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今天是小年,不用守歲,不說外面如何,榮國府里卻是吃兩頓飯,早飯正常時辰用,中膳和晚膳合在一起用。所以時間在比午膳晚一些的時辰,小年宴便開始了。無論是前院,還是後院,一頓飯下來,也不過是剛過平時晚膳的時辰。

月份還小,一個不注意就沒有了。整個府里的各房奶奶就只有鳳姐自己是沒有生養的。雖然她年紀小是一方面,但看著別的妯娌下餃子似的生,生,生,她這心裡也是真的著急了。

不大聲說話,不高聲大笑,行走起卧都小心再小心,像是今天這麼熱鬧的場景,鳳姐也是怕有什麼意外,這才早早的離了席。

男人們都在前面喝酒,女人在內院鬧騰。鳳姐只是去打了個花哨,便回了自己屋。剛換了衣服,坐下來,豐兒便拿著薛家的信和年禮單子走了過來。

這個年,鳳姐過得很鬧心,不提總想要找點存在感的婆婆,也不提想要紅袖添香的陪嫁丫頭,和想要自己贊助吃花酒的兄弟。就只說自已小姑媽家的表哥薛蟠。

大過年的,你打死個人,給她來信有個嘛用呀!她是能救死扶傷,還是能夠幫著你毀屍滅跡?誰家過年不報喜,偏偏報這種晦氣的事情。

不過鳳姐又想到隨信送過來的那些年禮,咬咬牙又忍了下去。

只是這薛家的表哥也太不爭氣了些吧。為了爭搶一個小丫頭片子,就能當街打死人命。這種兒子,就這還能當寶似的貢著。還不如她這種沒兒子的呢。

大家子,什麼沒見過。什麼手段又使不得。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丟人顯眼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姑媽是怎麼教養的。堂堂王家的女兒,竟然還不如一個家生子出身的女人會教養的。丟不丟人呀。

瞧瞧李嬤嬤的二子一女,姑娘且不說了,只說兩個兒子,長子現在是舉人,若不是跟著府里的步伐,也許現在也能考上進士了。小兒子跟著寶玉同歲,讀書也肯吃苦。有叔叔和哥哥做榜樣,將來的前程估計也不會差了的。

人家一家可都是家生子出身的呢。不說她們王家,就是薛家也比這一家子強吧。最可氣的是,小姑媽不好好教養兒子,竟然還好意思打聽元春進宮的事情。真以為那皇宮就是那麼好進的,誰想進都能進的?

將信誰手放在桌上,鳳姐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直視信上的每一個字了。

本來她就不應該識字,怪不得那些讀書人都說,人生煩惱讀書始呢。若是不識字,這信,這信。唉,還不如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呢。

鳳姐想要若是她真的不識字,一定會讓識字的下人幫著念這封家書。然後自已姑媽家的事情,隔壁那老妖婦是一定會知道的。說不準還會藉此說嘲諷自己一通呢。

私奔的妹妹,賭大錢的兄弟。打死人的表哥,吃喝嫖賭的親兄弟。不說不知道,這一連在一起,鳳姐也要默了。

同命相連,都是一樣丟臉鬧心。

想罷,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信,鳳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一個表妹,出嫁后,成為表嫂的一個小女人。還真的不知道對於自已姑媽的小嘮叨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其實人家給鳳姐來信,並不是真的想要她辦成什麼。薛家在金陵城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不過是未雨綢繆,再加上訴訴委屈罷了。

薛姨媽來信,不但說了薛蟠不小心弄死了人的事情,還在報怨應天府的府尹辦事拖拉。以及馮家的少爺不經打,小丫頭打的太勾人等等。

呵呵,鳳姐看到這裡,不禁有些好笑。雖然薛蟠是她的親表弟,但她也不能不說一句公道話了。把人打死了,不是打人的錯,而是挨打的人福薄命不好,不扛揍。

鳳姐雖然遠在京城,但對於金陵地界上的人事還是知道一些的。薛家在金陵那就是土霸王。能跟薛家放在一起比較的,也沒幾家了。

自家的表哥雖然憨傻了一些,但能讓他下死手教訓的人,估計也不是什麼名門大戶。在這種情況下,不說主人的命令,便是那些下人,也會下死手的。

只要不是金鋼鑄就的,估計都不會再喘上一口氣了。這樣的都是不耐揍,那還有耐揍的嗎?

真龍天子也許耐揍,你敢上去試試?

哼,柿子就挑軟的捏,還反過來嫌柿子太軟,太面。誰家的天王老子不是。

還有你自家兒子小小年紀就好.色,還怪人家拐子手裡的小丫頭長的好。

那不是廢話嗎,要是長的不好,也不會被拐來了。

自小接受張氏影響的鳳姐,再加上元春進宮前後被宮裡的嬤嬤一番調.教后,不說脫胎換骨,卻也是心裡有數的人。草菅人命,包攬訴訟的事情,卻是再也不會幹的了。雖然來錢快,但也是要有底線的。一個不好,那不但是自己丟人丟面,還會連累自家男人的官運。

若不是一脈相連,鳳姐都想著慫恿自已那位愛財如命的好婆婆來一輪『富貴事業』了。

此一時彼一時,原著中的鳳姐,得意的是她的嫁妝豐厚。現在的鳳姐,卻是得意於她所受到的教養。估計這和秦可卿嫁給賈璉也有著一定的關係吧。

秦可卿被人說道的並不是身份,而是嫁進榮國府的途徑。誰讓她的身份實在是不能放在檯面上來說呢。

當然就算是如此,鳳姐除了拿她的教養出事,也只能暗搓搓的嫉妒她好生養的肚子了。好不容易在林家姐弟進京后,她們的孝期算是守完了。又是連著數日瘋狂壓榨,這幾天終於查到了不足月余的孕信。鳳姐還沒有高興兩天呢。

她的那位便宜婆婆便來添堵了。先是說懷孕了,將管家權交出來。然後又說,懷孕了侍候不好爺們了,是自己找人開臉給爺們睡小妾,還是她作主賞女人下來。

前一個問題,便是一向疼愛鳳姐的史氏,也說不出讓鳳姐孕著身孕再干著管家的事情。雖然誰都知道二房的家事,少之又少,跟本就沒有辦法跟榮國府相比。可就算是這樣,鳳姐也只能乖乖地交出管家權。

雖然她想像所有人說一聲,二房的那點家業,忙起來還不如她們這一房的家業以及她的嫁妝多呢。

后一個問題,倒是很好解決。人家小倆口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老太太還說了,她瞧著最近她二兒子有些個清減,估計也是身邊侍候的人少了,不精心。若是老二媳婦有了好人,先可著老二吧。

當兒女的,首先就是要孝順。先給老子用,本就是孝道。

老太太發了話,邢氏又能如何呢。雖然沒辦法給鳳姐添堵,但卻也硬挺著不給自己添回堵。

不過鳳姐卻是個齜睚必報的人。當天回去,便弄了好些新鮮的粉色布料,讓人送到邢氏那裡,指明是賞給那位新姨娘的。

邢氏被這件事情氣得肝疼。可手腳卻是不慢。無論鳳姐怎麼說,東西照樣收下,人卻是再也沒有提溜出來。

下人一個月多少月錢,通房姨娘一個月又要多少開銷。而且他們家二老爺還是個手鬆的。哪個姨娘撒個嬌,都是不少的賞賜揮出去。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這麼揮霍呀。更何況姨娘多了,誰知道會不會又生出一些分家產,要份例的小賤皮子呢。

孩子什麼的,都忒特么討厭死了。

尤其是自家男人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一個個的,都是討債鬼。

話說納妾風波過去后,鳳姐還沒過上兩天安胎生活,便就接到了金陵的書信。鳳姐接到信時,正好賈珠回了房間。鳳姐與自己的這位表哥婚前關係就不錯,婚後——自然也不錯。

賈珠愛讀書,也上進。最重要的是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腸子。對自己的表妹髮妻也是非常的尊重。

你來我往的,兩人的關係還是非常的融洽和親密的。

當然,這也代表著,鳳姐手段了得,她當著賈珠的面發配了很多有小心思的丫頭時,賈珠還真的以為是院子里人太多,這些下人的年紀到了,應該早些放出去。既不會耽誤她們的花信之年,也不會讓二太太嫌棄開銷大了呢。

所以說,很多時候,為了鳳姐夫妻的感覺和睦,邢氏都會莫名其妙的無辜躺槍。只可憐這對沒良心的小夫妻誰也沒有道謝過。

話說回來,當賈珠在鳳姐的侍候下洗漱一番,坐在剛才鳳姐所在的榻前喝茶時,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薛家的來信。

於是被教育良好的,書獃子先生便對著鳳姐吊了小半日的律法書籍。這樣懷了身孕的鳳姐第一次產生了如果肚子中的孩子是個男孩,一個送到大老爺那裡學武的想法。

泥妹呀,這也太墨跡了。翻來複去的,你到是說點人能聽的懂的話呀。

「作為表兄弟,我們也不知道眼看著表弟墮落,趕明兒你把我朝的律例買上一套,讓下人送過去。也不求他能夠科舉入仕,只求不再作姦犯科。唉。」

「......」鳳姐一聽,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賈珠的話,本來沒有錯。但這事卻是沒有這麼辦。真要是送上一套律例過去,這親戚也不用處了。

泥嘛呀,這不是打臉呢嗎?

人要臉,樹上皮。這套律例送了出去,估計薛家人的臉都會被扇腫了。他們家本來有錢有勢的親戚就不多了。再這麼搞下去,可就連個過年走年禮的人家都沒有了。

其實最後一條,才是重點吧。

鳳姐又想到,這兩年叔父對自家的冷淡。心裡就有些個不大樂意。瞧不上她男人,嫌她男人沒出息。可是王家又有什麼有出息的人物呢。

自家叔父沒有養下個兒子出來。王家兩房就只有她哥哥王仁一個男丁,還是個不學無數的紈絝子弟。跟她男人差了何止一腥半點。

親爹娘去的早,教養上,還不是叔父的事情嗎?把唯一的獨苗教成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倒底有啥底氣瞧不起她男人和公公呢。

她公公也就不說了,八百年的五品官,可她男人還年輕著呢,誰都知道莫欺少年窮。現在就下注豈不是太早了些。

她和賈珠除了王家,就只剩下薛家這一門親戚了。薛家有錢,年年送過來的禮都非常的豐厚,鳳姐實在是捨不得將關係處僵了。

「這樣的小事,交給我就好了,哪裡用的著大爺操心呢。前面可都散席了,可去給老爺請過晚安了?」反正鳳姐這話里,卻是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

她的那位好公公,數年如一日的,黑著個臉。看兒子如看仇人。每次去請安,都沒有一個好臉色。真是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

大老爺也不是他那樣的呀。

賈珠聽鳳姐這麼說,便也將這件事情放了下來。「大老爺和二老爺說不到一塊去,我們兄弟也沒有說上什麼話。就早散了,我陪著老爺一起回來的,先去請的安,這才回的屋裡。呃,」說到這裡賈珠有些為難地看著鳳姐,有些猶豫不決。

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鳳姐看到賈珠這個樣子,就有些個不好。眼眯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是老爺有什麼吩咐?還是太太有什麼缺的短的?」晚上按例請個安,不會又出什麼夭蛾子吧。

「是老爺那裡。」賈珠也知道這事難辦,而且這話也難說,可是自家老子這麼吩咐了,他卻不能不說。只是他也知道這話有些個為難自己媳婦了。

「...老爺有什麼吩咐?」說這話時,鳳姐都想好了如何去老太太那裡告刁狀。又想好了,到時怎麼哭,能夠看起來更可憐,更無辜。

「老爺說,咱們是什麼人家。哪能留一個七品敕命做教養嬤嬤。讓咱們將李嬤嬤送走。」

「老爺真這麼說的?」鳳姐有些不相信。她公公什麼人,她能不知道。

「...老爺說,『聽你們太太說,寶玉的奶嬤嬤......』。」

鳳姐:「......」得了,不用說了。她啥都明白了。這是兩天不作妖,三天早早的吧。

「鳳哥兒,這事,要怎麼辦?」賈珠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這事問了出來。這李嬤嬤是啥人,榮國府里就沒有不知道的。就連賈珠都沒有想到自家老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辦什麼辦,李嬤嬤是什麼人,大爺還不知道。那可也是塊老太太的心頭肉呢。是走是留,哪裡是我們能說的算的。再說了,這大過年的,何苦去找老太太不痛快呢。我看呀,這事還是過完年再說吧。」鳳姐眼睛子一轉,有些不懷好意。

「...那你看著辦吧。」雖然將這事交給媳婦有些個不地道,但賈珠在和鳳姐成婚的這幾年裡,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媳婦不是萬能的,但他媳婦是無所不能的。自從媳婦嫁了進來,他就發現了生活發生了經天動地的變化。生活水平也直線回到了當初母親再世時的樣子。

雖然他們兄妹三人的日常開銷都是大伯父一家出的。但是他身邊的一些丫頭下人,月例什麼的卻在二房出的。而且太太進府後又換了不少,用起來難免有些生澀。但自從媳婦嫁進來,倒是都順暢了不少。

尤其是面對他們太太三天兩頭打發人要這要那的時候。

「我讓人上些易克化的吃食上來吧。今天雖然沒有喝多少酒,胃也是空的。大冬天的,吃些東西暖暖胃,可好?」

「也好。」賈珠對於這些小事,從來不放在心上,一般都是鳳姐怎麼說,他就怎麼受著。

一時,小夫妻又吃了點東西,這才收拾準備著睡下了。

而唐朝這邊,卻仍是在鬧騰。

一家幾口,不分男女的坐在一起聊天說話,天南地北,凡是能想到的都要說上一說。那種溫馨,便是再富貴的人家也是無法比擬的。

「媽,這林姑娘小小的的年紀,口舌可真夠利的。刺得三姑娘臉都白了。」李凝一邊扒花生,一邊對著唐朝說道。

「敏姑奶奶家的大姐兒?」

「嗯,對。姥姥見過敏姑奶奶。我往常一直聽人說,敏姑奶奶是天下少有的人物了。只是一直不得見。」

唐婆子喝了口茶,準備給自家外孫女講段古。可惜她親閨女卻懶得聽了。抬頭看了看天色,直催著兩人入睡。

「媽,這都什麼時辰了,再這麼說下去,晚上就又要走了困。」瞪了一眼自家姑娘,然後叫了小丫頭過來,「去廚房把一直熱著的奶,子拿過來。」

「哎呀,還早著呢,孩子還精神著呢,說說話,怎麼了。」

唐婆子難得說了唐朝一句,唐朝也只是笑笑聽了,回頭見兩個兒子還坐在那裡,「你們兄弟去睡吧。我們娘們幾個說會話。」以前他們小,在他們面前說說這些后宅女人的事情,倒是沒什麼。但現在或是以後卻不能這麼毫無忌諱了。

李決二人,連忙起身走了出去。其時,在李凝剛剛提到林姑娘的時候,他們倆就想要走了,可惜一直沒機會開口。這會老娘吩咐了,哪還有留在這裡。

「你呀,家裡兄弟都大了,再說什麼話,也要避諱著一些。你二嬸子不是有教過你嘛,怎麼還這麼不長心。」

「嘿嘿。我知錯了。是不是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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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奶娘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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