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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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不是伯府的馬車?不知道是府里的哪位?」有人叫道,人群便齊齊往那兒看去。人群外圍,一輛馬車正向大門駛來。已有熟悉伯府的人認出,趕車的正是伯府的馬夫。
「少夫人,怎麼辦?」紅綃臉色蒼白地問著。
那婦人似乎想讓四周的人都聽清似的,聲音極大,她們即便不在跟前,卻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少爺的孩子……不管是私生女還是以前的侍妾所生,對少夫人來說,都鬧心。
宜生沒有說話。
她居然忘了。
居然忘了還有這一出,忘了還有這些人。
馬車的簾幕很厚,她看不到那些人,但卻聽得到聲音,那個女人的聲音。
虛張聲勢,彷彿末路窮途,事實上也的確是末路窮途,所以用這樣最難看的方式逼得伯府認下這個女兒。然而即便拚命圓謊,卻還是漏洞百出。
孫義慶一家五年前被滅門,可那孩子卻已經十一二歲了。那麼,孫義慶死之前的起碼五六年,為何不給伯府送信,告知母女倆的存在?
如今眾人粗粗聽著,未及細想,所以才能讓她糊弄過去,但只要人一引導,或者回去稍加思索,就會反應過來。
不過,或許這也正是那個女人的目的。
留下漏洞,未嘗不是給自己留下後路。
不過,那跟她都沒關係了。
「不用管,回府吧。」她稍稍掀起車簾,對著簾外的曹升道。
「哎!」曹升應了聲,可看到門前那一堆堆的人,卻又犯了難。
伯府有幾個門,大門旁邊有個小小的角門,供門房和下人出入,只是又矮又小,只容一兩人通過,馬車是過不去的。東西兩邊還有側門,卻也是只供人出入,車輛過不去的。所以平常府里主子們出府坐車坐轎都是走正門。可如今,正門被堵住了。
宜生自然也看到門前的光景。
」走後門。」她說道。
後門倒是寬敞,容得下馬車通過,但是,後門一般是瓜果蔬菜日常所需的大宗採買進出,甚至收夜香的,也一向是在後門等候。
讓少夫人走後門,似乎有些委屈。
」無妨,就走後門。」曹升正想著,就聽馬車裡又傳來聲音。
聞言,曹升便也不再糾結,揮起馬鞭便要將車往後門趕。
這邊廂眾人還在猜著馬車裡的人,卻只見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掀開車簾,看不到面容,只露出衣衫一角,似乎是個年輕女子。她吩咐了馬夫一句,然後那馬夫就要把車往後門趕,竟像是沒看到門口這茬兒似的。
雖說不論什麼身份,年輕女子的確不好管這茬事兒,但這樣淡定地毫不關心的模樣,似乎也有點兒奇怪。
而且,走了後門,他們也就少看了一場熱鬧,很無趣啊。
「該不會是少夫人吧?」人群中便有人開玩笑似地道。
有人啐那人,哪來的那麼巧。
不過,即便不是少夫人,應該也是府中幾個少爺的內眷吧,那似乎也很好玩……趁著馬車還未走遠,人群便都伸長了脖子,想看車裡人是誰。
正在此時,人群忽然又發出一聲大喝,「大門開了!伯夫人出來了!」
伯府的大門徐徐打開,譚氏正被一群人簇擁而來。
曹升揚起的馬鞭又放下了。
伯夫人都出來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地就走,似乎不太好。
「少、少夫人……」他期期艾艾地喊了聲。
然後,曹升便聽車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等等吧。」
等著這些人把戲演完。
她也想看看,這一世,這場戲是否會有不同。
這一點,她很快便知道了。
」少夫人,夫人讓您先別進府,稍等一下。」譚氏走出來,站在大門前沒動,身邊的大丫頭翠縷倒是小跑著來到馬車跟前,趾高氣昂地吩咐道。
宜生笑。
前世這時她沒出府,自然也沒這一出。
這是想讓她也陪著作戲的意思?
」既然娘這樣說,那就先等著吧。」她溫聲道。
***
譚氏拄著龍頭拐杖,還被丫鬟們扶著,一副老人家的作態,但她走路的速度和氣勢可半點也不像老人家。
虎虎生風,氣勢洶洶,幾乎可稱得上健步如飛,幾個裹了小腳的丫頭甚至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只得苦著臉竭力跟上。
譚氏卻沒空注意丫頭們的感受。她心裡正窩著一團火。
若是那賤人就在眼前,她恨不得拎起拐杖打死她!
不是死了么?不是死了么!
居然回來了,還鬧到跟前了!是想幹嘛?威脅她?呵,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命!
譚氏陰沉著臉,兩隻小腳邁地飛快,很快就過了二門,直衝大門而去。這時,卻又有個小廝急沖沖地跑過來。
看到譚氏一行人,小廝大喜,「夫人!夫人!」他大呼小叫地喊著,也沒施禮,見著譚氏就要往前沖。
譚氏心頭正怒,見小廝這麼沒規矩的樣子,當即揚起拐杖就要打下去。
打不了那賤人,還打不得這沒規矩的奴才么!
然而,那小廝似乎沒發現譚氏的怒火,在譚氏的拐杖揚起時,就噼里啪啦幾乎不帶喘氣兒地說了一大通話。
宣少爺的侍妾……跟宣少爺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嶺南孫大人……那婦人在門口說的那些話,小廝通通照說了一遍,又加以路人的議論。
譚氏半揚起的拐杖忽地落下。
她嘴角扯起一抹笑,嘴唇蠕動,看著那小廝,似乎在說小廝,又似乎不是:「倒是還有些聰明……」
譚氏突然放慢了步伐,恢復了貴婦人的徐緩從容。
不過,此時離大門也沒幾步路了,即便放慢步伐,大門也是轉眼便到。
大門一開,譚氏自然也看到了不遠處的馬車。
從曹升準備馬車開始,便有下人將少夫人要出府的事兒稟報了上來。平心而論,兒媳婦出府而已,並非必須向她請示,但是,她就是不爽。
以往的渠宜生可是無論大小都先向她請示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從那次早飯時竟敢公然頂撞她,就大大地不一樣了。
譚氏本來被壓下的火猛地又竄了起來。
她冷笑著,側身吩咐了翠縷幾句。
翠縷跑向了馬車,她才將視線轉向人群聚集之處,也不上前,就那樣站在門前。
她是伯府夫人,出來已是給了那賤人天大的臉面,還想讓她主動迎上去?
便是做戲,也沒門兒!
***
自人群中爆發出那一聲喊,沈管家和那婦人的目光便立即轉向了大門。
沈管家自是鬆了一口氣,趕緊小跑著上前,低聲在譚氏身旁耳語了一番。譚氏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
那邊,那婦人也拖著沈青葉走了過來,走到離譚氏約十步遠的地方,驀地爆發出一聲哭喊:「夫人啊,我是素素啊!」
雖然沈承宣已經二十多歲,雖然沈承宣的兒子都已經開蒙,但他卻還不是威遠伯府世子,而只是威遠伯府大少爺。
威遠伯府根基不深,第一代威遠伯沈振英出身貧寒,以軍功起家,半個出色靠譜的族人也無。沈振英娶了兩個夫人,一是貧寒時的糟糠之妻,二是發達后攀附沈振英的小官之女,因此沈振英既無母族可靠,又無妻族可依,整個威遠侯府,全憑沈振英撐著。
於是,沈振英一去世,威遠侯府便嘩啦啦如大廈將傾。
沈振英去世后,長子沈問知成功襲了爵。可是,到了第三代沈承宣這兒,事情就不那麼好辦了。
沈問知襲爵時,沈承宣就已經十幾歲,按理說沈承宣被封世子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但是,從沈問知襲爵開始,請封沈承宣為世子的摺子幾乎是年年上呈,卻年年都沒有迴音。
開始沈問知和譚氏還以為是有人搞鬼,請封的摺子沒能上達天聽,後來花重金收買了宮裡人,才知道摺子早就呈上去了,先皇沒理而已。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而威遠伯府,卻是眼看連三世都撐不下去了。
京城的人多鬼,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威遠伯府要沒落。
老威遠伯沈振英是軍功起家,兒孫卻都是習文,習文也就罷了,偏偏沒一個出息的。沈問知學問平平,蒙父蔭在禮部領個閑職,半點實權也無。沈承宣倒是有些才華,當年也是正經科舉考出來的進士,可譚氏不捨得兒子被外放做官,託了許多的人情,花了許多的銀子,才讓沈承宣留在京城任職。
沈承宣是錦繡堆里養出的紈絝,吟詩作對,紙上談兵可以,真要他干實事兒,那是半點也指望不上的。因此,蹉跎了幾年,沈承宣官沒升幾級,吟詩作對的名氣倒比為官的名聲還大。
這樣的父子倆,若再沒爵位傍身,威遠伯府的未來已經可以預見。
偏偏此時先皇駕崩,新帝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