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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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賣相極好的炸知了,綠袖倒有些不知所措。本還準備直接像記憶中那樣下手抓著吃,曹婆子這麼一捯飭,她也變得束手束腳起來,拿了筷子夾了一隻塞嘴裡,也不狼吞虎咽,而是斯文地慢慢嚼著,閨閣小姐似的。
紅綃沒吃過知了,好奇地緊,但看著知了那樣子,最終還是沒敢下嘴。
「真奇怪……明明記得很好吃的,怎麼剛剛吃著,就覺著也不是那麼好吃呢?」離了小廚房,綠袖捧著茶杯漱口,一邊漱口一邊皺著小眉頭說著。
足足十幾隻知了,紅綃不敢吃,曹婆子也不吃,綠袖只得自己全吃了,於是,一盤子炸知了都進了綠袖的肚子里。可吃到最後,綠袖甚至覺得油膩地反胃。若不是想著不能浪費,恐怕還真吃不完那麼些。
明明奢侈地又是用油炸,又是用各種料調味,可是,吃起來卻全然沒有記憶里那樣美味呢。
紅綃笑:「你如今平日里吃的都是什麼?以前吃的又是什麼?好吃的吃多了罷了。」
她雖沒吃那知了,但只是看著,就覺著那肉又干又柴。若不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哪裡會覺得老知了好吃?
在伯府討生活雖有種種難處,但在吃上,機緣巧合混成大丫頭的綠袖,吃的肯定比之前的貧窮農家女綠袖強數倍。
綠袖想了想,覺著很有道理。
可是,似乎哪裡還有些不對。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紅綃姐姐比她懂地說,紅綃姐姐既然那麼說,應該就是那樣吧。
小丫頭立刻心大地把難吃的炸知了拋到腦後。
「去看少夫人吧!」小丫頭放下茶杯,蹦蹦跳跳地道,「院子里的知了都粘了,這下少夫人能睡個好覺了吧?」
*****
來到卧室,兩個丫頭滿以為又會看到少夫人靜坐不動的樣子,誰知卻驚訝地發現:少夫人居然睡了。
安安穩穩地躺在那做工精緻的千工拔步床上,床前只掛了薄薄一層簾幕,紅綃掀開簾幕,就看到少夫人睡得沉沉的臉,以及少夫人懷裡同樣睡著的姑娘。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又輕輕放下帘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守在外間。
「果然是因為那知了太吵了吧。」綠袖揚著下巴笑眯眯地道。
紅綃搖頭笑笑,伸出手指點了點綠袖腦門兒。
當然不是因為知了。
一日不午睡可能是因為知了,連續兩宿沒睡又怎麼說?
最近少夫人好像變了,似乎就是從半個月前,有日少夫人午睡醒來,突然讓她們去找姑娘開始。從那以後,就變了。
變得對姑娘更著緊,變得不再對夫人事事順從,變得做出很多以往都不會做的事,變得……甚至讓紅綃有點兒不敢認。
紅綃心裡犯了嘀咕。
就像原本嬌柔婀娜的草花,突然長出扎人的刺、長出直立堅硬的枝幹一樣。
但是,說實話,這變化不壞。
只要少夫人別再像這兩日一樣折磨自己就行。其餘的,就不是她該管的了。
嘆了一口氣,紅綃如此想著。
*****
宜生這一覺睡得很沉,也很長。
長長的一覺沒有做任何夢,身心都陷入沉眠。是以即便之前兩宿未睡,這一覺醒來后,宜生也覺著渾身精力充沛。
坐在梳妝台前,看著眼底還有一絲痕迹的青黑,她甚至帶了些玩笑地對紅綃綠袖道:「以後若是我再耍性子不睡覺,你們可得勸著我。女人熬夜不好,老得快。」
二十九歲,用做鬼時學到的詞兒說,她可是奔三的女人了呢。
不再青春鮮嫩,卻依舊年輕著,好好地活,還能活很長。
即便不準備以顏色侍人,也不能糟蹋自己的容貌和身體,不為給別人看,也得活得漂漂亮亮地給自己看。
不悅人,便悅己。
兩個小丫頭又對視了一眼。
少夫人說話也越來越奇怪了……
不過,下次少夫人若在折騰自己,她們就可以勸慰了呢。這樣也不錯。
而且重要的是,少夫人居然說笑了?!那麼,是不是代表少夫人的心情終於好轉了?紅綃綠袖暗暗高興。
宜生沒有讓兩個丫頭白高興。
那一覺像是補足了她缺失的所有精力和自信,焦躁和不安也漸漸遠去,日子似乎回到之前的樣子。她依舊不敢放鬆對七月的看管,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分一秒都不離開。
之前最緊張的時候,她甚至想讓七月變得小小的,可以捧在掌心,藏在袖口,好讓她在自己的羽翼和保護下一世安穩無憂。
但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兩人一起死,否則她不可能為七月遮擋住人生所有的風雨;除非七月是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玩偶,否則她也無權擅自將七月藏在自己掌心,從而不給她成長和見識外界風雨的機會。
七月不是傻子,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但七月又的確是個特殊的、需要保護的孩子。
所以,她依舊會盡自己所能保護七月,保護七月不受無端的傷害,保護七月不被狂風暴雨摧折。但是,她不該是七月一生的全部意義,七月也不該是她重活一世的全部意義。
日子又平靜無波瀾地過去幾天,這幾天中,七月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沒有突然變得「聰明」,沒有突然語出驚人,沒有突然用那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著她的阿娘。
距離上一世沈琪穿過來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五天,七月還是原來的七月,沈琪毫無影蹤。
宜生的心便益發鬆快了。
只是宅院里的日子單調又無趣,若不跟其餘女眷交往玩耍,就更是無聊至極。平日里除了教導七月,宜生也就只能看看書,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
可一個人下棋終究無趣,而她能看的書,其實也不多。
渠家是書香世家,女兒的嫁妝里除了尋常的陪嫁物事,必然還會有一箱子書,但是,那書多是聖賢經典,了不起便是些雜談遊記。以往宜生無事做時便愛看書,而作為沒有管家權,又被夫君冷落的伯府少夫人,宜生大部分時候都是無事可做的。於是,經年日久地,那些書她幾乎已經能夠背誦。至於坊間那些情節曲折離奇,卻儘是情情愛愛、妖魔鬼怪的話本子之類的,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將一本已經被翻地邊角起皺的遊記放回書架,宜生嘆了口氣,終於喚了人。
「綠袖,吩咐曹升準備馬車,我要出府。」曹升便是曹婆子的男人,是伯府的馬車夫。往常宜生出府走親訪友,便多是曹升趕車。
綠袖應了聲便跑出去,宜生又吩咐紅綃準備東西,多是七月玩的吃的用的。
紅綃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道:「少夫人,您要去哪兒啊?回渠府么?」
紅綃的印象中,少夫人不是個愛熱鬧的,除了一些必要的宴會應酬,幾乎很少出府,就是要買什麼,也多是讓人帶了東西來府上挑選。
因此除了那些個交際應酬,少夫人唯一去地多的,就是娘家渠府了。
雖然同居京城,但伯府和渠家離得不算太近,乘馬車得大半個時辰,且少夫人是出嫁的女兒,便是娘家就在隔壁,也沒有頻繁回娘家的理兒。
因此少夫人回娘家的頻率很固定,差不多是半月一次。算算日子,似乎正該到了。
聽到渠府二字,宜生愣了愣,旋即輕輕搖頭。
「不,先不去渠府。」
重重帷幕與槅窗外,日光正好,蟬鳴噪耳,她醒來時躺在綉榻上,綉榻根兒上放置冰盆,沒有丫頭打扇,但紅綃綠袖都穩穩地站在不遠處,隨時聽候她的吩咐。
自打生了第一個孩子后,她的身子就有些虛,午間必得小憩兩刻。但她睡覺時不慣有人在跟前伺候,雖然午睡,卻不像大多富貴人家的女眷那般喜歡令丫鬟在一旁打扇,而只是用冰盆消暑降溫。
可是,她生性雖不奢侈,卻從不肯委屈自己的身體,這樣燥熱的天氣,屋內四角非得全擺上冰盆不可,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只在綉榻旁擺了一個。
她一生富貴,這樣連冰盆都只能用一個的「凄慘」光景,似乎只有那幾年的時光。
那幾年……
「紅綃,綠袖!」她喚槅窗外兩個丫頭,不知是不是許久沒說話,嗓子竟然乾澀發緊地厲害。
「少夫人,您醒了。」
紅綃綠玉趕忙進來,紅綃服侍著宜生穿衣,綠袖端著一盆清水,正要伺候宜生洗漱。宜生卻止住了兩個丫頭的動作,臉上帶了急色:「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
兩個丫頭臉上都露出驚詫的神色,宜生看出兩人詫異,卻絲毫沒有理會,只緊張地等待答案。
「少夫人,如今是承慶元年,六月十五啊,您昨兒不是還說快到姑娘生辰了,要奴婢準備么?」紅綃素來穩重,即便心中詫異,也老老實實地回答。
承慶元年,六月十五!
宜生抓緊了胸前衣襟,目光焦急而迅速地在卧室內外掃視了一圈,沒看到想要找的人後,眼中幾乎泛出淚來,又咬唇,將淚意硬生生憋回去,穩了穩聲音,對紅綃道:「姑娘在哪兒?快去將姑娘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