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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譚氏雖不喜宜生,經常給宜生添堵,但起碼在大面兒上,卻從不給人把柄,因她還要名聲,還想讓人誇她慈祥和藹。所以她不明著剋扣媳婦的生活用度,比如這熱天用冰問題。

宜生怕熱,這種天氣,屋子裡只擺一個冰盆是遠遠不夠的,但前世的宜生,卻過了好幾年夏天冰不夠用的日子。原因么,則是譚氏說府里開支大,進項少,府里挖的冰窖存冰不足,外頭的冰價又太貴,是以全府上下都省著用冰。而且,就連譚氏自己也只用一個冰盆,所以宜生這當媳婦的,自然也不可能要求多。

譚氏的確是只用一個冰盆,但這卻不是因為她真的節省,要以身作則給媳婦做表率,而是她有老寒腿,怕冰盆擺多了會犯病。

就是這麼一戳就破的把戲,但前世的宜生卻忍受了幾年。不是愚笨地看不破把戲,而是被名為「孝」和「賢」的兩座大山壓得不敢說破。

現在想想,宜生只覺得上輩子的自己是個傻逼。

宜生的話一落,屋子裡靜了一瞬,譚氏捂著胸口,怒極反笑:「不想來自然可以不來,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也用不著人跟前伺候。嫌熱就多用些冰,咱伯府家底兒雖薄,可也不能委屈著媳婦不是?就算掏光了家底兒,也得讓你用上冰!」

雖然允了請求,但任是誰聽到這夾槍帶棒的話,都很難坦然受之。

以往時候,宜生也不是沒提出過要求,譚氏也是這般,說是應允了,但那應允的話,卻能直接讓人主動打退堂鼓,還得再陪著小心哄她。

而且,以前譚氏的話還沒這次難聽,宜生每每聽到都羞恥地主動不再提起,而這次,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這媳婦該馬上認錯了吧?

譚氏面色陰沉,心裡卻很篤定。

許是譚氏的話聲有些尖銳高亢,七月不舒服地在宜生懷裡扭了扭,宜生輕輕拍了拍,看七月再度安穩地睡著,才面向譚氏柔聲道:

「娘這話說的不吉利。上次哥哥讓張太醫給您請平安脈,不是說您老身子骨好著呢么?」她微微笑著,「半截身子入土什麼的……這話可不能再說了,哪能自個兒咒自個兒呢?」

這裡說的哥哥,是宜生娘家,渠家的哥哥。

威遠伯府雖是伯府,府里卻沒一個掌實權的,想要請太醫給府里人看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但渠家不同,渠家世代翰林,雖也不算有多大權,卻也比威遠伯府強得多。起碼,宜生的哥哥能給譚氏請來太醫,沈承宣卻不行。

宜生說這話,是故意膈應老太太呢。

你覺著你伯府勛貴人家出身高貴,可請個太醫,竟還得靠你瞧不起的兒媳婦娘家。

你覺著你的兒子是塊寶,可他卻連你兒媳的娘家哥哥都比不上。

果然,一聽這話,譚氏眼珠子立即瞪起來了。

可是,宜生還沒說完。

「不過,不知是誰蒙蔽了娘,竟會讓娘覺得,買些冰就能掏光咱們伯府的家底兒。」

「如今外頭冰價十兩銀子一筐,馬上又要入秋,媳婦再怎麼用,也只十來筐,百多兩銀子便盡夠了。」宜生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譚氏身前的梳妝台上,淺笑道,「娘眼前這聞馥閣的百花頭油,一小盒就要五十兩銀子呢。」

譚氏一張老臉登時漲紅,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宜生。

似乎沒看到譚氏的眼神,宜生話鋒一轉:「當然,娘是長輩,又是伯夫人,用多少兩銀子的頭油都是應當的。」

說罷,卻又將目光轉向蘇姨娘,「不過,我瞧著,蘇姨娘用的這面脂和胭脂,是天香樓的吧?天香樓的胭脂水粉可不是尋常人用得起的,一盒至少至少,也得四五十兩,多的上百兩也不出奇。對吧,蘇姨娘?」

譚氏指責宜生的話雖然誇張了些,但有一點卻沒說錯:威遠伯府家底的確不厚。

譚氏的確用著五十兩銀子的頭油,但她是當家主母,又是長輩,出去代表的是伯府的臉面,是以宜生說她用得應當,也不全然是挖苦。而且,這話恰恰說到了譚氏心坎兒里。

在譚氏心裡,她自然應當是這闔府上下的女人里,樣樣最好的一個。就算伯府家底兒薄,供她奢侈一下還是應當的。

可是,一個姨娘而已,居然用上百兩一小盒的胭脂水粉?

威遠伯府可沒那麼多錢。蘇姨娘自己,也不該有那麼多錢。

蘇姨娘原本是譚氏的梳頭丫鬟,說起來算是女承母業,因蘇姨娘的娘,便是譚氏原本的陪嫁丫鬟之一,專門負責給譚氏梳頭的。而蘇姨娘的爹,則是譚氏奶娘的兒子。

是以,蘇姨娘一家子,可以說都是譚氏倚重的心腹。

然而,再怎麼是心腹,再怎麼倚重,也不過是奴才罷了。

一個奴才,穿用居然越過了主子?!

即便心知宜生說這話是挑撥,譚氏卻還是朝蘇姨娘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挑撥是挑撥,她自然不會放過宜生,但是,若她說的屬真,那麼蘇姨娘也別想好過!

蘇姨娘身子僵了一瞬,很快又反應過來,笑盈盈地道:「少夫人真是好眼力,想來是天香樓常客了。妾命賤福薄,因著夫人憐惜,才攢了些銀兩,前些日子第一次踏進天香樓的門,只是想著府里快有喜事了,妾也得好好收拾收拾,省得丟了咱伯府的臉面。只是,一盒胭脂就要五十兩,妾身可是肉疼了許久,接下來都要吃糠咽菜了,夫人您可要再疼疼我。」說到最後,已經歪到譚氏身上,做出小女兒的撒嬌舉動了。

抵賴不認自然可以,但譚氏信不信就是兩說了。所以,還不如乾脆承認,自退一步。

但是,退不是認輸,而是哀兵之策,是順便給對手上眼藥。

一個出身下賤靠譚氏生存的姨娘,和一個出身高貴還會跟譚氏頂嘴的兒媳,在譚氏的邏輯里,後者顯然更可惡。

果然,蘇姨娘這話一說,譚氏的臉色變好了些。

不管蘇姨娘怎麼樣,到底是自己的人,就算有什麼問題,回去再說不遲。現在,她得好好看看她這個好兒媳。

才一天不見而已,原本唯唯諾諾的小媳婦,居然也敢頂嘴,敢挑撥,敢下她的臉?

譚氏目光陰沉,朝蘇姨娘說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不過是盒天香樓的胭脂而已。學學咱們少夫人,說起天香樓頭頭是道,想來是沒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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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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