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結局
寢居內馨香淡淡,被翻紅浪。
秋葉將冷雙成放置在大床上,摸摸她的臉,想要揩去她滿頰的紅霞。冷雙成朝外躲避著身子,含羞說道:「一定要在今晚么?」
燈光落在她空開的領口處,蒙上一層珠玉般的色彩。她應是泡過了阿碧整治的花草香湯,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淡雅的香味。一想到白玉般的肌膚上,帶著專屬於自己的味道,秋葉的心底就熱切了起來,此時,不管她說了什麼,拿什麼來作搪塞的借口,都不能讓他平息慾火。
冷雙成發覺在秋葉的撫弄下,所裸露的地方太多了,兩手根本遮掩不過來,只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秋葉勾唇一笑,移開她的手腕,對著她蘊著水氣的雙眼說:「我要你清楚看到,是我在饗食你。」
他拿夫妻歡好作比喻,打算身體力行讓她嘗到一頓美味,說得委婉又深刻,更是羞紅了她的臉。
冷雙成蜷著手腳,躲在秋葉即將要覆壓下來的胸口處,勉強應道:「你說話、行事一向孟浪——能不能輕些。」
秋葉見她團在一起的樣子,笑道:「雲雨之樂,沾得輕了,恐怕難以讓你滿足。」他的浮詞艷語越發露骨,她不由得揪了他一把,側縮著身子,躲避他的親吻。他抬手撫上她的腰側,摩挲幾下,在她的肌膚上燃起了熱火。見她仍是曲意逢迎,他不客氣地伸手探入她的胸衣中,掬了幾把,說道:「我忍了足夠久,你還能有什麼委屈?」
從迦南城迴轉宋境時,一路上,冷雙成細心照料著秋葉的身子,秋葉則喚冷雙成服下寒毒解藥,幫她清理了餘毒。她有諸多顧慮,未曾與他同房共寢,用各種方法及借口化解了他的言行侵擾。
他等待她恢復身體,足足一年,憐惜夠了,便要索取。
秋葉雙手平撐在冷雙成的身側,繃緊的下頜、如墨的眸子,可見他審視的態度。冷雙成看著他的模樣,知他在等她表示,想了想,還是遂了他的意,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脖子,並遞上唇,怯生生地親了他一記。
這個吻如蜻蜓點水一般溫柔,卻立即點燃了秋葉內心的慾火。
秋葉剝走冷雙成身上殘存的底衣,將她放置在鬆軟的床帔里。紫紅色的床面抻著她瑩白的身子,如瓷器般煥發出光彩。他來不及品鑒,握住她的腰,將她推向了他的火熱處。她抿住嘴角,溢出一兩句細碎的聲音,無疑加重了他的慾望。
一旦馳騁無阻礙后,他便肆無忌憚地放開了力道,像疾風快浪一樣沖刷著她的身子,將她搖曳得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葉扁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秋葉消停后,冷雙成要逃出床幃間,他摟回她的腰,軟語哄道:「抹一些藥膏就不痛了,我抱你去洗洗。」
冷雙成忙道:「我自己走。」雙腿普一落地,有些打顫,她咬咬牙,裹著薄軟的睡袍朝外走,盡量走得筆直。秋葉在後笑了笑,快步趕上去,將她撈到懷裡,不容分說就抱著她來到浴室。
水溫適宜,四處寂靜,只有燈彩散著淡淡華光。
冷雙成卧伏在池台側,任由汩汩水流沖刷而下,滌盪著疲憊已極的后腰。秋葉手持一方雪巾,替她清洗著身子。她並不知,在燈彩與水珠的映襯下,她的肌膚白似琉璃,透著承歡后的嫣紅痕迹,燒灼了他的眼睛。
秋葉摟住冷雙成的腰,一手摸上她的軟玉,低聲說著:「這回力道輕些,事必可行。」
冷雙成連忙轉身摟住他的脖子,攀附在他手臂旁,壓制了他的動作,還輕輕回道:「在這裡多不便,不如將機會留待日後——」
秋葉一把掐落了她的話,逐吻著軟香溫玉,口舌忙個不停。她含羞吸氣,雙手推擋著他的頭,才使他有了片刻的間隙。
秋葉拂下冷雙成的手,道:「怎會不便?」
冷雙成咬咬唇,含糊道:「會散在水裡。」
秋葉聽明白了,依然壞笑著應道:「理由?」
她從他手臂旁順溜地移到他懷裡,踮腳遞上嘴唇,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你的子嗣散落在水裡,瞬間被沖得乾淨。」
秋葉笑道:「依了你。」他擦凈了水跡,幫冷雙成擦拭清香膏藥,將她抱回床閣里。冷雙成卷著被子想睡,禁不住他的撩撥,不多時便丟盔棄甲,被他再次攻掠了領地。
這一回的孟浪,力道延綿不絕,抻得她的臉面快要紅破,還忍受不住一些細碎的呻吟。
秋葉從衣食住行各細處照顧著冷雙成,尤其注重調養她的身子。她患過寒毒,毒素雖被清除,但久囿於體內,會留下一些難以預料的後繼影響。他用食膳及葯洗兩法,徹底根除了她的毒害,才夜夜索歡,為著子嗣大計消耗體力。
冷雙成自然信以為真,無論是否樂意,總是應了秋葉的要求。兩月過去,肚子未見動靜,她醒悟過來,自己的夫君食髓知味,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力行私慾之事,還樂此不彼。
她等秋葉沐浴之後,找去了書房,旁敲側擊提醒他,需克制慾念。
秋葉看完屬從官員遞上來的信件,不以為然說道:「若不剋制,此時你已躺在我懷裡。」
言下意即為,他已克製得多了,只在寢居中身體力行,還時常揩著她的臉說些私話:「床上沖不走子嗣,你儘管使力。」羞得她沒地方鑽,抓過床幔抵抗他的肆意所為。
冷雙成忙轉移話題,說道:「你這兩月不斷向宮裡施壓,要陛下調派駙馬去各處賑災、巡查,擺明了不安好心吧?」
秋葉淡淡道:「他惹了我,我怎會放過他。」
她恨不過抓了他手臂一把,說道:「還惦記著駙馬支開我的舊事吶,不是都給你賠禮了么?」
他冷臉說:「膽敢動我的人,不殺他已是恩賜。」
冷雙成暗嘆口氣,勸止不得。因她越勸,秋葉越是變本加厲對付墨紱,從來不計墨紱孤寒的病體。好在一路上有長平公主程香的陪伴,她相信,墨紱身邊應該多了一些暖意。
她走出書房,去了偏房休息,封閉了房門,自然也冷落了秋葉一夜。
此後五夜,她亦然不見秋葉的面。
秋葉處置完公事,喚侍從一間間屋子尋找冷雙成。她雖被他限足在世子府里,可是時常能借著房屋精巧繁多之便,躲得不見人影。
秋葉唯一擔憂的,便是冷雙成突然的離去。
如此拉鋸戰般的對峙幾晚,他首先軟和下來,親自去接她回寢居。
冷雙成入夜後便不點燈,傍著月華睡在軟榻上。窗外自走廊里,燃起了白瑩瑩的光亮,眾多的侍從安靜立在過道旁,陪侍著已入睡的冷雙成。
絢亮的光彩喚醒了冷雙成。她睜眼一看,就知是秋葉整治出的排場。若她再不出門,只會連累一眾侍從熬夜。
冷雙成整好衣衫,打開門,站在檐下的秋葉轉過身來,對她伸出手:「不準有下次。」
她不接他的手,站著不動。
秋葉看著她,墨沉沉的眸子宣示著毋庸置疑的意思,說道:「有心事,細細說與我聽,我未必不應。」
冷雙成此時才遞上自己的手,任由他牽著她沿著廊道朝前走,將一眾侍從甩在身後。他的掌心既穩定又溫和,看他側臉,也是凝淡的顏色,未見多有冷厲。她趁機說道:「駙馬與公主,終究於我有恩,夫君賞我一份薄面,得饒人處且饒人。」
「好。」
睡至半夜,平躺不動的冷雙成下意識地睜開眼睛,轉身一看,秋葉果然未曾睡著,將她的腰掌在手中,再牢牢地攬在懷裡。
她摸摸他的臉:「怎麼了?」
他執起她的手順勢一拉,拖得她的身子伏上了他的胸口,與他平齊著胸腔的跳動。
她雖不明所以,也溫順地伏在他身上,讓長發如綢布一般,和他的髮絲纏在一起。
半晌,秋葉才開口:「我時常怕你就這樣走了,讓我再也找不到。」
冷雙成偎依在他的心口處,一字一頓說道:「我不走,我會一直陪著你。」
溫軟馨香包裹了兩人,床幃間極靜。
秋葉的胸膛傳來一聲聲清晰的心跳,冷雙成靜靜地聽了,突然察覺到,如此安寧的場景,是她沉浮兩世,未曾遇到的。她想著,最初從海外的礁石下醒來,直到受到街上掌柜的慫恿,渾渾噩噩走進他的莊院中,這種際遇或許在冥冥中,早就被安排好了。
海外莊院重修之際,秋葉調派浮堡似的大船,運送了一大批工匠及材質去島上,簡蒼帶著小濟慈也在隊伍里。
秋葉委託銀光回島督促工事,並下令莊院中的僕從,好生款待簡蒼母女。工匠等人另有島上居民來接待。
冷雙成曾提議再回莊院里幫助進行修葺事,遭秋葉一口回絕。她不悅地說:「你將我看得緊,不准我出府,不准我躲著你,長此以往,我不是成了幽人一個?」
秋葉看了一眼寸步不離跟隨在冷雙成身旁的阿碧,阿碧會意,帶著侍從婢女們先施禮退下了。四處清凈后,秋葉攬過冷雙成的軟腰,就勢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道:「喚我『夫君』一聲來聽聽。」
冷雙成背過身:「又支開我的話,總是來這招。」
秋葉笑了笑:「島上的莊院回去不得。」
「為什麼?」
「當初你落腳莊院時,我未曾照顧好你。」他本人不在莊院里,總管依照往日規定,將新來的冷雙成視作為奴僕,讓她歷經各種艱辛考驗。
冷雙成去掰秋葉摟住她腰身的手,以示抗議。秋葉不如她願,將她箍在懷裡說:「如今留你在我府里,你的地位最高,我也得聽你的。」
冷雙成瞥他一眼:「就嘴上說得好聽。」
秋葉捏住她下巴,移到自己嘴邊來親了親,說道:「我還能做得更好。」雙手突然抱起她,就待朝一旁的花廳里走去。
冷雙成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羞赧不過,沖他嘴上咬了一口。他笑著受了她的款待,將她架放在椅中,她拚死逃脫,躲在屏風后整理衣裙,低聲道:「越來越沒規矩……」
數次被秋葉分開心神后,冷雙成自然也忘記了回島之事。
秋葉只覺海外島嶼未給她留下好記憶,待重修之後,整飭一新,才能迎接她這個女主人的回歸。除此外,另有一些旁生之事,他不願擾了她的耳目,因而對她隱瞞了下來。
內中牽涉到的人,有簡蒼母女及蕭政。
秋葉攻佔遼國上京,定下了休戰條約,需蕭拓入都城葉府為奴。他隔開接進揚州世子府的冷雙成,打算好生羞辱蕭拓一番。遼國傳來消息,說是蕭拓已戰死,秋葉並不信。他放出風聲,簡蒼帶領工匠為世子府做事,不多時,揚州的暗市上,便多了一名新來的奴隸。
奴隸眉眼生得冷峻,咽喉中過箭傷,不便說話,嗓音嘶啞。他的身上帶著諸多傷痕,戴著胡商特製的鎖鏈時,也未有過反抗的神色。胡商公開叫賣他的身價,說他體格清健,能做雜役,只惜血統不夠純正,可讓宋人賤價買去。離奇的是,一些家丁聽從主母、小姐之命來付贖金時,胡商並不願意,只是揮舞著鞭子,抽在奴隸腳下,坐地起價。
那名奴隸就是蕭政。
蕭政對於自己的出身,從未計較過尊卑區別。他曾經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也敢流落天下,做苦行僧、奴隸等差使。他四處收買簡蒼的消息,未得風聲,還混進了連城鎮一探究竟,依然不見她的蹤影。察覺到胡商能來往多國眾城后,他索性自賣其身,將自己典當給了商團,跟著他們一路進出宋境,哪怕到了秋葉的地盤上,他也未考慮過後果。
秋葉在揚州,正等候著蕭政的到來。
既然蕭拓成了定國公,沒法去葉府做奴,換成蕭政進賤籍,供他奴役,也是可行的。
秋葉本想調派騎兵去圍困蕭政,冷雙成聽到了動靜,勸了他一句:「蕭政折磨我的舊事,我從來不放在心上,你也要看開些。蕭政的去留,終究由簡蒼來決定才適宜。」
秋葉由此收回了軍令。冷雙成去了客舍探望簡蒼,告訴她,市集上來了很多胡商,帶著一些新鮮貨品,可去賞玩一番。
簡蒼在世子府里畫圖、搭建模型,很是忙碌了數日,小濟慈搬著小馬扎坐在門口守著她,並不吵鬧。她覺得愧對孩子,趁著冷雙成一說,不由得動了心思。
小濟慈仰臉問冷雙成:「姨姨,市集上有兔子嗎?」
冷雙成抱起了她,笑道:「有很多娘親喜歡的兔子喔。」
一行人在侍從擁簇下,走向了集市。氈布搭成的帳台上,胡商在販賣奴隸,旁邊的攤位里,獵人擺出一道道籠子,展示著稀有的獵物。
蕭政一眼就看到了簡蒼。她的容貌一如往昔,雪膚黑髮,唇如桃花,落在人群中,仍是那般明麗。她並未看他,手上牽著一個不足兩歲的女娃,女娃生得眉眼明凈,五官輪廓都顯露了他的影子。
蕭政突然明白了,長達兩三年的尋找里,他錯過了什麼。
他朝前走了一步,胡商的鞭子就抽打了過來,結結實實落在他的手臂上。
聽到鞭聲,觀看籠中兔的簡蒼下意識的側肩一避,露出了以前受到鞭刑時常有的反應。
蕭政看得眼黯心慌,渾然不覺,更多的鞭子朝他一記記的抽下。
冷雙成止住了胡商的鞭打:「夠了!」她轉身問簡蒼:「要買下這個人嗎?」
簡蒼抬頭看過來,認出了穿著黑衣的奴隸是誰。她低頭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小濟慈,搖了搖頭,輕聲道:「用不著他。」
蕭政面色一緊,喉嚨里的苦澀,讓他發不出聲音。
他也怕一開口,粗糲的語聲會驚嚇到她們。
冷雙成對蕭政笑了笑,示意侍從肅清道路,擁護著簡蒼母女回到世子府。
蕭政始終沒有說話。
走得遠了,簡蒼的背影依然瘦削而堅定,落在他的眼裡,烙印在他的心底。
她每次離開他,毫不猶豫。以前他從來不去思索,為何得不到她的盼顧。
現在換作自己為奴隸,他感受到了,遭鞭打后被心愛之人輕視的痛苦。
在蒼城的「兔子洞」里,簡蒼受過鞭刑,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依在窗邊看月亮。
那時,她是一個人。
每次被他斥責,她都抿住嘴不回答,獨自承受著他的冷厲,直至次數多了,她習以為常的避開他,害怕他。
她難受時,也是一個人。
蕭政回想起往日的點滴細處,看著簡蒼的背影,心痛得說不出話。
此後,簡蒼去了海外島嶼主持修建莊院事宜,蕭政又找了機會混進工匠隊伍里,逐步接近她身旁。
冷雙成請秋葉網開一面,秋葉聽進去了,在賤籍上登錄了蕭政的名字,將一絕索栓住蕭政的雙手,廢了他五成功力,未再作他事。
冷雙成再向秋葉請求放寬限制,准許她踏出世子府外出遊玩,他也一併應允了下來。
出府那日,冷雙成早早洗漱梳妝完畢,等候在大廳里。秋葉慢條斯理用過早膳,見她斂容端坐在一旁,覺得滿意了,才點頭應允侍從們肅清府外道路,拉出了驊龍馬車。
冷雙成要求:「就帶阿碧一人隨行可好?」
秋葉想了想,還多喚了幾名哨羽進馬隊跟隨。
冷雙成嘆口氣:「跟你真是講不清道理,我又不會逃走,何必整治出如此大的排場。」
秋葉扶著冷雙成登上驊龍,親自送她出門,仍然聽不進其他的訴求。留在府里一刻,批示完兩則信件,他就放筆,詢問冷雙成的動向。
哨羽回傳消息:「世子妃去了落英閣。」
秋葉隨即動身趕去。
揚州落英閣在兩百年前,本是冷雙成的師父梅落英的居所。
冷雙成徐步走向青石圍牆,幾枝橫溢的白梅挑出檐角,儼似美人嬌俏。
多年前,想必這裡有著日暮堂前、月落闌干、秀花成堆、鶯下柳條的盛景。她不知師父面對著滿園梅色,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只知道,再回舊地,她滿心裡都是歡喜,能記起的幸福,均是師父的笑貌音容。
悠揚的笛聲傳盪在落英閣上空。
冷雙成屏退了眾人,隨意走向了園內。一棟飛閣流丹的樓宇屹立在梅林旁,讓她看了,大為寬心。她本以為秋葉蕩平了劍舞閣后,留給她的,只是斷壁殘垣。沒想到他在背後,還是耗費金銀恢復了劍舞閣的原貌。
身後傳來一縷熟悉的衣香,來人將她擁滿懷,她並未掙扎。
冰清玉潔的梅枝摩挲兩人衣襟,白色花瓣在清風中簌簌灑落,幾朵暗香飄拂,點染兩道深色身影。秋葉低下頭,輕輕嗅了嗅冷雙成鬢角,伸出兩臂環擁了她的腰身,說道:「你所失去的遺憾,由我來彌補,可覺得滿足?」
冷雙成喟嘆,秋葉就是心思靈敏的人,知她在睹物思念師父,便來打斷她的回憶,將她拖出了心傷。他的處事方法,本就與常人不同。或許只有她,才能知曉他的柔情蜜意與點滴的溫暖。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清楚說道:「此生有了秋葉,一定滿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