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母女

21.母女

沈青葉叫出這一聲母親,譚氏和秦素素都很滿意。

多懂事,多乖巧的孩子啊,遭遇又那麼可憐,任誰也無法對這樣一個孩子冷面相對吧。何況是賢名在外的伯府少夫人,自然更得笑臉以對。

宜生沒有讓她們失望。

「既然回來了,就是伯府的孩子。」她溫聲說著,話里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憤怒和勉強。

譚氏嘴角微挑,露出勝利后洋洋得意的笑容。秦素素的表情也愈發惹人憐愛了。

然而,說罷那句話,宜生沒去看沈青葉,而是轉頭看向秦素素,「還有秦姨娘,既然千辛萬苦回來了,先前又為何不願進府,非得在大門口鬧了這一出。只要你的經歷屬實,又為何要怕伯府呢?」

她這句話聲音很低,只有靠的近的幾人聽到,外圍的人群是聽不到的。

秦素素的表情有瞬間的僵滯。

譚氏瞪起了眼。

宜生又抬高了聲音,語調依舊溫和從容:「秦姨娘這一路北上吃了不少苦吧?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伯府自是不會虧待於你。還有青葉,在外面十幾年啊……也委屈她了。」

轉眼又調低了聲音,看著譚氏,對她說道:「十三年了呢,青葉都十三歲了,娘,您說是不是?」

譚氏繃緊的麵皮止不住地跳動,卻還是竭力壓低了聲音:「你胡說什麼!這孩子今年十一歲!」

普通民眾不知道,但熟知孫義慶滅門案的,大多也同時知道,孫義慶是十一年前去的嶺南。秦素素又是在跟著去嶺南的路上才發現自個兒懷了孕,那麼到如今,這孩子自然最多也就十一歲。

宜生笑了笑,向前邁了一步,用幾乎像是耳語般的聲音對譚氏道:「娘,有些事你知我知,說出來,就不大好了。」又轉頭看了看秦素素,「對了,還有秦姨娘也知道。」

秦素素的臉刷地白了。

然而宜生卻沒再管兩人的反應,而是又說了一番大方得體,賢良大度的漂亮場面話。

她抬高了聲音,哪怕臉被幕蘺遮擋住,人們依舊可以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她的情緒很平和,甚至有些喜悅,完全沒有一般大婦遇見這種事兒時的鬧心模樣。

真是個不妒不爭寬容大度的賢妻啊……人們紛紛感嘆著。

譚氏的臉卻已經有些扭曲。

「回府!」在臉上的表情徹底失控之前,她咬牙吐出了這一句。

***

正主都走了,看熱鬧的民眾們卻還在議論紛紛,威遠伯府大門前鬧的這一出,也以飛一般的速度被宣揚開來。

當然,這事兒頗有些蹊蹺之處,但民眾們並不是很在意。本就是與己無關的事兒,看看熱鬧也就過去了,誰會費心探究真相呢?尤其是那樣觸摸不到的高門大戶。

不過是閑來時說一嘴罷了。

但是,普通民眾可以不在意,伯府卻不能。

回到府中,沒了外人在場,譚氏終於再也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

「渠氏,你說那話什麼意思!」她大聲叱問,但聲音再大,也掩飾不了她的色厲內荏。

宜生看著她,看著她的色厲內荏,忽地笑了出來。

「娘,」宜生笑著,「我說的很明白了。有些話,攤開了說不好看。不過,我雖不好看,您卻只會更不好看。所以,何必逼人太甚呢?」

被宜生的笑刺激,譚氏的眼皮狠狠抽動了幾下,最終卻沒有說出一句話,而是拂袖而去。

甚至忘了交代下人安頓秦素素和沈青葉母女。

秦素素愣了下,隨即便邁著小腳追趕譚氏,卻又不敢靠地太近,而是一直保持著落後十餘步的距離。

而沈青葉,則頓了頓腳步,看向宜生。

「母、母親……」她叫著,聲音裡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期許。

宜生也看著她,幕蘺后的面容上也泛起一絲複雜。

「嗯。」她輕聲應著,聲音里沒有慈愛,但也沒有厭惡,就像對待一個普普通通、不喜不惡的孩子。

沈青葉握緊了拳頭。

宜生卻又轉頭吩咐下人:「以後青葉就是伯府的姑娘了,仔細伺候著,不可怠慢。」

下人們應聲。

少夫人說話雖沒夫人那麼管用,但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在不違背夫人命令的情況下,少夫人的話自然也要聽。少夫人特意交代好好伺候這位憑空冒出的小姐,他們自然得聽從。

沈青葉咬了咬唇,彎腰向宜生施了一禮,動作標準而嫻熟。

「母親,女兒告退了。」

「嗯。」宜生又應了一聲,依舊不咸不淡地。

沈青葉雙拳握地更緊,她張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宜生懷裡安靜熟睡的七月,終究什麼也沒說。

又施了一禮,轉身,飛奔著去追前方的譚氏和秦素素。

看著那飛奔離去的身影,宜生嘆了一口氣,也轉身向自己的小院而去。

在上輩子為她擋刀而死的那一刻,兩人的母女緣分便斷了,若有緣或許還可再續,但是,兩人如今的身份,卻如一道鴻溝般阻隔著她們。

她不介意再續前緣,但是,首先她要確定沈琪——現在應該說沈青葉了——她要先確定沈青葉是可以信賴的。

***

事情當然不可能就這麼過去。

被人鬧上門來,哪怕最終扯了塊看似漂亮的遮羞布,但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真相是多麼醜陋。尤其,這塊遮羞布並不能遮住太多羞,不過是暫時圓過去罷了,人們的懷疑都還藏在心裡,如果不及時打補丁,這懷疑終究會發酵。

伯府可以不在意普通民眾的閑話,但是,這事兒可不止是會傳到普通民眾耳中。

這半天的功夫,滿京城有頭有臉的權貴人家,該知道的可都知道了。

本來譚氏還想著過幾天去英國公府老夫人的壽宴上坐坐呢,這事兒若沒對好口徑,她可不敢出門。

譚氏帶著秦素素和沈青葉回了住處沒多久,威遠伯沈問知和沈承宣也先後回了府,一回府便直奔譚氏住處,摒退下人,一家三口密談了許久,期間房內傳出威遠伯的怒吼,以及伯夫人凄凄的哭聲。

再出來,三人的神色都恢復如初,而譚氏則吩咐下人收拾了一個小院出來,好安置秦素素母女。那院子跟方姨娘和柳姨娘合住的院子毗鄰,說是院子,但其實佔地很小,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原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因此房間也又小又舊。

但是,再小,好歹是單獨的院子,滿伯府的妾室中,也只有蘇姨娘這個有了兩個孩子的,才有這份待遇。

伯府的下人們個個都瞅著,見這安排,心裡都不由泛起了嘀咕。

單獨撥了個院子,看上去是給了臉面。可偏偏,這個院子又小又寒磣……

所以,伯夫人這到底是待見秦姨娘,還是不待見呢?下人們拿捏不定。

而宜生這邊,自回了院子,外邊的事也就基本聽不到了。

紅綃愛操心,倒是特意打聽了下,但也只打聽到譚氏將秦素素母女安頓到一個又小又破的院子,其他更多的,卻是打聽不出來了。

紅綃說著打聽來的情報,宜生一邊聽,一邊教七月玩魯班鎖。

奇趣書堂不僅僅賣書,還賣一些奇技淫巧的東西,就比如這魯班鎖,當時宜生挑了幾本書,看到旁邊還有魯班鎖,便也買了一個來。

魯班鎖跟九連環一般,都是這時代最為常見的益智類玩具,不過,九連環的原理是數學中的拓撲原理,魯班鎖卻是來源於建築中的榫卯結構,說起來都是益智玩具,細究原理卻大不相同,玩得轉九連環,卻未必能玩好魯班鎖。

宜生也並沒有抱什麼指望,她只是覺得,要讓七月什麼都試一試。

魯班鎖易拆難裝,七月很快將原本渾然一體的魯班鎖拆分開來,但在重新拼裝的時候,卻愣愣地看了半晌。

她看著那一堆零散的小木塊,拿起一個又放下,又拿起一個,又放下,似乎拿不定主意。

見狀,宜生正想著是安慰還是鼓勵,卻見七月又拿起一個木塊,沒有放下,然後又拿起一個。

一個又一個,沒有一個再被放下,而是快速而精準地在七月手中搭建成一個整體,一個逐漸有了雛形的整體。

隨著最後一個木塊嵌入,魯班鎖恢復如初。

而此時,紅綃的聲音也正傳來:

「少夫人,夫人喚您去前頭用晚飯。」

這個前頭,自然是指威遠伯和威遠伯夫人所在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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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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