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姜宓的立威方式(下)

第二百四十章 姜宓的立威方式(下)

姜宓調查出來的東西雖然擊中王汀芷的要害,一下便令得她心神失守,可這幾個少婦都是世家女中的佼佼者,她們這次前來,也是下定了決心要給姜宓一個好看,要這麼容易便被擊退,那就不符合她們的心性了。

因此,姜宓這話一出,站在第二位的那個少婦輕笑出聲,她向著左右看了一眼,清脆地說道:「這位姜夫人果然有意思,早就聽人說過,你在後蜀時便喜歡調查這些隱私之事,沒有想到,你果然對我們的家宅後院事了如指掌!」說到這裡,她柳眉一豎,冷聲說道:「可那又怎樣?姜夫人的所作所為,大不了說得私心不小記憶不錯,可想就憑這點便令得我們知難而退,未免可笑了些。」

因為深恨姜宓對崔子軒的干涉,導致了自家姐妹這麼多年的委屈,這次與王汀一道前來算帳的幾個少婦,通通是婚姻幸福丈夫疼愛的類型,有所謂打人打臉打蛇打七寸,姜氏一生最在乎的事不就是與崔子軒的婚姻嗎?那她們就是要拿她的婚姻說事。

那少婦昂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看在姜夫人成功勸退了汀姐姐的份上,不如姜夫人也替小婦人說道說道?喲,小婦人姓崔,名喚崔冰,乃清河崔氏之女,小婦人的夫婿姓盧,是范陽盧氏的盧子秀。」慢慢說到這裡,少婦輕笑一聲,繼續溫言細語地說道:「就不知我們夫婦,可能恥笑得了姜夫人,或,不,可比得上楊夫人這等藏頭露尾,生來一個水性楊花的性子,卻又苦巴巴求著這世間一等一的高貴婚姻的可憐人?」

姜宓卻是神色不動。

她看著崔冰,表情挺認真專註地聽她說話,那模樣,彷彿一個求知慾旺盛的學子一般。

過了片刻,見崔冰似是話說完了,姜宓挺認真地瞅著她,問道:「說完了啊?那她們呢?要不要一起介紹一下,我也好一起回答?」

這一下,崔冰怒極反笑了,她真心覺得姜氏這人有點好笑。當下,她也不用旁邊的兩個少婦開口,便指身站在左側的一位身材略顯豐腴,頗為秀美豐滿的少婦道:「這話姓鄭,名喚螢月,乃滎陽鄭氏之女,她的夫婿是趙郡李氏的李元成。」

接著,她又指向右側一個身材略瘦,臉色蒼白,生得一雙水汪汪的含情雙眸,顯得文靜秀弱的少婦道:「這位姓李,是趙郡李氏的李蟬兒,她的夫婿是太原王氏的王昭華。」

說到這裡,她雙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續道:「好了,都介紹完了,不知姜夫人對我們有何指教?若有高明之見,夫人可千萬要告誡我們一番才行。要知道,我們這些人啊,從來都認為人的高貴低賤,乃是血脈注就,有的人就算通過後天努力,似乎披上了一層看起來還不錯的皮子,可低賤之人就永遠是低賤之人,對她們來說永遠仰望不及的東西,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是理所當然就能得到的,例如,高貴的身份,例如,高貴專一的夫婿,例如,丈夫和丈夫家族全心全意的疼惜敬重。」

她說後面這些話時,字咬得很慢,笑容中帶著輕蔑,那看向姜宓的眼神,真是高高在上又憐憫至極。說真的,許多年了,已沒有人敢這樣對姜宓說話,敢這樣對她無禮了!

姜宓一雙清凌凌的眼靜靜地看著三女,過了一會,她清亮地說道:「你們真要我說?」

崔冰哧笑一聲,她都懶得回答姜宓了。

對此,姜宓輕嘆了一聲。她看了眾女一眼,又轉向崔冰,見到眾女都沒有反對她開口的意思,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了。」略頓了頓,她先看向李蟬兒,以一種念書般的語氣念道:「王昭華,時年二十有五,為人溫厚,稟性憐苦憐弱,最是體貼過人。」在李蟬兒得意的淺淺一笑中,姜宓繼續念道:「初,王照華定婚對象乃趙郡李氏的嫡女李玉蓮,李玉蓮性格剛強潑辣,有一次譏諷庶妹李蟬兒,被王昭華看到,王昭華為了維護李蟬兒當眾指責李玉蓮,自那次后,王昭華每至李府,定能與李蟬兒巧遇,王昭華憐惜李蟬兒在李府孤苦,心生憐愛,於是執意與李玉蓮退婚,另娶李蟬兒為妻……」

姜宓還在一段一段的背著,可李蟬兒卻已被她的話氣得雙眼含淚,身子搖搖欲墜了,事實上,要不是之前崔冰把話說得太硬,這時已有人阻止姜宓說下去了。

正念著資料的姜宓,卻渾然不知道她所念的東西已令得李蟬兒羞恨不已,她只是繼續念著,「李蟬兒王昭華成婚七載,已育一女一子,於外人看來,此兩人夫婦恩愛,子女聰慧上進。然而,王昭華生平最是憐惜弱小,四年前,他於開封巧遇一賣身女子,憐其孤苦,納為外室,註:此外室身份可疑。三年前,王昭華遇上一南唐女子,憐其病弱可憐,納為外室。註:此外室身份可疑。二年前,王昭華遇一后蜀女子,憐其失母可憐,納為外室,註:此外室身份可疑。一年前,王昭華納一對雙生女,憐其被親族欺凌,納為外室,註:此雙女身份無可疑之處……」

姜宓平平淡淡,機械般地念到這裡,她抬眼看向李蟬兒,挺溫和地說道:「據王昭華所言,他所納外室均為世間可憐女子,若不是擔憂其妻陷害,他定當會給她們一個名份……」說到這裡,姜宓對著真箇搖搖欲墜,不停的搖著頭,雙手捂著耳朵,對姜宓的話做出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姿態的李蟬兒,同情地說道:「王夫人,這世間戰亂頻仍,最不缺少的是可憐可疼的女子,據我們估計,這樣下去,尊夫的外室里,只怕會匯聚盡天下各國可憐可愛的女子。」

終於,姜宓話音落地后,再也承受不住的李蟬兒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李蟬兒裝病裝慣了,便是昏倒的姿勢也有著異樣的脆弱柔美,可惜在場的都是女子,沒有人憐惜她的美,此時此刻,有的只是一院落呆若木雞,渾渾噩噩的世家女子。

……

這時,姜宓的目光,又轉向了鄭螢月。隨著姜宓看來,那鄭螢月竟是慌亂的向後跌了一步。

姜宓看著鄭螢月,輕嘆了一聲。

隨著她這聲嘆息一出,鄭螢月竟是膝下一軟,差點沒有站穩。

姜宓見沒有人阻止自己,便繼續念書般又念道:「李元成,趙郡李氏庶支庶子,少而聰慧,頗有學名。鄭螢月,滎陽鄭氏嫡支嫡長女。四年前,鄭螢月下嫁李元成,同年九月,李元成擠掉其嫡兄掌管滎陽鄭氏在滎陽一地的鹽務,第二年七月,李元成北上契丹,為滎陽鄭氏販得軍馬萬餘匹,立下大功。第三年五月,滎陽鄭氏族祭時,李元成為副祭之一。」

念到這裡,姜宓看向鄭螢月,溫聲說道:「你那夫婿,就資料來看,並沒有明顯對你不住的地方。」

姜宓這話一出,鄭螢月欣喜若狂,竟是腿也不軟了臉也不白了,整個人喜笑顏開起來。

這時,姜宓又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心存疑惑,你那夫婿少時,曾有一青梅竹馬長大的常秀兒,當年,他曾對常秀兒許下婚姻,只是後來不久,他便娶了你。而那常秀兒,嫁人不過一月,其夫便已過世,死後留下一遺腹子,頗得你那夫婿喜愛。」

姜宓說到這裡,鄭螢月頓時尖聲喝叫道:「你既然派人查了我夫婿都沒有錯處,就不要信口雌黃!」

眼見她情緒失控,崔冰不由說道:「螢月,讓她說完!」

鄭螢月悻悻的閉上了嘴。

這時,姜宓又道:「還有一事,我也心存疑惑,鄭夫人,你這一年來,是不是身體越發不好了?」

鄭螢月臉色一白,她尖聲問道:「你,你怎麼知道?」鄭螢月幼時便弓馬嫻熟,是世家女中少有的文武雙全之人,只是也不知怎的,她這一年來,身體竟連普通的閨閣女子都不如了。

姜宓見她承認,姜宓垂下眼皮竟是尋思起來。過了一會,姜宓抬起頭來,她看向鄭螢月,挺誠摯地說道:「鄭夫人,你還是另找大夫診一診你的身體吧。另外,如果可以的話,那常秀兒你最好防一點,如我所料不差的話,那常秀兒的兒子,你最好也查一查……」

姜宓的話還沒有說完,眾世家女便嗡嗡的議論起來。於一片喧嘩聲中,鄭螢月顫聲說道:「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姜宓明澈的回眸看向她,溫溫和和地回道:「夫人沒有必要多想,真相如何,查一查就知道了。以你滎陽鄭氏的地位,難道還查不出一個寡婦的底細,找不到一個沒有被指使過的大夫?」

鄭螢月軟倒在身後婢女的懷裡。

她緊緊地盯著姜宓,緊緊地盯著她,過了一會,鄭螢月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自會去查清楚。」轉過身,鄭螢月顫聲又道:「走,我們走!」

就這樣,鄭螢月也走了。

……

這時,姜宓的目光轉向了崔冰。

這樣對上她的目光,崔冰竟發現自己的心跳砰砰的亂得慌,她握緊汗濕的手,一動不動地回望向姜宓。

見她也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姜宓只好繼續說道:「盧子秀,少好詩文,於風景詩和宮庭詩上最有造詣,四年前,盧子秀與盧靖文爭娶,最終,盧子秀勝出,成功娶得崔氏女崔冰為妻……」姜宓念到這裡,崔冰不由雙頰暈紅,她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了。

姜宓還在繼續念著,「盧子秀為人溫柔多情,春時花夏時月,秋時景冬時雪,他都能為其妻製造驚喜,盧子秀和崔冰夫婦詩酒唱合,伉儷同時同出,頗為恩愛。」

念到這裡,姜宓又緩了緩,她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憐惜地看向崔冰,又道:「去年底,崔冰為盧子秀產下一子,崔冰身為宗婦本就忙碌,產子后便有疏忽其夫之處。今年時,盧子秀於前往大梁的路上遇險,被一武將所救,那人有一美貌妻子,名喚藍采兒。盧子秀與藍采兒詩酒唱合,漸生情意……」

姜宓堪堪念到這裡,崔冰憤怒了,她尖聲喝叫道:「你閉嘴!」喘息了幾下,崔冰伸手指著姜宓的鼻尖,罵道:「你胡說八道!」

姜宓安靜地看著暴跳如雷的崔冰,直等她安靜下來,她才語氣平和地說道:「藍采兒那夫婿是趙匡胤的手下,他和貴夫婿剛開始發生爭持,便被趙匡胤知曉,趙匡胤當時便派人把貴夫婿綁了過去,第二天,貴夫婿便自願與藍采兒斷了聯繫。所以夫人放心,你那夫婿目前為止,還沒有在身體上背叛你。只是一個月前,聽說他又有了一個叫錢姝兒的紅顏知已,那錢妹兒依然是有未婚夫的,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便在這幾日,那錢姝兒的未婚夫婿,只怕會來找你夫婿的麻煩。」

崔冰這時只是不停的叫著,「你胡說!你胡說……」叫到後來,她的聲音已越來越無力,眼神越來越慌亂,顯然想起了什麼。

這時,姜宓抬頭看向崔冰,她認真的對著崔冰說道:「我這些年來也觀察了不少人,發現是有一些男子如貴夫婿一樣,他們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追逐和征服。這種男子,溫柔時最是多情,可一旦得手,他的興趣也就會淡下去。所以那資料上雖然說,是夫人太過忙碌才導致你的夫婿去對別人的女人出手,可我本人卻以為,這些是他的本性使然,夫人不管怎麼做,他都不會滿意,以後都會去追逐另一個女子。」

崔冰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尖聲叫道:「你閉嘴!」在姜宓老老實實的應聲閉嘴中,崔冰顫聲說道:「你所說的到底是不是事實,我自會去查清。」她本想強撐著再說些什麼,可實在胸口太痛太悶了,餘下的話竟是說不下去了。

見到她虛弱得不成樣,姜宓連忙說道:「快扶你家夫人下去休息。」

兩個婢婦這時也有這個意思,當然,她們不會再把自家夫人留在有姜宓的地方,於是,兩個婢婦扶著崔冰,走出了王應雪的院子。過了一會,下人來報,說是崔冰已經離去了。

崔冰這一走,剩下的所有世家女,嗖嗖嗖地轉頭向姜宓看來,而在姜宓回眸迎上她們的目光時,包括王應雪在內,眾女竟是齊刷刷退後一步。直到終於穩住身形,她們陡然記起,自己還沒有嫁人呢,姜宓便是最可怕,也輪不到自己來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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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運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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