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恩斷義絕

葉語瀾的聲音，帶著顫抖和不解，看著葉珍，眼中的痛，深深的刺進葉珍的心裡。

孩子的死，比這二十年來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痛苦，二十年的痛苦，在孩子來臨的時候，都什麼也不算了，可是，給予她一生痛苦的這個人，到頭來，把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明都毀了。

不管是季家還是葉珍，這都是一生都不可原諒的，她既然不會原諒季家，同樣對葉珍也是懷恨不已，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當年生來無依，哪怕活不到今日，她也不要葉珍這樣的撫育之恩，說是恩情，卻是誅心的恩情。

葉珍手緊緊的拽著大衣的衣角，吶吶的看著葉語瀾，動了動嘴唇，淚痕滑落，一副讓人忍不住憐惜的樣子，看著葉語瀾低聲道，「我當時······是真的真心想要你生下孩子，只不過，季家出手。機會難得，我不想錯過，你的一個孩子，可以換來墨家和季反目，還可以讓你更加恨季擎天，這對我的計劃，是有利的，我想。你還年輕，以後總會有孩子，所以，就下了決定，可是，你相信我，我沒有想過要傷你性命，只是流產，不會傷你的！」

在她心中，流產而已，大不了住院幾天，養養身子，不會有任何問題，孩子還會再有，可是這樣的機會，不會常有，所以，沒有任何的掙扎，葉珍就決定了，用葉語瀾的孩子，換來墨家季家反目，也換來葉語瀾痛恨季家，值得。

可是，她低估了，孩子在葉語瀾心目中的地位。

現在，她或許並未真正覺得錯了，然而，再回去選擇，她不會傷害葉語瀾的孩子。

「只是流產？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命！」葉語瀾猛然站起來，朝著葉珍撕心裂肺的厲聲質問，堵得葉珍啞口無言。

「況且，流產你沒有傷害我？那麼這次呢？你為了讓我和季擎天反目，為了讓他下手殺我，不惜自殘！你把我當成什麼？在你眼裡，我只不過是你的棋子，哪怕二十年的媽媽，都喚不回你的良知！你可曾想過，如果當時墨琛來晚一點，我會死在那裡！你有沒有想過，我當時的心痛和絕望？葉珍，媽媽？你配么！」

葉語瀾指著葉珍，神色激昂的聲聲質問，一字一句，都像是刺著她的心，把這些事情，重新從自己的嘴裡再說一次，就相當於，再一次剜她的心。

可是，這些心痛，比起葉珍的傷害，什麼都不算了。

這個女人，把自己狠狠的推向痛苦深淵，如今，看到了她，那些回憶就像電影會放一樣，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晃動。

小時候的孤獨和恐懼，流產時的心痛和悔恨，被季擎天刺殺時的絕望和寒心，都是這個女人一手操作的。

想起這些，葉語瀾就感覺，心痛到窒息，如今，看到葉珍，她就覺得噁心。

葉珍聞言，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白如紙張，顫抖著身子，看著葉語瀾眼中迸發的恨意，她哆嗦著問，「你竟然都知道了······我千方百計的隱瞞著，可你，竟然全都知道了，！」

她以為，葉語瀾只知道她導致流產的事情，可是，卻沒想到，葉語瀾連這個都知道，這件事啊，她做的很隱蔽，沒有什麼人知道，只有邪玲······

是邪玲和她說的么？不然那這件事情，她怎麼會知道？

葉珍自己都明白，這件事情，是絕對不能讓葉語瀾知道的。

以為這次的算計，是把葉語瀾的命，捨棄了，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難以原諒的，所以，哪怕葉語瀾知道了孩子的死是她做的，她也不能讓葉語瀾知道上次季擎天殺她，是自己的默許和推動才有的。

而如今，她都知道了。

葉語瀾冷冷一笑，緩緩抬步，向著葉珍，步步靠近，緊握拳頭，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是，我都知道！你醜惡的嘴臉和喪盡天良的算計，我全都看到了，我真後悔，我竟然叫了你二十年的媽媽！這麼多年，我的討好，我的隱忍，我以為終會心軟，可是，二十年啊，你給了我一場噩夢，你說你這輩子最敬重的人是我母親，可你卻以她為借口，把我折磨得體無完膚！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你有什麼資格，玩弄我的人生！就算我是罪孽，可我不是你的罪孽！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評判我的人生！」

她站在葉珍面前，淚痕滿面的對著葉珍，厲聲怒吼。

曾經她也以為不管葉珍對她有什麼樣的定位和判斷，作為她的母親，葉珍說什麼都是對的，所以，哪怕心在痛，她也忍耐著葉珍瘋狂的傷害，可是，當得知葉璇才是她的親生母親的時候，這些認知，頃刻之間嗎，全數瓦解，這麼多年，她所承受的，一直都是葉珍的癲狂和仇恨，可是，這些，全是謊言。

一個毀滅她的謊言。

葉語瀾話落，葉珍搖搖頭，猛然站起來拉著葉語瀾的手，極急切的輕聲抽泣道，「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可是，在我的心裡，也曾經把你當成我的女兒，你是我姐姐的孩子，我承認，我錯了，可這並不代表你與我而言真的什麼都不是，我養了你二十年，哪怕你流著季擎天的血，我都養育了你，只因為，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的女兒，可是我忍不住，當年的事情，我從未忘記過，所以，傷害你，我也不想，可是我見不得，見不得季家這麼多年過的那麼好！所以才做這麼多事情，請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原諒我，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傷害你了，瀾瀾，我······

「夠了！」葉語瀾甩開葉珍拉著她的手，葉珍一個不慎，被她推倒在沙發上癱在那裡，怔然僵在那裡，滿臉淚水看著葉語瀾低聲抽泣。

「不要再為你自己找借口！你讓我給你機會？原諒你？那誰給我機會？給我的孩子一個機會？原諒？我原諒你？那你能原諒那些當年毀掉你所有的那些人么？連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來讓我做到？我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你！就算我死，我也恨你！」

葉珍被葉語瀾最後的一句話，刺激的說不出話，她怔怔的看著葉語瀾，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傷痛，嘴唇直哆嗦，撐著身子的手也直顫抖，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葉語瀾許是已經不想再繼續質問了，看著葉珍，眼中全是淡漠，緩緩退步，然而，她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在葉珍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身子一曲，在葉珍面前，直直下跪。

「你······」她想做什麼······

葉語瀾神色淡漠，抹去淚水，看著葉珍，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彷彿剛剛神色激昂的，並非她，而是一個幻覺。

葉珍震驚的看著葉語瀾，不明白她為何跪下，正想著扶她起來，可是，愣在半空，沒有扶起。

「我縱然恨你，可是，你終究養我成人，或許你的動機不單純，也讓我無法原諒，但是，你讓我活下來，也算把我養大了，養育之恩，難以抹滅，可是，殺子之仇，我最不到忘記，你欺騙我二十年，這二十年，我從未開心過，今日，我用我二十年的人生和我的孩子，來償還你的養育之恩，也做一個了斷，從今天起，你我母女，恩斷義絕，葉家的東西，我也不會要，我和你，就當是扯平了！」

平靜的說完，葉語瀾自嘲一笑，不再看葉珍，緩緩站起，便是轉身走向門口。

葉珍如遭雷劈般震驚不已，對葉語瀾恩斷義絕的話語，終究是不能接受，練嗎追上去，在門玄關的地方，用力拉著葉語瀾，顫著聲祈求道。

「不可以！你不能走，瀾瀾，不要走，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是，你不能走，葉家只有你了，我也只有你，我求你，求你不要離開葉家······」

拽著葉語瀾的手臂葉珍不顧一切的跪著求她，她知道，葉語瀾不能離開，若她走了，一切就都完了，葉家完了，而她，她不能讓葉語瀾離開，怎麼可以······

她高傲一生，連父母都從未跪過，今日，卻顧不得這些，向葉語瀾彎下雙膝。

被葉珍猛然一拖，葉語瀾身子微顫，腳步不得已，頓在那裡，葉珍的下跪，出乎她的意料，但是，這些，不足以讓她留下。

緩緩轉身，看著淚流滿面，哭著看著她的葉珍，葉語瀾眼中平淡無奇，沒有任何波動，彷彿，對葉珍的祈求，沒有任何的觸動。

垂在身側的手，輕輕伏著葉珍拉扯著她的雙手，葉珍以為她想要扶起自己，可是，下一秒，她僵硬在那裡。

只見葉語瀾那雙白皙無瑕的手，將葉珍的手指，一個，兩個，三個······

全部扳開！

女人淡淡的看著她，握著她從手臂上扳下的雙手，動了動嘴唇。

「我這輩子······」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在葉珍耳邊響起。

微微停頓，隨後，淡淡的看了一眼葉珍，鬆開葉珍的手，緩緩轉身，卻在轉身的一刻，聲音響起。

「都不想再見到你！」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這句話，就像判了她死刑，讓她，絕望至極。

葉珍腦子一片空白，面色頹然的癱坐在那裡，隨後，大門一開，聲音響起，她猛然回神，連爬帶跑的沖向門口。

「不······不要走······」

扶著門，倏然雙膝跪下，看著那身影，在梧桐樹下，漸行漸遠。

從心底蔓延的絕望和悔恨，包裹著她的全部，這一次的訣別，猶如永別！

突然，神色一變，她猛然捂著自己的腦袋，厲聲大叫。

「啊······」

伴隨著絕望的哭聲，女人跪在門口，嚎啕大哭。

樓下的動靜，邪玲在樓上一直都知道，葉語瀾離開，她聰聰2下來，看到的，是葉珍撕心裂肺的吶喊的哭聲。

坐進車子，葉語瀾還能聽到身後葉珍的嚎啕哭聲，但是，她還是沒有回頭。

顧夢瑤在車子里等著她見她雙眼紅腫，神色哀戚的樣子，顧夢瑤，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

「都會過去的！」

葉語瀾嘴角一扯，點點頭，淡淡的說，「走吧！」

離開這裡，從此，再也不再靠近。

顧夢瑤也不多言，啟動車子，離開這裡。

今日的離開，待再次踏足，便是物是人非。

······

顧夢瑤並沒有直接帶著葉語瀾回去，而是和她一起去了世紀大樓頂樓餐廳用餐，說是吃東西，其實，只是去散散心，在世紀大樓，看到的，總會讓人產生不一樣的心境。

可是，卻也沒有想到，吃個東西，還會遇到季承侑和季承茜姐弟兩。

大廈門口，顧夢瑤拉著葉語瀾正想著進去坐電梯，卻冤家路窄的看到季承茜和季承侑。

今日正好是周六，季承侑便和季承茜一起出來吃個飯，因為失去告了段落，再加上季承茜心情很好，所以，便一起出來了，沒想到，竟然會碰到。

看到顧夢瑤，季承侑是驚訝的，但是，看到葉語瀾，更是驚訝。

四人一起止步。

顧夢瑤拉著葉語瀾，腳步頓在那裡，看著正在說說笑笑從旋轉大門走出的季家姐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們。

季承茜更是驚訝。

自從婚訊傳出以後，她就一直在打聽葉語瀾的事情，因為這個女人，是墨琛心裡的女人，所以，她最忌憚的，也是最不能忍受的人。

葉語瀾的臉色，在一路上，已經好了不少的，但是，還是看得出，她哭過，因為那紅腫的眼睛騙不了人，更何況，臉上的神色，依舊悶悶不樂。

四個人見面，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是很突兀的，所以，都止步不前，也沒有說話。

四個人堵在來來往往的門口，很快便有人認出其中的兩個。

便是季承侑和季承茜兩姐弟，因為相對於葉語瀾和顧夢瑤，這兩姐弟，都上過多次媒體頭條，季擎天繼承季家，更是近期財經的頭條常客。

而季承茜，那更是熟臉了，這幾日的報紙和電視新聞，都連播著她和墨琛的婚訊，墨家未來的新夫人，也是讓人記得清清楚楚。

而他們對面的葉語瀾也被一些人認出。

新歡舊愛，竟然在這裡見面了。

季承茜擰著眉看著葉語瀾，眼中閃過一抹陰獗，隨後，淡然消退，莞爾一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葉小姐，聽聞葉小姐前兩日突然離開墨先生的別墅，便不知所蹤了，害得我擔心了一下，就怕葉小姐會想不開，沒想到，今日會見到，看到葉小姐沒事，可真的是太好了！」

一席話，諷刺挖苦，羞辱取笑，都含在裡面。

季承侑聞言想要阻止季承茜繼續說，卻看到葉語瀾淡淡一笑，「讓季小姐惦記了，不過你放心，我定然會好好活著，尋死覓活的事情，向來是別人的事情，與我何干？」

沒有尷尬和羞愧，女人落落大方，一點都不像那些被拋棄的女人一樣，這樣讓人不覺對她印象好了幾分。

一般這樣被拋棄的女人，都是會鬧事情，甚至，要死要活，可是，這位除了臉色不太好，其他的，並沒有什麼，畢竟這樣的事情，誰不會傷心？

聽聞墨先生很寵這個女人，為了她，不惜除掉兩個家族，甚至對自己的母親和姐姐都不客氣，可沒想到，最後卻為了他的姐姐，說不要就不要，甚至，還突然要和季家的女兒訂婚。

顧夢瑤卻感覺到，葉語瀾的手，在緊緊握著，因為兩人是拉著手的，所以，她強烈的感受到，葉語瀾的不對勁。

那是在忍耐。

季承茜聞言一噎，但是，還是挑挑眉，輕笑道，「如果墨琛知道葉小姐這麼明事理，他一定非常高興，畢竟，你也是跟過他的人，你好好的，他起碼會少一件麻煩事，所以，希望葉小姐能夠一直那麼好！」

你不尋死覓活，他會少一份麻煩！

葉語瀾聞言神色一頓，隨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季承茜，莞爾一笑挑挑眉不以為然的說，「誰知道呢，能夠有季小姐那麼優秀的未婚妻，墨先生一輩子都會少不了麻煩！」

季承茜諷刺挖苦，她也不會客氣。

娶到季承茜，不管墨琛是怎麼想的，總之，恐怕墨琛不會喜歡季承茜，更何況，她雖然不明白為何墨琛那麼突然就和季承茜傳出婚訊，而且，有一件事，她清清楚楚，墨琛也明白，她可不是墨琛一般的女人，可是，為何，墨琛會突然間不出現就做出這樣的決定？

沒道理，他不出現和自己解釋清楚，所以，她並不相信這件事情真的簡單，她等著，等墨琛回來，她親自去問清楚。

別人的話，說得再多，她都不會全部相信，哪怕，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墨琛和季承茜即將訂婚，她都要等他一句話。

季承茜臉色一僵，眯著眼看著葉語瀾，眼中的冷意和殺機難以掩飾，哪怕別人看不出來，他們幾個，卻都明明白白。

葉語瀾眼觀鼻鼻觀心，並不打算和季承茜繼續談下去，莞爾一笑，便和顧夢瑤一起，緩緩走向旋轉門。

可是，擦肩之際，季承茜冷冷的低聲說道，「你輸了！墨琛，終究是我的！」

葉語瀾咬唇，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那你就用心一點，把他看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