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情意
院落寂寂,居室清清,床里的冷雙成睡得沉靜。
秋葉執起她的手,挑起鎖鏈環套,查看她的腕部,檢查得十分細緻。雪色肌膚上隱隱透著一股**,如皮脂一般,護住了她的手腕,使之沒有發生皸皺的情況。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腕,將掌中的溫熱度給她,冷聲說:「難怪你念得緊,原來是細處都與你照顧好了。」
冷雙成睡得不適,曲肘扭動兩下,想擺脫他的掌控。秋葉驀地又想起,她的睡姿向來是平卧不動,而今卻背對著他,一副不甚耐煩的模樣。他將她翻過身來,她不知在想什麼,翕合的眼睫如撲落的蝶翼,一動不動,嘴角卻攢著微微的笑意,即便在醉夢中,還悠然神往地嘟噥了一句:「好味道。」
他何曾見她笑得如此忘乎所以,以前對著他時,僅是露出疏淡的笑容。
他本想一掌將她拍醒,可終究捨不得到手的機會,放下了手,去親了親她的唇。
她竟然有所反應,去追逐他的嘴唇,輕輕擦了擦,才安然枕著發香而眠。
秋葉心細如髮,與冷雙成簡短相處一刻,察覺到了異樣。她改了往日沉斂的性子,在醉酒之後顯露真情,唇齒之間,儘是追逐一種味道。她親的是他,他只怕,她將他當成了其餘的物事……或者是人。
想到蕭拓與她氣息相聞的可能性,他還怎能忍耐得住,以往所修鍊的沉穩若定運籌於胸也不重要了,取而代之的是螞蟻噬骨般的酸痛。
秋葉扶起冷雙成,將她放在懷裡,低頭細細打量。她依然酒醉,睡得沉迷,臉側淡淡的,像是方才在對街回頭時的驚鴻一瞥。
他善於揣度她的心意,當下即知,她因厲言驅逐之事仍在生氣,不僅如此,她還不想見到他。
秋葉摟緊了她,不由得低聲說:「傻瓜軟硬不吃,偏生又愛生氣,想要我怎樣做?」他抵著她的額,輕輕問:「該怎樣做,你才會捨不得離開我?」
她突然睜開半輪眼帘逡了他一下,復又閉眼說道:「秋葉?」
他低低應了聲。
「走遠些。」
他使出兩分力箍了箍她的腰,引得她不適地皺起眉。他恨聲說:「走得還遠,你也要回到我身邊來。」
許久過去,才聽她迷糊應了一句:「那我走遠些,不見你最好。」
秋葉當機立斷,用指尖挑開瓶塞,將果酒對準了冷雙成的嘴。她稍稍抗拒,他便喂她喝下去,不多時,又讓她服服帖帖倒在懷裡。
室內門窗緊閉,氣息淺近。
冷雙成穿著淡色素雅的衣衫,如一株美麗的蘭,卻礙著秋葉的眼了。他摸摸她的臂下及腰線,掌握到了解衣的訣竅,當下不客氣地褪光了她的衣裙。
他細細查看她的周身,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得清楚,見無多出的傷痕才放下心來,對她肩頭殘留的一道刀背磕擊的瘀痕推拿了一刻,直到淤血散去。
正事完畢,閑情又上眼底心頭。
冷雙成被喂三次酒,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任由秋葉拿捏。寂靜的陽光透過窗紙,落在她肩上,蒙上一層熒熒光影。她的白玉肌膚,潤澤的弧度,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盡數呈現在他眼前。
秋葉看得喉頭一緊,深深吐納幾次,止住了慾念。他將外袍解開,褪下中衣,替她遮掩好身子。她被打斷了睡夢,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隔衣抗拒。
先前的衣裙散在床邊。
藕荷色的衫子、繡花長裙,配飾齊整,質地精良。一層層解開她的包裹,一層層透著女兒家的香氣,如同不經意間,向他展示了雪色香肌下的誘惑,還有意想不到的新奇世道。
她的衣袋、袖囊、腰帶里都塞滿了小玩意兒,有銀票、香囊、火摺子、公主書束、白玉石子、未綉完的白布人偶以及一袋焙制的小吃食。
香囊透著一股淡馨,承載著男女之間的綺念,讓秋葉最先抓起,去探一探裡面的究竟。
沒有令他惱火的東西,只是裝著黑白兩色用圓木削出的棋子。
再拈起小布袋查看,裡面盛著一半的酥脆乾果,似乎就是剛才她所念叨的「好味道」出處。
秋葉看了看此刻睡得安然的冷雙成,不禁笑了笑。他抱起她,將她的頭擱在肩膀上,箍住了她的腰,問道:「你是不是被蕭二的手藝收買了?」
冷雙成低喃了一句,似在念著:「我要睡了,你迴避吧。」
秋葉哪能迴避,而是將乾果放在她嘴邊,看她反應。她當真用唇舔了舔,再追逐過去,被引到他懷裡才嘗到了一點味道。
他冷笑:「還真是被他收買了。」如法炮製,又取出第二顆乾果引得她逐食,不讓她如意就丟掉了果子,再收她入懷。
耳旁傳來一陣水潮拍擊石岸的聲音,還有三言兩語的對答。
冷雙成晃晃悠悠醒來,發覺是在一口箱子里,且被鎖住了眼扣。她蜷卧在柔毯里,皮膚最能感觸到柔和之物,用手一摸,當即明白已是裸身。
也僅僅是比不著寸縷的情景好一點,因她身上,還有一件散透著熏衣香的中衣遮擋著。
她捻了捻中衣里襯,摸到熟悉的避水衣冰絲韌性,深深一嘆,原來剛才的感覺不是發夢,而是切切實實遇見了秋葉。
她起掌拍擊箱壁,紋絲不動,一道細密的語聲在外警告道:「再費勁也容不得你裸身出逃,外面一共有十三個男人,你的一念之差,會讓他們失去眼睛。」
冷雙成只得躺倒,聽見宋國通譯與遼國官員交涉,已採補完絲織品,可即刻開船。隨即箱子被運進三樓客舍里,伴隨著門窗緊閉的聲音,四周最後歸於平靜。
她一動不動地躺著,想了又想,十分拿捏不住,秋葉到底是什麼心意。
他曾向她表露心跡,並軟語威脅,要她好好活著,半年之後就得回來,甚至備好了婚娶之物先斬後奏,讓她嫁與他為妻;她心性迂迴,也抵不住他的步步緊逼,最終應了半年期,依他心意穿上嬪妃裝,向他回訴願意嫁給他的心意。
隨後,她想不著痕迹地接近蕭政,套取解藥,順便為他一解後顧之憂,利用他圍攻舞樂教坊的時機刺了他一槍,從而落得滿心歉意。
她不能道歉,也無法道歉,帶著蕭拓逃走。
似乎從這一刻起,所有的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鐵劍山上,她被迫面對他,有了道歉的機會,可他已經聽不進去。
既然他不能原諒她,那麼就讓她繼續償還吧。她忍受著他的冷言冷語,鼓起勇氣追過去,詢問半年期是否有效。
果然如她聽到的消息一般,他即將迎娶公主,不承認他曾要求的半年歸還諾言。
初聽到他的答覆,她難過得顫抖起來。
活了兩世百年,遭人嫌棄的滋味,原來是這般不好受。
冷雙成又想起,秋葉說過的驅逐出境的話語。事後她曾細心推敲,猜測他在宋境有一番大的動作,極有可能是發起攻戰之類的厲行。
儘管她能揣摩到一兩分,他在一副冰冷麵孔后的心意,可終究被傷到了顏面和情意。
她不想多作糾纏,就當暗中成全他的心志,繼續臣服於蕭政,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蒼城之計。
可秋葉又將她擄來,趁著酒醉之時,與她耳鬢廝磨一番。
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蕭拓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十分沒意思。
她想著,見面勢必又難得斷清,再落入被靈慧公主嘲諷的境地,那她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商船廣闊的客居里,秋葉處置完所有事,才打開了箱子的鎖扣,將頂蓋掀開。
冷雙成裹著柔毯閉眼安睡,他揩了揩她的臉,將她喚醒。她拉高毯子,遮住了臉容,看也不看他。
秋葉合毯將她抱起,發覺她在出力抵制,丟下一句:「安分些。」她也冷聲回道:「你放手吧,我自己走。」
他並未聽她的,出力抱住她,轉置到了溫軟的大床上。
冷雙成立即拉過被褥圍在柔毯之外,疊了兩三層,做成了一個繭子,臃腫地擁坐在床里。她看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想了想,從裡面抽出他的中衣,從繭口扔了出去。
秋葉取過中衣,放在架上,說道:「就算生氣也要安分些,我好不容易尋回了你。」
她冷冷一笑,並不應聲。
見她不懌,他就要換個應對方法,不能硬碰硬。他走到床邊坐下,放柔和了一些聲音,說道:「歸途之中來不及置辦衣物,等去了別館,你再好好梳洗一下。」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別館在哪裡?」她問道。
「海口鎮。」
「宋境么?」
「嗯。」
冷雙成冷顏瞧著秋葉,道:「我原本在琉璃鎮閑逛,那裡才不是宋境之內,你再帶我回來,又有何意義?」
秋葉不改臉色說道:「那也不能容你留在蕭家人身邊,與我在一起,諸事總歸強上許多。」
她靜瞅他半晌,忍不住道:「公子臉皮真厚。」轉眼去打量船艙內動靜,推敲是否有破綻可用。
他置若罔聞地走到桌前,打開食盒取出一碗湯食,回頭對她說道:「餓了么?來嘗嘗御廚手藝。」
程香一路出使遼國,自然憑著功勞之借口,將御廚、綉娘等人也一併要了過來,安置在商船上。
秋葉動了心思,一定要找到勝過蕭拓手藝的人,聘進世子府,斷絕冷雙成吃外食的壞毛病。
冷雙成動也未動,只說道:「公子迴避下吧,好歹給我留些顏面。」
秋葉所謂的迴避就是轉過了身子不去看她,說道:「不消動其他的心思,我在這裡,你哪兒都去不得。」
她慍怒道:「我本與你清清白白,你將我衣衫剝光,做出如此不恥之事,我未怪責你,你還想強留住我不成?」
秋葉突然轉身,在她眼目之下,拉開了外袍衣領,露出了光潔的胸口。令她詫異的是,原本保養得當的皮膚上,竟然有了兩道新鮮的齒印。
他不動聲色地說:「你認為這兩處咬痕,也是我不恥做下來的?」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淡淡道:「己所不欲施與我身,應是誰賠禮?」
她想了又想,最終低聲道:「對不住。」
甚至沒法再去顧慮,到底因何緣由解開了她的衫裙。
她擔心聽到更可怕的回答,畢竟父親教過她,守禮才是文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