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實是夢想的一面照妖鏡(3)
第3章現實是夢想的一面照妖鏡(3)
「哇哦。」蘭寧忍不住在心裡驚嘆了一聲，真是「夢幻の書架」。
「入職手續辦完了嗎？」
聽到這個聲音，蘭寧趕緊轉過身，果然是昨天面試過自己的主編。
「是的，手續已經辦理好了。」她畢恭畢敬地說道。
主編看了看她脖子上掛的工作牌，用手上的鋼筆指了指一個空位：「你的座位在那裡，上面有些亂，你自己整理下，電腦可以用。」
「好的，謝謝。」
「你位置左邊的是蘋果，她負責帶你，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主編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諱莫如深地打量她兩眼，「我記得你面試的時候說，你最喜歡的作家是幸心老師？」
「是的。」蘭寧感覺又有些微妙，就像面試時主編那意義不明的一笑一樣。
主編一擊掌，臉上再次綻開了迷之微笑：「那我就把他交給你了。」
主編的話頓時把蘭寧炸懵了，她腦袋裡連續閃過一排驚嘆號。
什麼，把幸心老師交給她了！她這種初來乍到的新編輯，竟然能分到這種大作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
「幸心老師有個出版稿快到交稿日了，但是我現在在所有社交軟體上都沒辦法把他戳活，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啊？」
等等，交給她的意思只是讓她催稿嗎？
她還沒有把思緒捋順，主編已經順手撕下一張便簽，就著身邊的桌子飛快地寫了起來：「這上面有他全部的聯繫方式，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在下個月十五號前，把他的稿子給我收上來，加油。」
她說完就把便簽塞進蘭寧手裡，沖她揮了揮手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蘭寧：「……」
一切發生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她有點木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跟蘋果打了個招呼。大概是因為主編把幸心老師扔給了她，蘋果先跟她介紹了一下幸心老師的情況，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幸心老師在我們這兒的花名是什麼嗎？」
「什麼？」
「東亞拖稿天王。」
蘭寧：「……」
拖稿天王，跟托塔天王有什麼關係嗎？
接下來的十分鐘，她微笑著聽蘋果講述了幸心老師花樣百出、層出不窮的拖稿方式，用蘋果的話來說，出一本《拖稿秘籍》完全不在話下。
「最無恥的是，他還建了一個作者群，拉了好多作者進去，跟他們一起在群里分享拖稿心得。」蘋果講到憤怒處，「啪」的拍了下桌子。
蘭寧：「……」
她以前也是當編輯的，自然見過作者拖稿，但像這種不光要自己拖稿，還要帶動大家一起拖稿的拖稿教教主，她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媽個雞她是不是被坑了！她就說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原來主編那個迷之微笑是甩掉燙手山芋后如釋重負的微笑啊！
「幸心老師的責編離職了，主編本來打算自己接手他，結果怎麼戳他都沒反應，電話也不接。」蘋果拿起桌上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對蘭寧道，「總之你這段時間就專心催幸心老師的稿子吧，我這邊有事會讓你幫忙的。」
「好的，謝謝……」蘭寧在上班第一天就感到一片灰暗，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是再也沒有了。
她把桌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按開電腦後，她拿起剛才主編給她的便簽看了看。
上面有幸心老師的企鵝號微信號微博號電話號碼甚至住址，就差銀行卡賬號了。她看得嘆為觀止，把所有信息都過了一遍后，目光落回了第一排的三個字上。
言儒語。
這應該是幸心老師的真名，聽上去還挺有范兒的，可是怎麼說呢……顏如玉？
噗。她笑了一聲，點開了桌面上的企鵝圖標。
《米斯特里》編輯的企鵝號都是公司的，也就是說編輯離職后，人走QQ留。蘭寧按照蘋果說的先修改了密碼，然後重新登了上去。
這個號上有很多作者，但她也不敢亂戳，她在分組裡找到幸心，發了條消息過去：「幸心老師您好，我是《米斯特里》新來的編輯花椰菜，請問您的稿子大概什麼時候能交呢？」
第一次給這麼大的作家發消息，蘭寧還是有些緊張的，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但消息發出去后，憂傷的石沉大海了。
她抿了抿唇，打算換其他的方式聯繫。微信號得用自己的，而她和幸心並不是好友，這個可以PASS了。她爬上自己的微博，給幸心發了條一模一樣的私信，然後一模一樣的石沉大海。
好吧，只能電話騷擾了。
這次蘭寧整個人都有些顫抖，可電話撥出去后，明明是通的，但對方就是不接。企鵝滴滴叫了一聲，蘭寧以為是幸心回復她了，激動得差點連電話都給扔出去，結果點開后發現只是蘋果讓她去雜誌的投稿郵箱里看稿子。
《米斯特里》除了會刊載知名作家的作品外，也致力於發掘新人，為此還專門開設了一個新人版塊，蘋果讓她審的稿子就是這個版塊的。
郵箱里有七八頁還沒有看的稿子，蘭寧只好先把幸心的事放到一邊，專心看起稿子來。
審稿其實是一項非常枯燥的工作，如果稿子對你胃口還好，如果是你不感興趣的，那就真是一場折磨。而且新人投的稿子質量參差不齊，蘭寧看了一上午，已經頭暈腦脹眼睛發酸了。
「行了，第一天上班不要這麼拼，為了歡迎你加入，中午我請大家吃飯。」主編不知是什麼時候站到了蘭寧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家聽到她這話，都起著哄站了起來。蘭寧鎖了電腦，拿著外套跟大家一起出去了。公司附近就有中餐館，大家找了個位置坐下，就開始互相介紹。
編輯部的男女比例還算均衡，不過一半都是已婚人士了。大家都比較風趣，蘭寧也很快跟他們混熟了。吃完飯後休息了一會兒，她又進入了審稿模式。
這一篇稿子標題叫《禱告》，作者名叫碧空如洗。蘭寧本來是以還沒睡醒的狀態點進去的，讀著讀著卻不知不覺被吸引了。
這個作者的寫作手法和故事構架都很有幸心的風格，但讀完后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受。比起幸心擅長揭示人性的黑暗和醜惡，這個作者雖然也在寫著惡劣的犯罪，卻從頭到尾都有一股暖流在涌動，實在不可思議。
蘭寧看過不少推理小說，這種「為愛犯罪」的主人公不少作者都寫過，但很少有把感情拿捏得這麼細膩的，因為大家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推理本身上。
這麼一說這個作者就顯得更加難能可貴了，因為他的推理部分也設置得非常巧妙。
蘭寧覺得搞不好她一不小心發現了一個未來之星。
她點開對話框，給蘋果發去一條消息：「這篇文章你看看，我覺得寫得不錯，但是我有點擔心是哪個大大披馬甲寫的。」
蘋果：好的，我等下就看。
蘭寧見她接收了文件，又開始接著看稿子，三點的時候，她先看了看手機，沒有回電，又把幸心的企鵝點出來，一樣沒有回復她。
蘭寧：「……」
看來幸心老師的裝死技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咦不對，她記得蘋果給她透露過，幸心老師最後一次回復主編消息，是在公司春節放假前，他說他生病了，很嚴重，可能速度會有點慢。
蘭寧飛快地眨了眨眼，他不會病得太重默默死在了家裡，沒有被人發現吧？
這不是她想象力豐富，而是她真的在電視上看到過類似新聞。
懷揣著這個想法，她猶猶豫豫地給蘋果發了條消息：「幸心老師真的戳不動，我覺得再這麼戳下去他也不會理我，我想要不我直接去他家門口堵他吧_(：з」∠)_」
蘋果：……你好拼。
花椰菜：我覺得要是他交不了稿，主編會開了我的[淚]而且他不是說他生病了嗎，我正好可以關懷一下他。
蘋果：哈哈哈哈哈你信他生病了[笑cry]既然主編把他的地址都爆給你了，你就大膽的上吧。我會告訴主編給你算外出的。
花椰菜：好的[OK]。
她把電腦關了，拿起外套就出去了。幸心老師就住在A市，她聽說以前主編也在他家門口堵過他，這個地址應該是真的。
……說真的如果她是幸心老師，肯定早從A市搬出去了。
她坐了地鐵又轉公交，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地址上的小區。這是個高級公寓，她進去保安還盤問了她好久，最後還讓她登了記。
按照地址找到7棟2103號，蘭寧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
叮咚聲過後，她緊張地站在門外等待著。
三十秒過去了，屋裡沒有反應。她又按了一次門鈴，繼續緊張地站在門外等待著。
又三十秒過去了，門裡依然沒反應。
叮咚叮咚叮咚。
這次她連按了三次門鈴，在沒有得到回應后終於停了下來。
好吧，好像真的沒人。
……媽蛋幸心老師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
她從包里摸出手機，依然沒收到幸心的回電。沒關係，她可以繼續打！
但是對方也可以繼續不接。
她給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把手機放了回去。為什麼她一個編輯，催作者稿子催得像高利貸收債一樣？
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決定就站在這兒等著幸心回來。小時候老師就教育過她，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不就是拖稿嗎，她不信她還治不了了！
等了沒幾分鐘，她的壯志就開始被無聊取代，她又把手機拿出來，靠著門玩起遊戲打發時間。
解鎖了一張新的地圖后，她聽到輕微靠近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一個提著購物袋的男人朝自己走過來。
蘭寧瞬間睜大了眼睛，雖然男人的衣服從登山服換成了毛衣加薄毛呢，但她認得那張帥（劃掉）臉！
這不就是在北海道的時候，她在山上遇到的那個男人嗎！
男人似乎也認出了她，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你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蘭寧一臉茫然，連遊戲都忘了退出，任憑遊戲音樂充當兩人之間的BGM：「你家門口？你住在這兒？可是我是來找幸心老師的。」
男人沉默地打量了她一陣，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找他有什麼事？」
「我是雜誌社的編輯……等等，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你是編輯？」男人饒有興趣地輕輕勾起嘴角，狹長的眸子睨著她，「當然跟我有關係，因為我就是幸心老師。」
蘭寧：「……」
這一瞬間，她清晰的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行字。
——女人，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偶像幻滅是什麼感覺？
就是蘭寧現在的感覺。
她從大學開始看幸心的書，如果把他的文字帶給她的感覺擬人，那就是一個文質彬彬、談吐優雅的紳士。她以為他本人也是這樣的，可現實……
先哲們說距離產生美，那都是用血和淚堆砌起來的智慧啊！
「言先生，這是你女朋友嗎？」一個不明真相的鄰居阿姨帶著幼兒園放學的孩子回來了，八卦的目光幾乎黏在他們身上。
「真是個惡毒的詛咒。」言儒語轉過身開門，蘭寧不好意思地對鄰居阿姨笑了笑，在他關上門之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擠了進去。
言儒語把鑰匙扔到桌上，睥睨著她：「你進來做什麼？」
蘭寧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幸心老師，您有篇稿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交？」
「你來催稿的？」言儒語走到廚房，把購物袋裡的東西一樣樣放進冰箱，「誰把我的地址告訴你的？」
「主編，她說下個月十五號之前一定要交稿。」蘭寧沒跟著他去廚房，就站在客廳里看著他。
言儒語關上冰箱門，眉頭有些不悅地蹙了起來：「我果然應該從A市搬出去了。」
呵呵。
蘭寧在心裡冷笑兩聲，雖然心裡很不爽，但還是要保持微笑：「其實我也不想來打擾老師，不過你不回我消息，電話也不接……」
「那幾個騷擾電話是你打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言儒語打斷了。
蘭寧：「……」
我，忍。
「那個不是騷擾電話……」
「未知號碼我向來視為騷擾電話。」
……繼續忍。「我的號碼希望老師能存一下。」
「為什麼？方便你催稿嗎？」
……忍無可忍！
「那你倒是交稿啊！只會裝死算什麼？有本事拖稿有本事你接電話啊！」蘭寧把心頭的憤怒咆哮出來后，頓時覺得舒服多了。不過這種舒服持續了不到三秒，她就後悔了。
嘴炮一時爽，催稿愁斷腸。
言儒語看了她一陣，從廚房走出來，對她揚起一個淺笑：「可能你不知道，我是金牛座的，金牛座最大的特點就是好吃懶做。」
蘭寧：「……」
為了拖稿不惜自黑，他也是挺拼的。可這特么的全是套路，她才不會上當。
微笑。：)
「老師，你之前跟主編說你生病了，其實你是跑到日本去旅遊了對吧？」
言儒語挑起一邊眉梢對著她：「難道生病還不讓好了嗎？我病好了后就去日本旅遊了。」
「……既然有時間旅遊，為什麼不寫稿呢？」
「因為金牛座好吃懶做啊。」
蘭寧：「……」
大金牛是跟你有什麼仇，你要這樣黑它！
大概是蘭寧無語的樣子讓言儒語的心情頗好，他又笑了笑：「我也想早上起來寫稿的，可我每次睜開眼睛，都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誰特么的信！
蘭寧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僵硬：「老師，我在北海道可是看到你早上六點就起來做廣播體操了。」
言儒語蹙了蹙眉心，認真地糾正她：「第一，那個不是廣播體操，而是網上很流行的伸展操，我的工作需要長時間坐在電腦前，所以我養成了做操的習慣；第二，你也知道那是在北海道，誰去了國外旅遊還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起床？」
蘭寧：「……」
簡直有理有據，無法辯駁。
不愧是東亞拖稿天王。
第一回合的交鋒結束后，蘭寧的血槽幾乎清空，整個客廳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
她覺得硬碰硬不行，得來個軟的，雖然有些屈辱，但誰讓是她求人家交稿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笑容再度變得自然起來：「幸心老師，其實我是您的忠實讀者，在北海道時我不該說您是路痴，我先跟您道個歉。」
「路痴」兩個字讓言儒語的眉毛又豎了起來：「我不是……」
「我知道，您不是路痴，您只是方向感不太好而已。」蘭寧微笑著把他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言儒語蹙著眉頭，沉默地看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