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
沈喬的新生活過得還算順遂。
徐芸芳對她有幾分欣賞。她跟其他的縫紉工不大一樣,她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哪怕山寨大牌的作品,她也喜歡加入自己的構思。
徐芸芳和她閑聊的時候透露,經她改良過的那幾件款式,銷售量比從前好了一些,有呈上升的趨勢。
能得到老闆的賞識,沈喬自然是高興的。
兼職做得開心順意,本職工作也勉強能湊和。
自打康澤那天為她說了幾句話后,公司里關於兩人的傳言愈加甚囂塵上。各種版本的猜測層出不窮,全都描繪得有鼻子有眼。
有些特別八卦的還來她這裡敲邊鼓打聽消息,沈喬這點小精明還有,既不澄清也不否認,隨他們猜去。
朝中有人好辦事,她跟倪霏不對付,分分鐘會被她找茬趕出去,若真能得總經理一臂之力,別的不說保住飯碗還是可以的。
倪霏想看她笑話,她就得想辦法叫她看不成才行。
康澤那邊應該也聽到了傳言,可他也不澄清,彷彿默認一般。有時候沈喬也很好奇,她真心不認識那個男人,無論對著那張臉怎麼看,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總不能小的時候有過露水情緣吧。
聽說康澤大她六七歲,三十來歲的人,擱現在還算一輩人,放在小時候那就是大哥哥和小豆丁的關係。
不可能見過。
這麼帥的大哥哥,見過她怎麼會沒印象。
過了幾天公司又有新消息傳出,說當初康澤招她進來,是為了跟總公司新派來的潘經理別苗頭。
潘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聽說極為精明能幹。在總公司民基地產也是響噹噹的名字。這回被派來這裡,顯然是上頭有意壓著康澤叫他不能施展手腳。
潘經理一來就大刀闊斧進行人事改革,到處安插自己人,連前台也不放過。康澤一怒之下也使了些手段,縱然沒安插自己的人,也不能叫姓潘那女人如意。
當然這些都是傳聞,是真是假不好說。
沈喬就想,搞不好自己是被人當槍使了。
使就使吧,有利用價值總還是好的。
除此之外唯有林憶的事情叫她煩心。她迂迴著提醒過對方几次,但輕描淡寫如何點得醒一個待嫁新娘。林憶知道她在徐芸芳那裡打工后更是興奮,巴不得找件全世界最漂亮的婚紗,叫她做件一模一樣的出來。
沈喬就想,這事兒真殘忍,不管告不告訴她,林憶都得受一回刺激。
長痛不如短痛,這事兒無論怎麼鋪墊怎麼委婉,說出來都是得罪人的操蛋事兒。
於是某天晚上兩人在林憶家吃過晚飯,沈喬眼見對方一副明天就要領證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就把那天看到的事情給說了。
林憶初時像聽天書,聽完之後摸摸她的額頭:「沈小喬,你沒事兒吧。」
「我很好,沒喝酒也沒磕葯。我說的全是真的,你信不信我?」
「你覺得我該信嗎?」
「很難相信,不過還是該信。走錯這一步滿盤皆輸。」
林憶臉色一變:「沈喬,咱們這麼多年朋友。」
「就因為是朋友我才這麼說,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後悔個屁。」
林憶在客廳里煩燥地走來走去,突然腳步一頓:「沈喬,你是不是有點嫉妒我?」
沈喬沒聽明白。
「你跟莫淮安分了,就不想我跟楊一誠好是不是?」
沈喬突然明白了莫淮安之前說的那番話的用意。果然女人要當豬的時候,攔也攔不住。
「你是不是怕我結婚了就疏遠你了?我不是這樣的人,沈喬,咱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沈喬哭笑不得:「你當我這麼幼稚。」
談話陷入僵局,林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沈喬看了真替她著急。
「你聽我說,楊一誠真的有問題。戀愛兩年沒發生關係也就算了,連唯二的兩次接吻都是你主動,你覺得這合適嗎?一個男人再紳士,對自己的女朋友也沒這麼矜持吧。」
「那又怎麼樣,他那是尊重我。」
「你就不怕婚後他還是這麼尊重你?」
林憶語塞,想想那個畫面不忍直視。可叫她放棄怎麼可能,臨門一腳改朝自家球門踢,她以後怎麼做人。
沈喬依舊苦口婆心:「楊一誠就是個火坑,你現在及時收腳,最多燒掉鞋子。要是真跳下去,衣服褲子連肉都會燒沒的。」
「那你呢,明知莫淮安是個火坑,你不也往下跳了!」
這下輪到沈喬語塞。她臉色有點發白,強忍著沒發作,末了起身拿了包往門口走,走出幾步又回頭道:「林憶,你以為我願意跳那個坑嗎?當初但凡我面前還有別的坑選,我也絕不會選莫淮安那個。」
一場長談不歡而散,沈喬到底沒能說服林憶。
多年的友情暫時擱淺,沈喬又堵心又無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就不信兩年來,林憶對楊一誠沒有過一絲懷疑。
再純情的男人,也不是楊一誠那個樣兒。
細想下來,也就在徐芸芳那兒過得最暢快。
徐芸芳一直對她的縫紉技術有點好奇。這年頭的年輕姑娘,會用這玩意的人不多,用得像她這麼好的更是鳳毛麟角,關鍵是沈喬對婚紗設計有獨特的見解,不是一般只會照本宣科的人。
她明裡暗裡打聽過幾回,沈喬總是迴避這個問題。一提起這個就得提起家裡人,說起她的家族,又是一堆破爛事兒。
沈重業就是做婚紗起家的,她耳濡目染想學不會也難。
當然,她也真心感興趣。要不是大姨和父親通/奸的事情爆發出來,她從前一直想著大學學個設計,畢業后就進父親的公司工作。
子承父業嘛。
現在這話聽來多諷刺。
沈喬活做得好,徐芸芳就有意提拔她,想找她設計幾款新式的樣品拿來打市場。
「整天抄別人的也怪沒勁的,雖說這婚紗一條街上的店都跟我一樣,但雷同太高咱們這市場就做不大。你會畫設計圖嗎?」
沈喬會,還畫過不少。和莫淮安在一起的兩年,她心情壓抑,常常靠畫稿打發時間。她有一整本婚紗設計集,全是那兩年裡慢慢畫出來的東西。
徐芸芳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她。沈喬當天回去就去翻那本冊子,里裡外外翻了個遍,也沒找著。
沈喬就想壞了,一定是落莫淮安那裡了。那東西算不上稀世珍寶,好歹也是心血,要這麼丟了也可惜。
可她人走了快一個月,那房子估計里裡外外叫人打掃了個遍,哪裡還有剩。
沈喬就有點沮喪,坐在書桌前想再給憑記憶給徐芸芳再畫幾幅。可靈感這東西就是個小妖精,你叫她她不來,怎麼都不來。
畫到半夜也沒畫出個鬼來,沈喬第二天上班有點沒精神,趁午休的時候給從前家裡的鐘點工陳阿姨打電話。
陳阿姨很熱情一人,接到電話就聊開了:「沒有沒有,東西都還在,沒怎麼變。莫先生叫我還按從前的時間打掃……對的對的,我還去的,今天晚上啊?我在的呀,你下了班過來好了。沒關係的,莫先生人這麼好,不會計較的。」
沈喬掛了電話就想,陳阿姨是叫莫淮安洗腦了吧,他這人跟「好」字不沾邊吧。
下了班沈喬給徐芸芳打電話說了下情況,坐車回了從前住的碧波花園。
這個城市最高檔的住宅區之一,門口保安林立。好在沈喬走的時間不長還有人認得她,輕易就叫她進了門。
她到門口的時候大概六點半,敲了門很快有人給開門,陳阿姨站在那裡,臉色有點為難,虛掩著門不大想讓她進去的樣子。
沈喬沖她微笑:「陳阿姨,我方便進來嗎?」
「這會兒不太行啊。莫先生回來了,帶了個女伴回來,我這、我這不好做主。」
沈喬不想見莫淮安,轉身要走,可想起自己那本「心血」,還有與之相對應的收入。
徐芸芳說了,她設計的東西賣得好,會給提成。
「我能跟莫先生說說嗎?」
「他醉了,這會兒正在房裡睡著,我怕……」
「阿姨,誰來了?」
一個女人走過來,從門縫裡露出半張臉。沈喬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不是嚴曉婷,第二反應是莫淮安口味什麼時候變這麼重了。
那麼濃的妝,妖嬈的身材,交際花似的臉龐,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漂亮。
陳阿姨卻似乎不喜歡她,故意嘀咕一句:「沈小姐來了,她從前住這裡。」
女人眼前一亮,開始打量沈喬:「你有什麼事兒?」
「沒,拉了點東西想找找,沒關係,我先走了。」
「沒事兒,你進來吧。」
女人拉開門,大大方方請沈喬進屋。
沈喬也就硬著頭皮進去了。東西放在卧室里,莫淮安正在裡頭睡著,沈喬推門的時候格外小心,生怕吵著對方。
她先在靠牆的柜子里翻了翻,沒能翻到,又走到床邊去開床頭櫃。
莫淮安今天睡在她平時常睡的那一側,沈喬在床邊蹲下來時,清楚地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兒。
但除了酒味,還有點別的味道。
那是莫淮安特有的味道,從前兩人親密的時候她總能聞到。
男人味,但不讓人討厭。
沈喬怔愣一下,突然一隻手覆上了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