法子可哄不了他一路。」
哪想宋靳卻突然挑眉道:「怎麼不能?」
阿棗還沒說話,便見他突然低頭對平安道:「當然有媳婦兒,平安的媳婦兒就在那裡呢。」
平安一下子停住了哭嚎,急忙往宋靳手指指著的地方看去。
娘親的……肚子?!
阿棗呆了呆,片刻反應過來,頓時漲紅了臉嗔道:「你,你瞎說什麼呢!」
宋靳眼中閃過狹促的笑意,繼續對平安道:「平安的媳婦兒就在娘親的肚子里,再等過十個月,她就會出來陪平安玩耍了,嗯……她現在在來的路上呢。」
阿棗的臉一下子紅得不行,又見一旁的阿小也神色茫然地直盯著她的肚子看,頓時羞得撲過去就一把掐住了宋靳腰間的軟肉:「叫你亂講!」
宋靳大笑著躲開:「錯了錯了,我開玩笑的嘛,說不準,說不準到時是個兒子呢……」
「你還說!」
一旁的平安見爹娘鬧開了,頓時也丟開了先前的不高興,忙揮著小胖手撲了過去。
只是……
待到玩累了之後,窩在宋靳懷裡吃米糕的他疑惑地看了看阿棗的肚子。
娘親肚子里真的有媳婦兒嗎?
他想要媳婦兒,想要親親,還想要更多更多的糕糕!
媳婦兒,快出來呀!
***
進京的第一日便在歡聲笑語中過去了。
這晚,眾人下了馬車,住進了一家名為「福來」的客棧。
一路隨行的人員不多,除了阿棗一家和岑央姜無雙,便只剩下了十來個護衛以及暗中潛伏著的一隊烈虎衛。
烈虎衛素來不現於人前,然幾個月下來,阿棗一家已經與他們混的很熟了,彼此倒也形成了一種特別的交流模式,雙方相處得甚好。
所以,一推門就看到一個一身漆黑,如鬼影般立在牆角的人什麼的,阿棗也並沒有如開始一樣被嚇到。
將已經睡著的平安抱到床上躺好,又給他脫去鞋子蓋好被子,宋靳這才拉著阿棗在外間坐下,提壺倒了三杯茶,然後吹滅了桌子上的油燈。
「胡兄,請吧。」
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從角落裡走來,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
他叫胡嘯,是他們身邊這隊烈虎衛的隊長,也是最常與宋靳和阿棗交流的人。
「謝謝。」渾厚沉穩的聲音在黑暗中低低地響起。
「胡兄突然現身,可是那邊有消息了?」宋靳輕聲道。
那邊?
阿棗一愣,什麼那邊?
「嗯。」胡嘯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笑意,「謠言已傳入柱國侯夫人和林閣老夫人耳中,二人皆震怒。那兩位,一位愛子如命,為替兒子報仇不惜得罪宗室;一位將林三姑娘視為掌上明珠,從不許她受半點委屈,想來……不會叫咱們失望的。」
「柱國侯夫人?林閣老夫人?」阿棗一愣,忙轉向宋靳問道,「你們做了什麼?」
夜色暗沉,只窗外被雲層半掩的月光若有似乎地透了進來。
宋靳如玉的面容影在這稀薄的清輝中,有種神秘縹緲之感。
他看了阿棗一眼,淡淡笑了,只還未說話,便聽得一旁的胡嘯讚賞道:「宋先生只是讓我們在京城傳播了一個流言罷了。」
「難道是……」
「柱國侯府大公子死因有蹊蹺,疑是恭王燕承謀划害之,其意在林家。」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雖然這都是事實,可我們並沒有證據。林閣老和柱國侯在事情發生之時便已經暗中查探過,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想來現在也不會相信的……」阿棗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只要他們不相信,我們並不能奈燕承如何。」
「夫人正直,才會想著證據。但其實很多時候,謠言也可殺人。」胡嘯卻笑了,「所謂三人成虎,有些事情,其實證據並沒有那麼重要,端看聽的人怎麼想。而且,說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一旦該信的人信了……我們的目的便也就達成了。更別說那些謠言本就是事實,雖燕承狡猾叫我們找不到證據,可同樣的,他如今也找不到法子證明自己清白。這個虧,他還就是吃定了。」
阿棗腦子一下子轉了過來,頓時眼睛一亮道:「所以,你們並未從柱國侯和林閣老那邊下手,而是選擇了柱國侯夫人和林閣老夫人……」
「這兩位的娘家勢力都不可小覷,在夫家又同有不可撼動的地位,柱國侯和林閣老顧慮多,因此只敢暗中查探不敢聲張,她們卻不一樣。」宋靳也淡淡地接了上去,「為了最疼愛的孩子,她們必會出手。」
阿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柱國侯夫人……好像出身武將世家,脾氣極為剛烈,且她行事素來悍勇無畏,便是連皇親宗室都敢打的。
而她最疼愛的,便是聰慧優秀的長子——即林繪雅的前未婚夫,被燕承害得死在花娘肚皮上的那個倒霉蛋。
對上她……感覺燕承要糟心了。
再加上林閣老夫人,聽說她非常疼愛林三姑娘,連兒子和孫子都是靠邊站的。若是得知最心愛的孫女未來的夫婿是個這樣的惡人,她必不會坐視不理。就是顧慮著其他的不敢明著為難燕承,私下的動作怕也不會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經此一事,燕帝必然對燕承心生警惕以及厭惡——宋靳和胡嘯或許不清楚,但她卻很明白燕帝的疑心病有多重。別說是滿京城飛的流言了,便是一點點的風聲都能在他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再說燕帝本就不喜這個兒子,燕承好不容易才借著與林家的婚約得到了他的正視,如今怕是要前功盡棄了。
就算他能有法子穩得住燕帝,燕帝心中也再不會給他任何機會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最怕也最恨的便是兒子們對他身下龍椅的覬覦。
「這下恭王殿下可要頭疼了。」想到這,阿棗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而後又搖頭笑嘆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樣的法子呢……」
「宋先生智多善謀,非常人所能及。」胡嘯笑著看了宋靳一眼,語帶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
「胡兄過獎了。」宋靳失笑,而後語氣沉靜道,「這法子也只能困他一時,不能困他一世。想徹底擺脫此人,還需再尋機會。」
胡嘯點頭:「放心,我會叫兄弟們盯緊他的。」
說完這話,又喝了一杯茶,胡嘯便離開了。
阿棗沒有把油燈重新點上,而是撐著腦袋湊向了一旁的男人,輕輕地撓了撓他的臉。
「宋先生,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事呀?」
她的語氣嬌嬌柔柔的,含著狡黠與歡喜,還帶著些傾慕與崇拜,宋靳聽得心口莫名一盪,伸手就將她拉進了懷裡,湊過去咬著她的唇,曖昧道:「在你精疲力盡睡著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