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雲碧珠回到房中便盤腿坐在床上閉目運功療傷。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已經運功化開藥力了。碧靈丹不愧是人、妖兩界最有名最頂級的內傷聖品，她吸收藥力不久，胸口的鈍痛就差不多消失了，心口受損部位血液通暢，妖力運行經脈不受阻。姬家男主贈送她三顆碧靈丹，她覺得自己只需要再服用一顆就夠了，剩下的一顆珍藏起來備用。

姬家出門排場很大，即使姬明峰是緊急出行，到了傍晚的時候，姬家的家僕就趕到了。將晚膳送進雲碧珠房中的就是兩名姬家的丫鬟（中位女妖）。她們不僅伺候雲碧珠用膳，還迅速抬來了一隻洗乾淨的大浴桶，將熱水注滿，撒上新鮮的桃花瓣，恭請雲碧珠入浴——上位妖人對生活非常講究，除非獨身在外，否則每日都要沐浴，更換乾淨衣裳。

雲碧珠已經好幾天沒有沐浴了，白天在大青湖上異常驚險惡戰，出了一身臭汗，本來就打算找店小二燒熱水的，看到丫鬟們已經布置妥當便欣然接受，脫光身上的衣裳跨入大浴桶中。

上位妖人是最懂得享受的群體，雲碧珠慵懶地坐在大浴桶里，任由兩個丫鬟捲起袖管幫她洗頭搓背。穿越成女妖已經一百一十幾年了，妖人的很多生活習慣都潛移默化了她，她在該享受的時候決不會虧待自己。

「雲大小姐，您要不要鬆鬆筋骨？奴婢專門學過按摩推拿，保證將你伺候得渾身舒坦。」在雲碧珠換乾淨水重新洗的時候，一名丫鬟恭恭敬敬地問道。褐色眼眸的她十七八歲模樣，容貌清秀，在中位妖人當中算是中上美女了。

「好。」濕發盤在頭頂的雲碧珠點點頭，掬水沖洗自己的肩膀。等渾身洗乾淨之後，她便一絲-不掛地跨穿浴桶走到旁邊的美人榻上躺下，等待那丫鬟的按摩。她今天和一位上位妖人拚死戰鬥了很久，雖然沒有受到皮肉傷，但肌肉用力過度了，正有些酸脹。既然有人會推拿，她就好好享受一番。

她一躺下，另一名碧眼丫鬟立刻跪倒拿著干布和梳子跪坐到雲碧珠頭那個方向，先在地上鋪上乾淨的布，然後抽掉雲碧珠濕發上的發繩，輕輕地拿著毛巾搓揉長發吸干水分，再用梳子幫她梳發，用手指幫她按摩頭皮。

褐眼丫鬟拿著白毛巾擦乾雲碧珠身上的水珠，然後取來一隻扁平的盒子，打開，從裡面取出幾個瓷瓶，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大小姐喜玫瑰花香，還是茉莉花香，或者梔子花香，梅花香……」

推拿按摩松筋骨而已，沒必要這樣隆重正式。

雲碧珠閉著眼睛道：「隨意吧。我右手虎口和右手臂特別酸痛，你需要多按摩按摩。」她右手持劍和趙和青不斷交手，虎口和手臂一度麻痹得差一點就抓不住劍了。

「是。」褐眼丫鬟比較了一下手中的幾個瓶子，選用了梔子花香油。將香油緩緩塗抹雲碧珠全身，她從她肩膀處開始按摩。

雲碧珠舒服地享受著，雷影豹大貓就趴在她旁邊好奇地望著，喉嚨里時不時發出嗚嗚地叫聲。

「你們是從蒼碧島過來的？」雲碧珠閑閑地問道。她被按摩得昏昏欲睡，不過在陌生人面前，她是不會放任自己睡去的。

「不是，奴婢等人是錢管事緊急從附近銅鈴城天福寶樓掌柜家調派來的。」褐眼丫鬟聲音清脆地回答道。銅鈴城天福寶樓是珠寶行，屬於姬家名下產業。

「哦。那你去過蒼碧島嗎？」雲碧珠問道。她只知道蒼碧島是姬家的老巢，蒼碧島上具體什麼情況，去過一次的大哥也只告訴她，島上天地元氣極為充盈，是天下難得的修鍊聖地；他們雲夢谷和蒼碧島比起來，天地元氣只是稍微差一些，不過範圍就小了很多。

「大小姐，奴婢只是姬家在外面的小小丫鬟，根本沒有資格上聖島伺候姬家諸位主人。」褐眼丫鬟道，用力推拿雲碧珠提到的右手臂肌肉。上位妖人家族內部的下人都世代侍奉他們的家生子，家生子數量不足才會從忠心他們的中位妖人家族中挑選幼年孩童帶回去訓練。被帶走的孩童從此脫離他們原來的家族，成為上位妖人家族的家僕，世世代代伺候主人家族，直到血脈斷絕。

「那麼你們見過你家的女主和姬君大人了嗎？」雲碧珠好奇地問道。

「四十年前女主巡視天福寶樓的時候。奴婢在遠處看過一回。」褐眼丫鬟突然興奮起來，「我家女主一身紅衣美艷無雙，天下絕對沒有哪一位女妖能美過她。」隨即，她發現自己失言，臉色陡變，顫聲道，「雲大小姐你也很美。」上位妖人對自己的美貌都充滿自信，容不得別人在他們面前說其他上位妖人美麗。曾經有說錯話的下人就被其伺候的上位妖人活活打死了。

聽得出她的恐懼，雲碧珠淡淡道：「我一個孩子和大人比什麼美？」以她上位妖人的身份是不適合說安慰下人話的，所以她只能保持語氣冷漠。

發現雲家大小姐並沒有動氣，褐眼丫鬟這才鬆了一口氣，埋頭繼續替她松筋骨。

松完了筋骨，雲碧珠愜意地起身，原本幫她打理頭髮的碧眼丫鬟就捧來了粉白、粉藍、粉紫、湖綠，四套內外衣裳，恭敬地請雲碧珠挑選。

她是姬家嫡公子的救命恩人，富可敵國的姬家也不在乎這點小錢財。雲碧珠坦然自若地挑選了一套粉白色對襟襦裙穿上，

「大小姐真是漂亮，假以時日必定是妖界數一數二的大美人。」褐眼丫鬟熱情洋溢地說道，為之前自己說錯話的行為補救。

雲碧珠立刻笑了起來，道：「姬家女妖名滿天下，前十位估計都排不到非姬姓的。」姬明峰姬無瑕父子就是比上位女妖還要美麗的男妖，姬家還有很多族人，所以妖界真要排十大美人的話，姬家人大概會佔滿那十個名額。

褐眼丫鬟頓時啞口無言。眾所周知，姬家除了第一世家名頭響亮外，姬家美人也是聞名遐邇的。

「大貓，我們回房休息去。」披著及腰長發的雲碧珠招呼自己的靈寵道。

「嗷嗚，嗷嗚~~」在旁邊等待了很久的大貓突然跑到浴桶旁邊用嘴筒子碰碰，然後又跑到雲碧珠剛才躺著美人榻上四肢朝天地躺下。

「哈哈哈哈~~」雲碧珠頓時大笑起來，道：「我明白了。」

她對摸不著頭腦的丫鬟們道，「我的妖寵也要沐浴按摩，你們好生伺候它。」說完，她笑著返回了隔壁房間。大貓什麼都像學她呢。

兩名丫鬟稍微驚慌一下，趕緊吩咐外面等候的下人，進來把髒水換掉，重新打熱水，她們要伺候雷影豹大爺。

○○○

雲碧珠躺在床上，心中想著姬家的事情。姬家的名聲響徹人、妖兩界，不過名聲都不太好聽。心狠手辣、殘忍無情、陰險狡詐、淫-盪無恥是所有妖人的性格，只是姬家是之最。她十二年前剛剛離家出走，化裝成中位小女妖的時候，偶遇聽到酒樓有人提到姬家，說姬家女妖最是風情萬種妖冶多情，男妖都想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還說姬家女妖會采陽補陰吸收和她們交-歡的男妖的妖力，所以姬家女妖永遠都比絕大多數男妖強。

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不過姬家女妖九千年來一直壓制著家中男妖，肯定有女妖獨特的修鍊功法。

據她所知，姬家當權夫妻目前有兩個兒子，次子不為人知，長子是一名妖力弱小的瞎子。這對夫妻血緣太近了，可能終身都無法擁有健康的孩子。姬家直系沒有女孩或者沒有健康的女孩，如果姬無瑕是個健康，妖力強大的嫡公子，他也許會成為姬家第一位男性家主，可惜他不是。

姬家勢必要從旁系中挑選適合的女孩。姬家有近親婚配的傳統，姬家當權夫妻為了保證自己一脈，肯定會悉心教養姬無瑕，把他培養成姬家真正繼承人，把旁系女孩培養成傀儡女主。旁系女孩有自己旁系的勢力，肯定不甘心做個傀儡女家主，姬無瑕又要和妻子爭權，這爭來爭去，不是姬無瑕等有了女兒弄死妻子，就是被妻子永遠壓制，幽禁在家中維持直系最後的榮華和地位。

姬家貴公子一出生就註定命運坎坷，要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中生活一輩子。

想到這裡，雲碧珠為姬無瑕同情了一把。不過也就是同情一把，她很快想到了雲家。她大哥是家主，她離開時大哥後院有一妻五妾，兩兒一女，她離開十二年了，不知道他的後院人數是不是增加了。

妖人的生育能力和妖力成反比。

下位妖人妖力最弱，下位女妖生孩子和人類女子一樣，可以年頭生一個年尾生一個，管理下位妖人的中上位妖人不得不控制他們的生育速度。

中位妖人生育力就明顯下降了，很多妖人努力十幾年才能生出一個孩子來。

上位妖人生育率最低，別人家具體情況怎麼樣她不知道，她家大哥在六名妻妾和N個情人身上播種了二百多年，十二年前的時候他一共生過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因為妖人兇殘好鬥傷亡率奇高，她四個比她大很多歲的侄子侄女在家族和其他家的戰鬥中掛掉了，家中目前有四個年歲比她大的侄子侄女和一個年歲比她小的侄子。

下位妖人沒有智慧，中位妖人脾氣暴躁衝動，他們經常打群架得死死傷無數也罷了，上位妖人明明有極高的智慧，為什麼還要不斷發生戰鬥？妖界很大，上位妖人的出生率不高，大家完全可以心平氣和地分割地盤，避免種群的死傷呀。

這個世界不是有人類嗎？統治妖界的上位妖人們為什麼不聚集力量攻佔人類地盤，而是把力量不斷消耗在內鬥中？

雲碧珠翻了一個身，繼續思考。妖界為什麼會這樣？利益，妖界範圍很大，上位妖人數量有限，利益可以共享，或者向人類那邊掠奪利益嘛。

（做了一百多年妖人的雲碧珠在感情上已經不偏向於人類了，因為這是異世空間，這裡的人類和前世的她沒有半點關係。）

「嗷嗚~~」雷影豹大貓輕快地跑進來，直接往床上爬。

聞到梔子清香，雲碧珠將憂思拋之腦後，笑呵呵地裹著嶄新的被子滾到裡面去，讓洗得乾乾淨淨的大貓趴在自己旁邊睡。她就是一個普通穿越女，沒有曠世奇才，沒有粗大的金手指，穿越的又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種族，她只要自己過得好，保護提供她優渥生活的家族就行了。前世那個為人民服務的女特警，已經距離她很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