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正文完結
越家少主越清風,和玄天教主奚玉棠,要成!親!了!
天啦!!
說好的宿敵呢?!說好的斷袖南風呢?!
為什麼會有『成親』一說?!而且還是玄天教主【嫁】進姑蘇越家?!
等等……
………………玄天教主是個女人?!
「我兄弟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個女子?!」
烈傲天啪地一下將喜帖狠狠拍在桌上,驚得一旁正喝茶的姚九眉毛一抖,險些將杯子摔碎,一旁的烈英也狂抽著嘴角,風中凌亂地盯著桌上的喜帖,想來想去都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家叔叔一夜之間就從風流倜儻的教主變成了個待嫁的女子……
「咳,烈兄。」姚九瞅了一眼搖搖欲墜的桌子腿兒,「我們在越家地盤做客,打壞東西什麼的不好看,淡定,淡定。」
烈傲天自從東宮大火后雙腿截肢,此時坐在木製輪椅里,聞言,狠狠瞪向姚九,「老九,說,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們教主的身份?」
姚九:……我當然知道啊,我是她爹的老下屬好嗎?
「……其實姚某也是後來才知的。」姚堂主面不改色地說著慌。按理說他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也就比鄒青好點,但教主閉關那一兩年,他和秦軒交往過密,不知不覺便近墨者黑了。
「那也比我知的早啊!」烈傲天還沉浸在『兄弟變妹子』的震驚里,「早知道奚老弟……啊呸,玉棠她的身份,我這做大哥的怎麼也得更疼妹子啊!」
……我們教主有哥哥疼,還是我們少主呢。
姚九乾笑著不接話。
婚期將至,如今姑蘇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參加婚禮的賓客,都被越家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像烈傲天這般對奚玉棠身份震驚的不知凡幾,然而細想下來,姚堂主還是覺得,他這位老搭檔是最慘的一個。
論起和他家教主的交情,老烈怎麼著也能排在前面,但他家教主朋友就那麼多,全都知曉她的真正身份,唯獨老烈這個結義兄長……
要說為什麼老烈明明人精明得很,教主卻總說他傻甜呢。
烈英也是個老實孩子,叔父變姑姑,這孩子已經懵逼好幾日了……
其實說來也怪不得烈傲天。
如今江湖上提起這門親事,誰不是一副震驚臉?也許老一輩的江湖人還能從中窺出點什麼門道,但當年雪山劇變本就是個驚天陰謀,奚玉棠入江湖至今更是身份成謎,多年來作風狠辣又不失大氣,完全不像個女子行事,加上從五歲起就被當成個男子教養,骨子裡都透著霸道……誰曾想,她竟然是個女子啊!
可偏偏江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玄天和越家兩方卻絲毫不受影響。
自打得知他們教主要出嫁,整個雪山從上到下都在做著各式各樣的準備。鄒青、迎秋、呂正、秦軒、姚九、韶光、薛陽……一干雪山高層二月底便到了江南,若非顧忌到他們教主還處於養傷階段,他們甚至打算將自家教主迎回雪山。
越少主想娶妻?
好啊,親自到雪山來吧,他們『好好』招呼著就是了。
如今娘家是回不去了,但好在嵐少主的根基在,一句話放下來,奚玉棠從聽雨閣出嫁。
對此,越少主只能幹笑兩聲表示贊成——開玩笑,大婚前,他師兄的妹控屬性全面爆發,這時候不順著他,轉頭他就能讓婚期后延!
你說奚玉棠的態度?
……她不比她哥好到哪去好嗎?
反正越清風是看出來了,成個親,從頭忙到尾的只有他這個新郎官和舅兄,至於新嫁娘……呵呵。
如今世人嫁娶,女子要親手綉嫁衣,可對奚玉棠來說,這裡根本就沒她什麼事。玄天教主玩針線是一把好手不假,但那是為了裝逼,讓她做綉活,恐怕能親手一把火燒了閨房!
再說,奚玉嵐和越清風壓根就不捨得她費那點心思。
所以嫁衣是韶光打頭,越少主親自出手將江南最負盛名的綉娘找進煙雨台,用十天十夜趕製出來的。奚玉棠在這期間需要做的就是抬抬胳膊動動腿,配合她們量好尺寸而已。
至於嫁妝……那就更不用她操心了。
他們雪山一窮二白,望湘樓和翰墨軒都送了太子殿下,最值錢的玩意就是功法,但只憑功法也撐不起嫁妝啊!所以嫁妝也被人包辦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奚玉棠什麼也沒幹,只等著三月初九嫁人。
大婚前三日,整個姑蘇城都被一片喜色覆蓋,初九,天未亮,越少主便一身大紅喜服,騎高頭大馬,帶著一大群人直奔杭州城。辰時,迎親隊伍來到杭州聽雨閣分部,入眼便見鄒青橫刀立馬於門前,單臂持九環大刀,一副『想進門,打過老子再說』的模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看得迎親隊伍整個頭疼不已。
越清風微笑著望向身後的好友。
林淵硬著頭皮出來,「鄒護法,請賜教。」
兩人一個失了一臂,一個重傷剛愈,加上新仇舊恨,倒是打得轟轟烈烈。
然而勝負卻未分。
——林淵將人引到別處了。
越少主面不改色地帶人直接闖門。
結果人還沒邁過門檻,秦軒、呂正、姚九和沈七便同時出現,默契地將人擋了下來。
彼時,奚玉棠還在梳頭。她父母雙亡,奚家只剩他們兄妹,唐家更是被她滅了個乾淨,無親無戚無長輩,因而秋雨山莊墨家家主夫人特意被奚玉嵐請來做了全福太太。
火紅的嫁衣,襯得奚玉棠越髮膚白眸墨,即便是一身的紅衣朱釵,也沒能壓下她眉宇間的英氣,反倒是一剛一柔奇異的柔和,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聽到外面的動靜,一旁的迎秋笑起來,「看來秦堂主和七爺他們果真沒打算放過越少主呢。」
「七爺真出手啊?」韶光驚訝,「這萬一放倒了迎親隊伍可怎生是好?」
迎秋擺手,「哎呀,七爺是大夫,雖然愛錢但有仁心呢,真論玩起毒來,還得看我們小司……」
『離』字未出,迎秋突兀地一停,下意識看了一眼坐著的奚玉棠,見她唇角笑意微僵,默默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韶光嗔怪地睨了一眼迎秋,打著哈哈將話題轉了過去。
一旁沉默的江千彤輕輕將手放在了奚玉棠肩上,雖沒開口,眼神里卻透著安慰,後者透過銅鏡對她笑了笑,渾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
司離沒在杭州,如今正等在姑蘇,兩人遲早要見面,這中間的事,誰也說不清。
等外面的人鬧夠了,時辰也差不多,墨夫人將新娘子送至房門口。奚玉嵐等在外面,見妹妹出來,笑著牽過她,親手給她蓋上了紅紗。
他們兄妹父母早亡,又不拘俗禮,只簡單擺了排位和案桌,拜過父母后,奚玉嵐便親自背起了妹妹,一路來到門外。
今日的嵐少主破天荒換下了他的一身紅衣,將妹妹放進轎中后便牽過馬翻身而上,明擺著要護送妹妹一路至姑蘇。越清風從頭到尾連心上人手都沒拉著,頗有怨念,但在自家師兄的眼神逼迫下,只得默默認了。
回到姑蘇越家時,正是日落時分。
越家少主娶妻,對方還是玄天教主,不知有多少人聞風而來,有沒有喜帖都往姑蘇擠,偏偏越瑄大手一揮,凡是來客不管有沒有喜帖都招待,所以當迎親隊伍進門時,街道上、房頂上、到處都擠滿了圍觀之人。
然後……所有人都被奚教主的嫁妝驚呆了。
整整二百抬,全部掀了蓋子供人觀看,新人都已進門,嫁妝尾巴卻還城外,所有人都被這大手筆驚在了原地,有人甚至細想起當年太子大婚時的場景,好像……謝家的嫁妝不過一百六十抬?
「玄天教底蘊豐厚啊……」有不知情人感慨。
知情者也同樣感慨,「……景閣主不愧金銀榜榜上有名。」
「等等,中間是不是有一抬,最上面放著一本秘籍?我沒看錯的話好像是《破軍鑄劍法》?」
「卧槽真假的?!那不是出自寧幽大師的……」
「景閣主好大的手筆……」
「這算什麼,我還看到青玉刀譜了……」
「哈?!」
「呵呵,我見到冥光九鳳鞭了。」還有人僵硬地開口,「還有一整箱的流雲錦和萬年冰蠶絲……」
「……靠。」
嫁妝一事,奚玉棠全然不知。她至今沒有見過嫁妝單子,反正奚玉嵐說交給他,就全全交給了他,作為妹妹,花起哥哥的銀子來真的是絲毫不心疼的,不僅不操心有多少抬,連東西都有什麼也不知,真真做到了萬事不操心。
到了姑蘇后,她便被越清風牽著走程序。越家千年世家,規矩多得嚇人,往日里無論是越瑄還是越肅兮都不是守規矩之人,偏生今日將那些規矩都擺了出來,做足了派頭的同時,也讓奚玉棠煩不勝煩。
不過她倒是收斂了脾氣,畢竟兩輩子只這一次,說是甜蜜的負擔不至於,但也沒生出逆反的心思。
拜過越瑄,親眼見著自己名字上了越家的譜,奚玉棠能察覺到身邊越清風幾乎是長長呼了口氣,像是平生夙願得償一般,連帶著她也感慨起來。
不僅是她,在場許多人的心情都頗為複雜。
江千彤紅了眼眶,奚玉嵐板著臉沉默,衛謹之緊抿著唇,司離唇邊笑意僵硬……
奚玉棠透過紅紗看在眼裡,下意識轉頭看旁邊的越清風。彷彿察覺到她的動作,越少主也回過頭來,寬大的袖下,能明顯感覺到他握緊了自己的手,再後知後覺下,竟發現他緊張得出了汗。
奚小教主好笑地收了眼神,回應般地也捏了捏他的手指。
禮成,謝賓客,司離拿出了明黃的聖旨,本打算宣旨,但不知為何打開到一半,忽然又停了動作。他望著眼前的兩個新人,將手中聖旨一合,淡淡道,「父皇命本宮轉達對二位的恭喜,祝百年好合。」
「多謝聖上。」越清風拱手。
司離來到越清風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將聖旨遞過去后便轉而對上了奚玉棠,「教主……」
奚玉棠面紗后的目光沉靜如潭,不冷不淡地點了點頭,「殿下。」
「本宮……」司離動了動唇,欲言又止,沉默了好半天,卻無人敢出聲打斷。好一會才見他伸手,拿出一張單子遞到了奚玉棠面前,「這是本宮的賀禮。」
奚玉棠沒動。
「收下吧。」司離眼底透著祈求。
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奚玉棠接過了禮單,「多謝殿下。」
司離鬆了口氣,面上露出一絲喜色,「好。」
在場唯有他身份最高,越家也只給了他面子,見奚玉棠接下了禮單,越瑄動了動眼皮子,立刻便有人將她引進洞房,一應賓客全部留給了越家父子招待。
姑蘇紫竹園主院內,終於在喜娘巴拉巴拉一大堆話語下走完了成親的最後程序,待人一走空,奚玉棠便在韶光和迎秋的幫助下卸了壓得她全身都疼的一應首飾,剛輕鬆片刻,便聽斯年的聲音出現在門口,說是少主差人送了膳食。
韶光將東西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笑道,「沒錯,是七爺的葯膳方子。」
奚玉棠也是餓得很了,拉著兩個侍女便一起用了膳,之後沐浴更衣,換了身常服打算睡下。
韶光和迎秋看得狂抽嘴角,百般勸阻下,才讓自家主子放棄了歇下的心思,韶光甚至將司離的禮單尋了出來,說是怎麼著也得瞧瞧太子殿下的禮。
奚玉棠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陪著兩個美人聊天,盤著膝一手托腮,懶洋洋地聽韶光念禮單。那一長串的單子念了半天,單看韶光念得口渴,就知有多少東西……這哪是賀禮,分明就是添了一大份的妝。
「他倒是乖覺。」奚小教主輕笑著開口,「這分明是借著本座大喜之日脾氣好,來賠禮道歉了。」
「主子和司……殿下真吵架了么?」迎秋沒有感受過奚玉棠下南疆前的低氣壓,一臉的迷茫,「殿下怎會捨得跟主子您鬧脾氣?」
「是啊。」奚玉棠心情好,所以很是順著兩個手下的心意,此時說起司離,也沒有了當初的怒,「他自小被我救回來養大,我只教他武功,帶他在身邊混江湖,卻不知廟堂之高,豈是江湖之遠所能比……說到底,孩子心理出問題,是家長之責。」
迎秋怔了怔,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用眼神祈求韶光圓場,後者為難地抿了抿唇,開口,「那主子,咱們還站殿下那邊么?」
奚玉棠挑眉看著面前兩個心腹,輕笑,「你們怎麼想的。」
「站吧。」迎秋咬牙。她七竅玲瓏心,今日三番兩次失誤雖不應該,卻也意識到到是司離做錯了事,但想了想,還是覺得該站司離,「畢竟前期咱們投入了不少,就這麼放手,太虧本。」
韶光點頭同意,「這是一方面,換個思路,咱們也開罪過五皇子不是?」
「開不開罪,本座是不怕的。」奚玉棠手裡掂著那長長的賀禮單子,「半途而廢不是我雪山風格,但也不能像從前那般。」
她說著,忽然起身,「迎秋來磨墨。」
迎秋一臉驚悚:「……主子您要做什麼?」
「辦公啊。」奚玉棠一臉大驚小怪,「有幾件事需要改一改布置,一些其他暗棋和手段也要改,這些事我不做難道你們做?」
韶光震驚臉,「……現,現在嗎?!」
「不然呢?」
兩人:「……」
當越清風一身酒氣地回到紫竹園,大老遠便見到了房內暖洋洋的燭光。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又意識到今日自己大婚,無端添了緊張感,在門口停了停才推門而入。
結果入眼便見到奚玉棠正拿著一張紙吹乾墨跡,一旁韶光和迎秋神色複雜地伺候著筆墨。
「……這是在做什麼?」越清風好笑地開口。
「啊,越少主。」韶光反應過來,「不對不對,該叫姑爺了。」
迎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越清風倒是對稱呼沒什麼特別要求,只是很快便將目光放在了奚玉棠身上,後者正回頭看過來,眼底有著流轉的笑意,「回了?可有被灌酒?」
……有是有,而且都是情敵。
但這話,越少主只在心底轉了一圈未說,而是在打量過心上人後,哭笑不得地開口,「你可真是……」
奚玉棠疑惑地歪頭。
「好歹讓我挑個蓋頭吧。」越少主無奈。
「……」忘了。
沒有蓋頭可掀,合巹卻是要的。
飲了酒,越清風去沐浴,回來時,房裡便不見了韶光和迎秋的身影,唯獨奚玉棠慵懶地抱著被子看他。
視線自他腦後已被內力蒸乾的墨發上掃過,奚小教主不止一次地感慨,「真方便。」
越清風怔了怔,笑起來,「那便快些好起來,根基還在,重修也不是沒可能。」
「玄。」奚玉棠嘆息,「怕是經脈受不了,至少兩三年裡是別想了。」
越清風來到她面前,就著燭光定定地望著她,「過段時日,我們回一丈峰。」
她是真洒脫,也並無不甘和可惜,只是在太初的影響下,完成了從『習武復仇』到『醉心武學』的轉變罷了。
越清風不捨得拆穿她,她也無心隱瞞,只是終究這件事牽扯太多,談起來便免不了沉重。
兩人又說了會話,奚玉棠忽然話題一轉,好笑道,「你打算在床邊坐多久?還沒緊張夠?」
越少主頓時被噎住,沒好氣地笑了一聲,「真是……是誰拉著我扯東扯西?」
奚玉棠耳根一熱,瞪眼,「怎麼接話的啊!想滾去睡書房嗎?」
「你試試看。」越少主涼涼睨她一眼,伸手將人一把撈進懷裡,二話不說堵了她的唇。
被踢下床那麼多次,總算這次能實力碾壓了。
……
「我要在上。」不知過了多久,奚玉棠氣喘吁吁地低聲開口。
「這麼熱情?」越少主聲音暗啞,「體力可還支?」
「……閉,閉嘴!」
門外,韶光、迎秋、斯年、秋遠四人紅著臉聽壁角,結果正聽著起勁,忽然被一陣勁風掃出數尺之外。四人面面相覷,均尷尬地咳了咳。
「姑爺如今功力真深不可測。」迎秋乾巴巴道。
秋遠和斯年對視一眼,默默從對方眼裡瞧出了相同的內容——明日必須跪在主母面前哭!求不扣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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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日,奚玉棠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時,全身骨頭都像是被碾壓過一般,睜著眼適應了好半天,這才惡狠狠地嘟囔了一句什麼,結果一回頭,便見越少主撐著手臂,嘴角噙笑地望她。
「……你聽到什麼了?」奚玉棠眯起眼。
「聽到你讓我等著。」越少主『老實』地重述。
「……」
想到自己如今沒有武功在身,無法將人踢下去,奚玉棠嘆了口氣,從衾被裡伸出胳膊,對著眼前人勾了勾手指。
越清風聽話地湊過去,而後見自家媳婦忽然靠了過來,趴在他肩上,恨恨咬了他一口!
……疼得他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某人正冒血珠子的肩,奚玉棠冷笑一聲,抱著被子起身,「滾下去,本座要起床洗漱。」
見過新婚甜蜜蜜的,沒見過新婚第一日被家暴的,越少主可憐兮兮地捂著肩頭,按下了方才媳婦靠過來那一瞬間的旖旎心思,默默穿衣起床。
作為新婦,奚玉棠起得晚了,誰知越瑄更晚,一直等到他們梳洗完,老管家才過來傳話說,家主昨日跟友人飲酒到半夜,讓他們二人先吃早膳。
越清風面不改色地應下,送走了人,奚玉棠才好奇地問,「瑄叔叔跟誰喝得這麼盡興?」
「喊父親。」越少主淡淡道。
「哦。」奚玉棠乖乖改了稱呼,「父親的友人是哪位?」
「你哥。」越清風隨口答。
「……」
「他們倆有什麼可喝的啊!」奚玉棠震驚。
一個終於等到兒子娶了媳婦,一個再捨不得也得嫁妹妹,一個眼看舊友的女兒有了歸宿心中感慨,一個為自家師弟有了家室而唏噓不已……怎麼沒的喝?
喝到半夜?是喝了一夜吧!
越清風沒有答話,只默默地給媳婦夾了一筷子清淡的小菜,堵上她問個不停的嘴。
事後奚玉棠因為此事還專門跑去問過兄長,什麼時候他和瑄叔叔關係這麼近了,結果奚玉嵐不涼不淡地說了句,都是家長。
奚玉棠被噎了個半死,好奇心瞬間消失殆盡。
時間緩緩而過,到了四月,春暖花開,奚玉棠身子大好,想回雪山,於是眾人啟程北上。
雪山依舊沉默而高聳,第二次踏進玄天教大門,越清風卻已經換了個身份。當初在京城時,奚玉棠便曾說過,如若有機會,想帶他去後山祭拜父母。這次,奚家兄妹再次踏足後山時,便依言帶上了越清風。
仍然是那個背風的山坳,奚玉嵐擺好祭品,磕了個頭,之後便站到了一邊。奚玉棠則拉著越清風來到衣冠冢前,下跪行禮。
「爹,娘,這便是肅兮。」她道。
越清風這輩子只跪過自家長輩,如今卻也對著奚之邈和唐芷嫣的墓碑行了大禮。
祭拜之後,三人聚首,就地而坐。
「父親,母親,卓正陽死了。幸不辱命,兒為玄天報仇了。」
奚玉棠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隨手往墳前的盆里燒紙,動作說不上的隨意,卻透著一股親昵。昔年,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這裡,練功也好,遇到難題無緒也好,奚家人素來洒脫無羈,沒那麼多規矩,即便是父母的衣冠冢前,也能如同好友敘話般。
一旁的奚玉嵐接話,「爹,兒子順手殺了柳曼雲。」
奚玉棠動作一頓,詫異地回頭看他。
「怎麼?」奚玉嵐挑眉。
「沒什麼。」她摸了摸鼻子,轉而看越清風,「你知這事?」
越少主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與你。」
「千彤可知?」
「……這要問師兄。」
奚玉嵐隨口接話,「她知道。」
奚玉棠怔了怔,「當面殺的?」
「嗯。」奚玉嵐點頭,「你剛成親,不宜動手,我出任務順路路過離雪宮,就走了一趟。」
風吹起奚玉棠腦後的白髮,雪山之上還是極冷的,她裹緊了身上的裘袍,倚著越清風取暖,「千彤有何反應?」
「沒什麼反應。」奚玉嵐回想了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沒讓她為難,象徵性打了一場,將人打暈,把柳曼雲帶走殺的,屍體就地處理。」
奚玉棠撇撇嘴,「真熟練。」
「多謝誇獎。」景閣主厚臉皮地應下。
越清風將奚玉棠冰涼的手放進手心裡,淡淡道,「柳曼雲既死,離雪宮你有何打算?」
「……」奚玉棠沉默了一下,「不知。」
當南疆地宮裡,卓正陽斷氣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仇恨也同樣跟著落地,失去武功到現在修身養性,也不是沒了戾氣,只是越發懶得去想這些事了。
「哥哥給你個參考?」奚玉嵐看向她。
「你說。」
「喏。」他從懷裡摸出一封信,「江千彤親筆,我看過了。」
……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看別人寫給她的信啊!
奚玉棠不滿地瞪他一眼。
「什麼眼神?」奚玉嵐氣笑,「她走了我的路子,還不准我看了?」
「反正就是不準,沒點隱私了。」奚玉棠沒好氣地嘟囔著,當場拆了信一目十行地掃過,而後怔愣,「這……」
越清風隨手拿過信也跟著掃了一眼,頓時笑起來,「倒是聰明做法。」
離雪宮割了一大塊肉給玄天教做補償,順便擺出了各種妥協條件,求她高抬貴手,這麼看來,江千彤的確是長進了。
嘆了口氣,奚玉棠擺手,「那便這樣吧,此事哥你去談。」
奚玉嵐:「……我很忙。」
「不管,雪山有我一份也有你一份。」奚玉棠立刻反駁。
「……哎你這要丫頭,雪山明明全是你的!」
「教主之位可以讓給你啊,我做我的聖女。」
「做夢!」
「……你見過哪個武林大派掌教沒武功的啊!」奚玉棠一巴掌拍在自家兄長胳膊上,「讓你去就去,費那麼多話。」
奚玉嵐吃痛地咧嘴,想到自家妹子沒了武功反而更喜歡動手,不禁同情地望向自家師弟。
「瞧我做什麼。」越少主挑眉,「棠棠不對我動手。」
大部分時候動嘴而已。
奚·單身·玉嵐措不及防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從雪山上下來,時近六月。
玄天教眾人對於自家教主失了武功一事接受良好,且並不同意她退位讓賢,於是奚玉棠便毫無壓力地繼續當起了如今江湖第一大派的掌教,動腦的事自己來,動手的話一群人上,看著倒也和諧。
卓正陽身死後,歐陽玄進了京城大牢,同他一起的還有許多陸陸續續被錦衣司抓回去的紫薇樓弟子。斬首的命令下來時,已是時值秋冬,奚玉棠和越清風去觀了刑,當人群散去時,唯有林淵上去為自己師父收了屍。
幾人打了個照面,林淵朝他們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再之後,聽聞他退了與離雪宮宮主的婚事,選擇浪跡天涯做一名逍遙客,江湖時有傳聞,卻再難見上一面。
沈七修了整整兩年的素九心法才總算將一身內力修得夠用,開始著手為越少主治病,一治半年,總算成功地去了他的病根。之後奚玉棠問起沈七此事,後者也未隱瞞,說是一種極為陰毒的法子,以香料入毒,輔以各種藥引和膳食,經年累月地糅合,一朝爆發,便是摧枯拉朽,許是越少主小時候便著了人的暗招。
奚玉棠心中有了底,隔過越家父子翻了越家家譜,對比多年前越瑄血流成河的家族執法,總算從千頭萬緒中找到了兇手,卻也發現,兇手已被越瑄殺了整整一個支脈。
兇手死了,越清風卻受了十幾年的罪,奚玉棠一肚子火沒得出,索性將氣都撒在了五皇子和衛寒身上。那段時日,老皇帝病重,奪嫡白熱化,奚玉棠的出手著實讓衛寒受了一番折騰,損兵折將得厲害,最後實在忍不住,去信大罵她不講理,明擺著誰惹了她不快,卻撒氣撒到京城,要是實在閑的發慌,就趕緊滾回錦衣司。
結果信再一次被越少主燒了。
又過半年,距離奚玉棠失去武功三年後,寒崖老人終於放話,確定徒弟媳婦的經脈已溫養妥當,可以試著練功了,只是再不能選那些暴烈的功法。
奚玉棠大喜過望,興沖沖地回到煙雨台後親自選了一部功法打算修鍊,卻在沒幾日後被沈七例行把脈時,兜頭澆了桶涼水。
……喜脈,一個多月,脈象不穩,忌練功,一年後再說吧。
氣得奚小教主衝到越清風書房裡,二話不說掀了他的桌子,之後揚長而去。
越少主一臉懵逼地留在原地,好半晌才發現自己那天底下最後一方的天青硯碎了。
……簡直心疼哭。
然而他還是硬著頭皮回去找人,噓寒問暖問媳婦手疼不疼,要不要再砸幾方硯台。
奚玉棠冷笑著把他丟給沈七,轉頭便找韶光和薛陽過來算計五皇子,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本座又要撒氣了,嫌命長的自己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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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曾言,江湖遠,遠在人心難測,多情卻無情。
可天下之大,處處江湖,身在其中,方知江湖精彩。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有人年少便恣肆揚名行千里,也有人卧薪嘗膽二十餘年血作舟,還有許多人浮浮沉沉,不知歸路。
所幸,他們都沒被江湖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