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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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沈問秋選擇經商的事,伯府的人態度不一,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他們認為沈問秋好好的前程不要跑去經商,這是自降身份、自甘墮落。

事實上不止是伯府的人這樣想,恐怕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人都這樣想。

沒有人理解沈問秋的選擇。

這樣的沈問秋是孤獨的,像踽踽獨行的旅人,一路前行卻從無知音,如果此時有人對他表示理解並支持他的選擇呢?

沈青葉覺得,這就是自己的突破點。

她的身份使得她不能像前世一樣輕而易舉地獲得三叔爺的寵愛,所以只能兵行險招,投其所好。

說兵行險招,自然是因為這樣做有可能引起譚氏不滿,以及顯得自己特立獨行:沒人會覺得一個女孩子理解一個商人是值得稱頌的事。

她也想尋找更好的機會,但以她的身份,其實並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到三叔爺。而且,這種事做的越早越好。

不久之後,伯府的人就該知道三叔爺的身家有多豐厚了,那時候,討好奉承三叔爺的人會多如過江之鯽,她再怎麼表示理解,恐怕也無法在三叔爺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這次她求譚氏帶她來致遠齋,所以她不顧譚氏和蘇姨娘的眼光,裝出天真爛漫的樣子跟三叔爺攀談。

然而,沈問秋的反應讓她有些受挫。

「也沒什麼好說的,經商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一堆臭男人斤斤計較錙銖必較而已。」他笑著說著,沈青葉卻覺察出他的敷衍。

雖然失望受挫,但也不算多大的打擊,三叔爺本就是這樣不好親近的性子。

正要再說,譚氏卻終於心滿意足地挑好了頭面——那匣子里有四副頭面,四副各有特色,譚氏自然不好意思說都要了,是而猶豫了半天才選中兩副。

目的達到,還白撈了兩副頭面,譚氏心滿意足,自然不肯再多待,就說起了告辭的話,以致沈青葉沒了機會再開口。

臨行前,譚氏滿臉帶笑地道:「……你既然心裡有數,大嫂也就放心了,今兒晚上我讓廚房好好準備,咱們一家人親熱親熱,也是給你接風洗塵。」

說罷再寒暄兩句,便帶著蘇姨娘和兩個孫女兒,以及一眾下人們浩浩蕩蕩地走了。

從早上到如今半下午,致遠齋就馬不停蹄地來人,到如今才終於有了幾分清凈。

靛藍收拾著空了一半的首飾匣子,方才一直帶笑的臉上現出憤憤之色,他撇著嘴,朝沈問秋道:「爺,您也太慣著這些人了。您辛辛苦苦地掙錢,他們倒好,平日里舒舒服服在伯府里當自己的老爺太太,還瞧不上您,結果您一回來,就明裡暗裡地打秋風,偏偏您還縱著他們!」

雖然那些頭面布匹不值多少,跟爺的身家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可就是一根毛,也不能便宜了那些白眼兒狼啊!

若是給七月小姐那樣乖巧可人疼的孩子,或是知恩圖報的人也就罷了,但一邊拿著他家爺的東西,一邊還瞧不起他家爺,這算什麼啊?白眼兒狼!

靛藍在一邊兒看著,都覺得自己快被氣死了。

沈問秋喝著茶,瞥了靛藍一眼:「皇帝不急太監急。」

一邊兒的靛青當即面無表情地道:「藍哥,爺說你是太監。」

靛藍白眼猛翻,又做出西子捧心狀,就差學譚氏捏著個小手帕抹淚了:「爺啊,我這還不是為您著想?咱有那個錢幹什麼不行?哪怕扔地上,那還能聽個響兒呢!」

給那些人呢?當面給你笑臉,背後說你滿身銅臭。

沈問秋被他那怪樣子逗樂,笑著道:「得了,得了,你這模樣,不去登台唱戲還真是屈才了。」

飲盡杯中的茶,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漫不經心地道:「那些東西又不算什麼,他們想要便給了,權當買個耳根清凈。只要別過分,就隨他們去吧。」

給不給,給多少,這個決定權在他手中。

惹他不高興了,他一個銅板兒也不給。

***

因為沈問秋的歸來,晚上的時候,伯府再度開了家宴。許是剛從沈問秋那兒得了不少好處,譚氏準備地很是上心,傍晚的時候便打發下人通知各院子的人,讓人都來齊全,連宜生都被特意囑咐了一聲,說要帶上七月。

沈問秋疼七月,這在伯府是人盡皆知的事兒。

對此,譚氏是又高興又惱怒。

高興的是,好歹沈問秋疼的是她的孫女兒,而不是西府的;惱怒的是,沈問秋有那麼多錢灑給一個傻孩子,還不如直接孝敬她和沈問知,或是給他侄兒也行啊。

一個小孩子,還是個傻的,穿戴的那麼好做什麼。

但無論心裡怎麼複雜,今兒剛從沈問秋那兒得了好處,譚氏也不介意做做好人。

反正再怎麼著,還不是她孫女。

***

這次是整個伯府的人全來了,甚至庶子女和有臉面的姨娘也都來齊,當然,姨娘不能上桌,但能在邊兒上看著也是榮耀了。

飯前,威遠伯沈問知說了番為沈問秋接風洗塵的話,一大家子人各個帶笑地寒暄一場,猛一看倒也顯得熱鬧親近。

很快,晚飯開席,各色菜肴流水似的上來,卻比昨晚豐盛許多,還有許多京城不常見的食材,譬如一些海貨,顯然是沈問秋從廣州帶回來的。

「三弟這次去廣州發了大財吧?這些鮑參翅肚的,在外邊兒估計是天天吃吧?人都說山珍海味,你二哥我空長這麼多年,卻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尤其前些年在西北大營,那地兒鳥不拉屎烏龜不下蛋的,別說海味兒了,連條魚都吃不著,更別說鮑參翅肚了,比不上大哥和三弟有福喲。」沈問章夾了一筷子白雪黃魚肚,一邊稀里呼嚕地嚼著,一邊粗著嗓子道。

沈問知當即皺了眉,道:「二弟,注意儀錶,聖人言食不言寢不語,二弟雖然沒怎麼讀過書,卻也該知道些基本的道理。」

沈問章鼻孔里哼出一口氣,大大咧咧地道:「哪來那麼多窮規矩,一家子吃飯還不能說話了啊?這話你擱咱爹在的時候說說試試?我是讀書不多,咱爹讀的也不多,怎麼,你還看不起咱爹了啊?」

「你!」,沈問知大怒,「你別胡攪蠻纏,我可沒那意思!」

譚氏見狀,忙出面打圓場:「好了好了,兄弟倆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吵起來讓人笑話。」

說罷,又朝沈問秋笑:「倒是三弟真是能耐了,京城乾貨行里,這些個海貨可都不便宜啊。」

這話一說,沈問知和沈問章的眼神兒便又都飄到沈問秋身上了。

沈問秋微笑,「大嫂說笑了,這些東西在京城貴,在廣州那邊兒卻很是尋常。」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畢竟是席間,譚氏也就沒再多說,不過沈問章卻是依然故我,吃地唏哩呼嚕不說,還不時跟沈問秋說話,又要勸酒,搞得今日的晚飯比昨日熱鬧了許多。

沈問知雖不滿,卻也沒再發作。

宜生帶了七月來,按規矩坐在自己的位子,從頭到尾不多說一句話,只邊吃飯邊看顧著七月,好在今日幺蛾子沒鬧到她頭上,還能安安靜靜地吃頓飯。

忽然,她發現七月的目光有些不對。

順著七月的目光望過去,就看見隔了一桌子杯盤碟盞的沈問秋。

七月大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沈問秋,朝他擠了擠左眼,沈問秋也看著七月,然後趁人不注意,朝七月擠了擠左眼。收到回應,七月高興地小臉粉撲撲的,又朝沈問秋擠了擠右眼,不一會兒,沈問秋也擠了右眼……

宜生:……

畢竟是人這樣多的家宴場合,沈問秋雖疼七月,卻基本沒機會跟七月交流感情。宜生帶著七月,本以為頂多等飯後牽著七月讓沈問秋看看,哪知道這兩人居然在飯桌上就擠眉弄眼的了。

她知道這個三叔疼七月,但還真不知道,這麼幼稚的遊戲,他居然也能陪著七月玩下去。

不過……忽然想到一點,宜生臉上頓時露出無法掩飾的喜色。

七月不喜歡與人交流,長到十歲還只會叫宜生阿娘,平日也只有跟宜生才有一些明顯的互動,讓人感覺到她能夠理解別人的意思,而不是全無思想的傻子的互動。

面對外人時,基本上無論別人說什麼,她都是毫無反應,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人們才斷定她是傻子。

而這個外人,卻是指「除宜生以外的所有人」。

無論是譚氏、沈問知還是沈承宣,甚至七月外祖渠家的那些人,也絲毫沒有例外。

可是,現在七月卻跟沈問秋進行眼神交流。

那眼神十分靈動,若是沒有先入為主的印象,任誰看了那眼神,也不會再覺得七月是傻子。

宜生覺得自己的心都砰砰跳了起來。

除了自己,原來七月還是可以跟別人交流的!

宜生心裡的喜悅如煙花般綻開,臉上忽也綻放出無盡光華。不同於平日做出的端莊沉靜模樣,那般生動的眼神和表情,讓她一時顯得灼灼熠熠,容光攝人,彷彿回到十餘年前容顏最盛,京中聞名的時刻。

對面的沈問秋正跟七月玩兒地興起,眼神雖已刻意避過七月旁邊的那人,卻還是無意中看到一眼。

眉眼生春,顏如舜華。

他愣了一愣,隨即很快別過了視線,只將目光放在七月的小臉兒上。

那樣的笑,沈承宣自然也看到了。

不止看到宜生滿面光華的模樣,更看到她是看了沈問秋才露出那樣的表情,也看到七月跟沈問秋之間擠眉弄眼的小動作。

呵。

眼底風暴蘊起,沈承宣竭力壓制,聲音卻依舊冷硬如冰,眉頭皺地死緊:「七月,做什麼呢,好好吃飯!多大的人了,連吃飯都不會么?」

因為忙著玩擠眼睛遊戲,七月幾乎完全沒在吃東西。

「宜生,」他又朝宜生道,「七月不懂事兒,你也不懂事兒么?看著她好好吃飯,不會吃就喂她吃。」

他聲音不算太大,但話里的怒氣和冷硬卻直刺耳膜。

七月當即就愣了一愣,原本靈動的臉上現出茫然獃滯的神色。

她只是不與外人交流,不代表感受不到外人的舉動。喜歡、厭惡、微笑、怒罵、同情、鄙薄……她都感受地到,只是不說而已。

宜生立刻便發現了七月的變化。

心倏地沉了下去,面容轉冷,宜生看向沈承宣,眸子里烏沉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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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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