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蘭修從博亞娛樂的大樓出來，時間差不多已經十點了，空氣里隱隱飄『盪』著食物的香氣，提醒著蘭修他今早下飛機之後還沒有吃任何東西，而現在已經到了午飯時間。蘭修站在街角動了動鼻子，仔細的分辨出香味中味道最『誘』人的一種，順著這味道一路找了過去。

在隔著博亞娛樂一條街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很老舊的麵店，狹小的店面有一半被灶台佔據，倒處都是煙油留下的無法清洗掉的污漬，玻璃『門』上、老木桌上、泛黃的牆壁上，骯髒的沒有一個路人願意停留，但是從熱氣騰騰的大鍋里傳出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這足以掩蓋掉其他的缺點。

散養的老母『雞』，小火慢燉，加入蔥段、薑片、『花』椒、陳皮、茴香等調料，是最簡樸的方法，煮出的最純正的味道。

「老闆，給我一碗『雞』湯麵，我要兩支大『雞』『腿』，不要加青菜！」蘭修毫不猶豫走了進去，對著站在灶前叉腰喝茶的老頭子喊了一聲。

「好啊，小朋友隨便坐。」穿著碎『花』圍裙的老闆站在貼著白瓷磚的鍋灶前，招呼了一聲就擱下手裡的紫砂茶壺，從身邊的竹籃里夾起一團手擀麵扔進了大鍋里。

蘭修在店面里看了一圈，然後在距離店裡為二兩個客人最遠的桌子那坐下。他一點也不嫌棄店裡的臟『亂』，眼睛緊盯著煮麵的老頭子，滿臉期盼的等待著麵條出鍋。

店裡靜悄悄的，只有鍋中沸水蒸時騰氣泡破碎發出的聲音，歡快而熱鬧。時光彷彿減緩了腳步，在這喧囂又冰冷的城市裡，這一刻顯得特別安詳溫馨。

但是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到這種美好的意境。

「啪。」

竹木筷被用力的磕在黑『色』的陶瓷湯碗上，發出的脆響打破了店內的安靜的氣氛。背對著蘭修坐著的西裝男煩躁不耐的對著他對面的白胖子大聲說道：「魚子瑜，你倒底想怎麼樣，不是要找我談談嗎？說啊！」

叫魚子瑜的胖子一直在埋頭吃面，男人的突然爆發把他嚇了一跳，渾身一抖，手裡的一根筷子都掉到了桌上。他立刻拿了起來，一邊軟聲軟氣的說道：「阿傑，有話好好說，你是明星，在外面要注意形象的。」

「注意形象也要看是在哪裡，你覺得在這裡有必要嗎？大概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我張世傑會來這種破地方吃面，你說我是來這種地方的人嗎？」張世傑暴躁的吼道，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魚子瑜這副懦弱的脾氣，娛樂圈這種踩低捧高、畏強欺弱的地方，有這樣的經紀人簡直是倒了血霉，如果不是他自己能耐，就只有被欺負死的份，哪裡會有今天。

「……這裡，這裡的面很好吃。」

魚子瑜緊張的抓著筷子，他今天約張世傑出來是為了挽留他求他繼續待在浩洋娛樂公司的，但是話真到了嘴邊，他卻說不出口了，他帶了張世傑七年，比誰都知道他的野心，浩洋娛樂現在給不了他光明未來，他怎麼可能留下。

但是心裡魚子瑜還是帶著一絲僥倖，七年，不是七天，也不是七個月，那麼長的時間裡，張世傑、他、還有浩洋娛樂，三方相互扶持經歷過多少難關終於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以為他們的關係早就不是簡單的同事和朋友了，他以為他們更像是家人，如果是家人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點捷徑就絕情的離開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既然這麼喜歡吃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那你就吃一輩子好了。魚子瑜，我完成了手頭所有的工作才走，已經很給公司面子了，你們也要有點自知之明，你們能給我帶來什麼？我已經三十二歲了，再不出頭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我需要一個拿得出手的作品，那應該是一部能拿獎的大製作電影，而不是低俗泛濫的家庭倫理劇，也不是打個水漂都難的小成本爛片，是《天涯》那樣的大製作你懂嗎，哪怕只是進去講一句台詞，浩洋娛樂能給我這樣的資源嗎？不能。但是朝陽影視能，只要我簽約，他們就會給我安排進《雷霆江山》劇組，男二號，你知道嗎？男二號！」

聽著張世傑無情的話，魚子瑜忍不住紅了眼圈，緊握著拳艱難的開口懇求道：「現在公司是沒有這個能力，可是以後一定可以的。阿傑，你知道現在公司的情況，明知現在還在昏『迷』，公司里就你一個頂樑柱，這些年老闆對你一直不薄，所有的資源都任你挑，你真的不能現在走，公司不能沒有你。」

張世傑自然知道浩洋娛樂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原先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他和紀明知兩個藝人，現在紀明知出了車禍昏『迷』，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許多談好的合作都被迫取消了，有些簽了合同還來不及完成的，對方已經開始索要賠償了。整個公司都焦頭爛額，卻又碰到一些敵對公司落井下石，趁機挖角的事情，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小藝人走了，他要是再走，估計浩洋娛樂離倒閉也不遠了。

可是自古以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留在浩洋娛樂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甚至可能跟著一起完敗，張世傑怎麼可能願意，他『花』了七年時間才爬到三線，期間付出多少血汗，他不可能為了還一份恩情就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張世傑看了眼魚子瑜，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這些年來公司確實對我不薄，但是我也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利潤，我們互利互惠，誰也不欠誰的。總之，誰都別想成為我的攔路石，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阿傑……」魚子瑜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還是沉默了。

張世傑等了幾秒，然後從錢包里翻出一張五十塊的紙筆扔在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麵館。

蘭修看完戲，他的面也煮好了，老闆端出來送到他面前，順便收走那桌上根本沒動過的面碗和那張五十塊，放下找零時老闆嘆著氣搖了搖頭，「唉，現在的年輕人吶，都被金錢『迷』『花』眼咯，連做人的根本都忘了。」

蘭修倒不認為那個叫阿傑的有什麼大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有些時候良心這類東西會成為世上最稀有的奢侈品，不是人人都擁有得起的。

不過比起面前這碗讓人不甚滿意的面，其他事情的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老闆，不是說了不要青菜嗎！」蘭修打開一副一次『性』竹筷，嘴裡不滿的抱怨道。

老闆完全不理會蘭修的抱怨，繼續一手叉腰『挺』著肚子站到灶台邊上，端著茶壺說道：「哪有不吃菜的，小孩子要多吃青菜才能長得好，我特意給你多加了點。」

「我可不會多出錢的！」蘭修賭著氣說道，夾了一筷子帶著菜葉的麵條，一下塞進了嘴裡。

嗯，麵條的味道果然很地道，每一根面嚼起來都很有勁道，『雞』『腿』也好吃，『肉』質鮮嫩極了，感覺『棒』『棒』噠。這麼好的味道，就算碗里多了很多掃興的青菜，也全不能影響蘭修的好心情。

哼哧哼哧的吃完一碗面，蘭修抓著剩下的一隻『雞』『腿』啃了一口，抬頭一看對面的白胖子已經抹乾了眼淚，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就笑眯眯的向對方招了招手，「魚先生是嗎，能過來一下嗎，我有事和你談。」

魚子瑜一直沉浸在低『迷』的情緒里，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蘭修，此刻突然看到蘭修，瞬間驚為天人，震驚的臉頰上的兩坨『肉』都顫了一顫，指著自己的鼻子磕磕巴巴的問：「你，你你，叫我？」

「嗯，請過來一下。」蘭修肯定的點點頭，又咬了一口手裡的『雞』『腿』。

手裡舉著『雞』『腿』啃得動作本來應該很粗俗，但是蘭修愣是吃出了高雅範兒，看得魚子瑜一愣一愣的，他有些忐忑的走到蘭修面前，也不敢坐下，只盯著那隻油汪汪的『雞』『腿』問道：「請問叫我有什麼事嗎？」

「啊。」蘭修咽下嘴裡的東西，抬了抬手示意魚子瑜坐下，然後他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正經的坐好后對更加忐忑的魚子瑜說道：「我叫易蘭修，目前準備成為一名演員，魚先生是經紀人吧？」

「是的，我是浩洋娛樂公司的經紀人魚子瑜。」魚子瑜兩隻杏仁眼瞪得溜圓，他似乎已經明白易蘭修的意思了。可是易蘭修的條件實在是太好了，有著那麼好看的臉，任何公司都會樂意捧他的，所以魚子瑜又有些不確定了，畢竟現在但凡關注點娛樂圈的人都知道浩洋娛樂正面臨巨大危機，正常人應該都不敢接近他們才對。

「那你手下有藝人嗎？」蘭修打量著魚子瑜問道。

「沒有沒有，我帶的人都走了，剛剛你也看見了。」魚子瑜連忙搖搖頭，臉頰兩側的兩坨『肉』也跟著抖了兩抖，看著說不出的可樂，偏偏魚子瑜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又要哭一場一樣。

「真巧，你姓魚，長的也像小金魚，很可愛。」蘭修笑著說道。

「像金魚？可愛？！」魚子瑜驚訝的張著嘴，從小到大他的小名就是魚類『花』名冊，但真的從來都沒有人說過他像魚，他向來都是和某種只知道吃喝的動物相提並論的。

「是啊，所以我看你很順眼，想要給你一個簽下我的機會。」

「啊？你真的要找我簽約！」魚子瑜抓著挎包帶子，心裡十分猶豫，不過還是老實的說道：「可是我們公司說不定會倒閉，跟著我你沒有好處的。」

「我當然有好處。你只要考慮簽不簽我就好了，我今天剛拿到電視劇《空靈寶劍》的男二號，我聽說這部劇很不錯的。」

「什麼？」魚子瑜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後背撞到身後桌子的桌角也全不在意，他聽到了什麼，《空靈寶劍》男二號！他的耳朵沒有出問題吧？！！！

「所以我急需要一個經紀人幫我去談合同，正好遇到你，也省的我費心去找公司了。」

當然這是假話，蘭修會找魚子瑜，一是因為魚子瑜的長相討他開心，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這家叫浩洋娛樂的經紀公司聽起來似乎就要倒閉了，這種情況下他加入浩洋娛樂那就是雪中送炭的恩情，等他以後將公司起死回生了，那他就是老大，於情於理浩洋娛樂都不能拿合同約束他，這比起加入那些又大又強的娛樂公司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