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4章
車裡四人皆是微微一愣,宋靳和阿棗對視一眼,隨即便上前撩開了馬車帘子:「在下宋靳,不知閣下是?」
攔車的是個長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穿著富貴低調,氣質看著卻不似尋常人。他是孤身一人前來的,身邊並無其他人。
見到宋靳,中年男子很客氣地行了個禮:「宋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宋靳微微眯眼:「敢問你家主人是……?」
飛快地往車裡瞧了一眼,中年男子溫聲道:「公子去了便知。」
宋靳眸子微動,隨即便點了點頭:「勞煩帶路。」
「請。」
宋靳點點頭,然後放下帘子回到了座位上。
「靜王的人。」姜無雙低聲道。
「嗯。」宋靳頷首,眸子深深的,似有所思。
「來得還挺快。」看了阿棗和阿棗懷裡的平安一眼,岑央笑了下。
阿棗卻沒說話,只是低頭親了親平安的腦門,神色有些複雜。
突然被親了一口,小傢伙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腦袋,然後飛快地抬頭回啃了阿棗一口,啃完之後就繼續玩手裡的玉雕小鷹,嘴裡還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
一派天真無邪。
阿棗雙手微微收緊。
若不是情勢逼人,她絕對不會這麼早就把他帶回京城,踏入這個紛亂的漩渦。她多希望他能平安快樂地長大,永遠都不要摻和進這些糟心事兒里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宋靳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低聲道:「早點開始,早點結束,也是好事。」
阿棗一怔,而後才看著懷裡的小傢伙笑了:「嗯。」
既然註定躲不過,那便只能迎頭而上了。
***
馬車最終在一個外頭看著不起眼,裡頭卻十分精緻的宅子外停了下來。
中年男子帶著宋靳一行人進了門,繞過長廊,步過樓閣,又穿過一個小花園,然後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清幽水榭,雅緻亭台,遠遠地,眾人便看見了亭子中央的那個晃眼的紅色背影。
「二爺,客人們都到了。」
那一身喜慶大紅色衣袍的人影聞言便慢慢地轉過了身子。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膚,如墨般烏黑的頭髮,清秀卻顯得很是稚嫩的臉龐,還有孩子般放肆張揚的笑容。
這便是靜王了。
阿棗眸子微動,前世他一直在王府里養病,她根本沒怎麼見過,只隱約記得這是個一身病氣,多走兩步都費勁的瘦弱青年。
如今再看眼前這人,卻是和記憶中大不相同了。
「拜見靜……」
「可算來了啊,免禮免禮,坐吧。也別叫我王爺了,叫我二爺就是,我不耐煩那些東西。」燕尋懶懶地撐著腦袋,飛快地打斷了幾人的行禮,沖他們笑道,只微深的目光飛快地將眾人掃了一遍,最後定在了阿棗懷裡的平安身上。
「嘖,小不點怎麼被你們養成小胖墩了?這肥嘟嘟的,跟小豬崽似的。」
阿棗和宋靳還沒說話,平安已經生氣地拍著小胖爪怒了:「不胖!平安好看,不胖!」
燕尋一愣,而後「嗤」地一聲大笑了出來:「哎喲管平,小不點還是那麼臭美呢!才出生仨月就知道扯著漂亮的衣裳不放……」
那叫管平的中年男子只淡淡笑著:「大爺不說了么,這都是隨了您這叔叔呢。」
聽了這話燕尋笑意更深,起身便朝阿棗走來,然後飛快地將欲掙扎的小傢伙抱了過去:「來,小不點,二叔親親。」
說完就低頭蹭了蹭平安白嫩的小臉,結果被小傢伙一爪子拍在了臉上:「不親,平安不胖!」
「喲,這還記仇呢?」燕尋樂了,也不以為意,只飛快地從腰間摸出一個十分精緻的小鈴鐺,放到小傢伙面前晃了晃,「這可是寶貝,平安想不想要?想要就親二叔一下……」
清脆動聽的鈴聲一下子吸引了平安的注意。
再一看那「寶貝」漂亮的模樣,小傢伙眼睛立馬就直了,不等燕尋說完就毫無節操地一把抓住那鈴鐺,撲過去親了燕尋一口,然後嘻嘻笑著轉頭沖阿棗獻寶似的叫道:「娘親,寶貝呀!」
燕尋微愣,而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哎喲這財迷樣……」
「娘親呀,叮叮叮……」拿了寶貝就不認人了的平安還在使勁兒往阿棗的方向撲去。
見他掙扎得厲害,燕尋也不惱,只笑著將懷裡的小胖墩還給了阿棗,然後看了看還立在那的阿棗四人道:「怎麼不坐?擱我這兒便隨意吧,你們都是皇兄信任之人,自然也就是我信任之人,往後不必拘束多禮。」
阿棗沒想到這真實的靜王竟是這麼個不拘小節的豪爽之人,方才又仔細觀察了他一番,見他對平安是真心疼愛,心中到底是鬆了口氣。
「多謝靜……二爺。」
眾人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該我謝織染姑娘才是,若非有你,我怕是再也見不著這小不點了。」燕尋突然看了阿棗一眼,笑道。
阿棗一愣,織染是她在太子妃身邊時用的假名,那時她面貌和如今不一樣,靜王怎麼知道她就是織染?!
「二爺從前就認識我?」
「嫂嫂身邊的幾個丫鬟里,只織染行事比較怪異特別,所以我猜,當時的織染應當就是宋夫人扮的吧。」
阿棗又是一愣,但隨即便反應了過來。
靜王這是在變相地告訴她,自己與太子的關係極好,好到連太子妃身邊的丫鬟是什麼樣的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棗於是垂眸笑了:「那時年紀尚小,確實不大懂宮中的規矩,為此還惹了不少笑……」
話未完,便見懷裡正玩著新玩具的小傢伙突然抬頭,有點緊張拉著褲子道:「娘親,噓噓呀……」
阿棗便看向燕尋:「不知這裡可有……」
燕尋有趣地看著彷彿有些羞澀的小傢伙:「管平,你帶宋夫人和小公子去。」
「是。」
「阿姐,我,我也去。」約莫是陌生的環境叫她有些不安,從方才進宅子起,阿小就一直緊緊靠著阿棗,這會兒見阿棗要去別處,便忙跟了上去。
「我也一起吧。」一旁的姜無雙也突然道。
阿棗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
阿棗幾人抱著平安隨管平離開了,亭中便只剩下了宋靳,岑央和燕尋三人。
「岑少主和宋公子今後有什麼打算?」懶洋洋地靠回椅子里,燕尋的目光在宋靳和岑央當中來回遊盪。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那隻老鬼狡猾得很,身邊又有很多高手護著,你要殺他,怕是不容易。」燕尋也不以為意,只笑著看了岑央一眼,見他聽了這話臉色猛地一僵,不由笑了,「兄長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是他的至交好友,我自然……」
話還未完,便見宋靳突然開了口:「若二爺對大爺當真這樣關心,為何不替他洗清冤屈,報仇雪恨?」
燕尋一下子頓住,沒有說話。
「以二爺的能力,那並不難,不是么?」宋靳抬頭看他,眸子幽深。
這個「那」指的是什麼大家都知道。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半晌,燕尋突然抬起了頭,看著不知名的遠方,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蒼茫:「在得知平安還活著之前,我確實沒想過報仇……重要的人都已經死了,報了仇又什麼意義?不若在背後添點柴看著那些人自相殘殺來得爽快。」
宋靳和岑央皆是一愣,而後微微擰眉:「那現在……」
「現在……」燕尋突然笑了,笑容變得任性張揚,又帶著一絲說不出來的凌厲與執拗,「現在自然是不一樣了。」
宋靳眯眼:「二爺是打算去爭了?」
燕尋卻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我對那個位置並無興趣。」
岑央擰眉:「那你是打算扶持小傢伙上位?」
「他現在還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等他長大看他自己的意願吧。」燕尋依然搖了搖頭,「我那老子身強體壯的起碼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咱們現在便在後頭扇扇風,添添柴火,讓那群蠢蛋爭去吧。等小不點長大知事了,再看他想做什麼。若是他想要那個位置,我們便替他奪下,若不想要……那到時再隨便挑個人丟上去便是。」
這話聽起來有種「我就占著茅坑不拉屎,就讓別人都憋著去」的霸道勁兒,宋靳一時有些無語,但眼底卻不由流出一絲笑意來。
這是對平安來說最好最自由的路,燕尋是真的在為小傢伙考慮。
岑央也彎了彎唇:「二爺這話也忒不負責了些。」
什麼叫「到時候再隨便挑個人丟上去」,也不怕到時候把老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給弄丟了。
燕尋卻也不以為意,只笑了笑,然後看向宋靳道:「阿璘和胡嘯都說過,宋公子能文善武,是心有大才之人,往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宋靳還沒回答,又聽他似漫不經心道,「你若是想走仕途,我可以幫你。」
岑央眸子微動,隨即便對宋靳笑道:「有二爺相助,你絕對可以一路飛升,便是封侯拜相也說不得可以的。」
宋靳淡然自若地拎起石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才道:「多謝二爺好意,但我不想走仕途。」
「若不想走仕途,為何還要多年苦讀?」燕尋眯著眼,眸子深深的笑了。
「因為……」宋靳淡淡一笑,放下了茶杯,「官場這條路,走得太慢了。」
燕尋一怔,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宋靳沖他笑道:「二爺,把烈虎衛交給我吧。」
這話一出,岑央都驚了一下:「你……」
「烈虎衛已稱得上是精銳,但還有不少的進步空間,我知道怎麼樣讓他們變得更強。」宋靳直起身,語氣平淡而從容,「平安雖不是我的孩子,但他既然喚我一聲爹,我便該護他一世。一支真正的不敗之軍,便是我這個父親想送給他的禮物。」
燕尋沉默半晌,突然笑意一收,正色道:「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這條路是見不了光的,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會為世人所知,都無法在史書上留下痕迹。」
宋靳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想站在高處,從來都不是為了名利。」
燕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突然從懷裡摸出一物丟給他,舒朗地笑了起來:「好。烈虎衛這統領之位,往後便由你來做。」
竟是直接將統領之位丟了過來!
宋靳有些意外,他以為能得個副統領之位便不錯了,這靜王……還真是有些任性。
但見他利落,宋靳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飛快地將那象徵著烈虎衛統領的令牌收了起來,認真地說道:「必不負二爺信任。」
一旁的岑央對這兒戲似的一切感到十分無語,半晌才揉著額角對燕尋道:「你就不怕他騙你啊?」
燕尋卻意味深長地掃了宋靳一眼:「他騙不了我。」
烈虎衛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們強悍善勇,且最重要的是,只對太子忠誠。
即便宋靳真的有這個能力讓他們拜服,但若是哪日他對平安生出了什麼二心,他們也必不會聽從於他。況且……想要真正收服烈虎衛,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宋靳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也還只是未知數,他有什麼可擔心的?
宋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見此沒有多說,只神色淡然地笑了一下。
他前世雖不是軍人,但參加過不少高強度的軍.事訓練,再加上素來對這方面有興趣,看過不少古今中外的兵書,所以並不太擔心。
而且,便是他前世所學在這裡都用不上又如何?
再難他也會去做。
「行了,以後你們一家就住在這裡吧。這兒是原先我和兄長會面的地方,前頭那主屋裡有條密室可直接通往我靜王府,以後多抱小不點去我那兒走走。」燕尋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宋靳微頓,到底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