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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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是為沈問秋接風洗塵的,結果正主先行離席,宴席自然也很快散了。西府一家子也不管沈問知的臉色,吃飽喝足后抬腳就走。

宜生也在西府眾人之後離席。

問過屋外等候的綠袖,得知七月跟沈問秋去了致遠齋,便沒有回小院,而是直接去了致遠齋接七月。

致遠齋同宜生的小院一樣,同在伯府的偏僻角落,不過致遠齋可比小院大得多。當年老威遠伯沈振英纏綿病榻,心知自個兒三個兒子三條心,怕已經成家立業的長子二子虧待幼子,便一心為幼子籌謀。

生前做主讓三兄弟分了家不說,還撒了大把銀子,請了能工巧匠,把沈問秋原先居住的致遠齋擴建重修,弄成了伯府內景色最好的一處,說要留給沈問秋以後娶媳婦兒。

宜生到致遠齋的時候,夜色已經深沉,越過矮牆,便見院中廊下掛起了一排排燈籠,朦朦朧朧的光線自燈籠中泄出,映照地整個院子也朦朧了起來。

滿園花樹不見白日芳景,只有花枝樹影在一院朦朧的燈光中輕輕搖曳,顯得靜謐又溫柔。

側耳傾聽,卻能從風中聽出隱隱傳的笑鬧聲,那聲音並不刺耳,反而與這夜色,這花枝樹影恰到好處的融合。

守門的小廝飛快地跑進院子里通報,宜生便在茶房裡等,倚在窗邊,聽著院中的笑鬧聲,隱約聽出似乎有男子爽朗的大笑,似乎還有女童興奮的尖叫。

他們在玩什麼呢?

宜生有了些好奇。

七月一向安靜,除了跟她在一起時會說話,面對外人幾乎完全不曾開口。而即便是跟她在一起時,似乎也不曾這樣興奮地尖叫過。

所以,究竟在玩什麼呢?

玩的什麼,竟然能讓七月發出那樣高興的聲音?

又或者,讓七月這樣興奮尖叫的不是玩的遊戲,而是陪著玩遊戲的人?

宜生一直知道這個三叔跟七月關係好,卻不知是這樣親密無間的好。她的記憶大多還停留在前世,前世的沈三爺疼愛沈七月,經常出手相幫,但似乎從未這樣與七月親密無間地玩鬧過。

「宣少夫人,我們爺請您進去稍等,七月小姐正玩得高興,您進去先等會兒?」

思緒忽然被打斷,卻是先前進去通報的小廝迴轉,滿臉帶笑著朝她道。

宜生頓了頓。

若是在前世,她定是不會同意的。

她會一直在茶房等,而不是深夜孤身進入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子的院子——哪怕她還帶著丫鬟,哪怕這個男子是她丈夫的小叔,哪怕她是去接女兒。

前世的渠宜生被教養地規規矩矩,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哪怕被刁難,哪怕自己受點苦,也不肯有絲毫持身不正。

可是,今日她卻不想那麼規規矩矩謹小慎微了。

心裡沒鬼,又有何懼之?

當別人想詆毀你的時候,無論你做地再好,也總能找到詆毀的地方。可有些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詆毀也無用。

再說,真的想知道,他們在玩什麼遊戲啊……

「帶路吧。」宜生對那小廝說道。

「哎!」小廝響亮地應了一聲。

進了致遠齋,便是一面高大遮擋住全院景色的影壁,繞過影壁后,小廝沒有帶著宜生走抄手游廊,而是徑直走向了園子里的一條石子小徑,而隨著逐漸走進,那笑鬧聲便越來越清晰。

原來實在園子里玩啊,怪不得在茶房都能聽到。

宜生心下恍然。

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子小徑,繞過一叢長得茂盛的青竹后,便看見燈光下那兩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的是沈問秋,小的是七月。

兩人都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大腦袋對著小腦袋,中間是一隻大木盆,盆里有水,而水面上,則漂浮著各色物件兒。

有木碗,有樹葉,有樹枝,有樹枝綁成的微型小木筏,還有紙折成的船,更有一隻佔了半個木盆的船。

這船自然還是船模,不過跟七月收到的那隻樓船不同,這只是商船,上有三層,艙室較多,還有一根高高的桅杆突出,尖尖的桿頂如利劍,其上風帆正揚。論小巧玲瓏,這隻自然不如那小小樓船,但論完整度,這隻卻是完勝。

「開船,起錨喲~」男人聲調拉長,如同悠長的號子。伴隨著號子般的聲調,船模在木盆中破開水波,緩緩前行。

只是,木盆能有多大?那船不過行進片刻,便碰到木盆邊沿,再也無法向前。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已經足以讓七月興奮地小臉漲紅,甚至十分配合地拍起了巴掌。

沈問秋笑著揉了揉七月的腦袋,「這盆太小,船舶終究要行在江海中,若是……」說到這裡,他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七月懵懂地看著他。

「咳,爺,宣少夫人來了。」小廝輕聲提醒道。

「見過三叔。」宜生施了一禮。

聽到熟悉的聲音,七月倏地抬起小腦袋,一見宜生,雙眼發亮,馬上便要站起來跑向宜生。只是,許是蹲地久了腿麻,這一站沒站起來,反而一個不穩,小身子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栽去。

倒下的方向,臉頰卻是直衝著那船模高高豎起的桅杆。

「七月!」

宜生心跳幾乎停滯,身子下意識地便往前沖。

她站地離七月並不遠,眼看七月馬上就要倒在那船模尖尖的桅杆尖上,她眼裡心裡都是一片空白,幾乎再看不見別的什麼,只看著七月的身影,張開雙手向前撲了過去。

「嘩啦!」

「咚!」

接連響起兩種聲音,一個是船模傾倒激起的水花聲,另一個卻是……兩個腦袋相碰撞的聲音。

「嘶~」一旁的靛青反映稍稍遲鈍,慢了一步沒趕上救人,不過,聽到那重重的一聲「咚」,再看眼前的一幕,他不自覺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冷嘶一聲。

幸好慢了一步。

這撞得,得多疼啊……

可見,反應遲鈍也有反應遲鈍的好處。靛青心裡暗暗點頭。

而那邊,兩個腦袋相撞的人的動作卻出奇的一致:一隻手摟著七月,一隻手捂著額頭。

這景象,著實有點兒滑稽,靛青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然後便見他家還捂著額頭的三爺一個眼刀飛了過來,嚇得靛青登時閉上了嘴,有偷眼去看宣少夫人,還好,宣少夫人似乎沒聽見的樣子?

宜生此刻覺得有點兒頭暈眼花。

兩人都是使勁兒上前撲,摟住七月後剎車不及,腦門兒可不就狠狠撞上了?除非銅頭鐵腦,不然擱誰誰也都會覺得疼。

不過,跟著頭疼一起泛起的,還有淡淡的尷尬。

以沈問秋所處的位置,只要他動作快些,自然能護住七月不讓七月倒下。反而是她,離了幾步遠,跑上來簡直不像是救七月,而是專門去撞人家的腦門兒的……

好在,這尷尬只浮起來一瞬,心思馬上轉到七月身上,見七月無事才鬆了口氣,然後便是拉著七月向後退。

而沈問秋,則在看到宜生拉住了七月後便往後退,主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距離拉開了,宜生心裡卻有些尷尬,不過看看對面,沈問秋捂著額頭,頭顱微垂,倒是沒有什麼尷尬的樣子。

見狀,宜生鬆了口氣,心裡那點尷尬便也散了。本就是無心鬧成的烏龍,多加在意倒顯得矯情了。

「阿娘!」

作為事件的中心,小臉還差點戳在桅杆上,七月卻沒半點害怕的意思,意識還停留在剛剛見到娘親的喜悅。於是被拉起來站穩后,沒有后怕,反而還抬起頭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娘。

宜生摸了摸她的腦袋,卻朝沈問秋深深施了一禮:「多謝三叔方才救了七月。」

雖然最後結局有點兒窘,但若不是沈問秋及時拉住了七月,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來得及。

「不必。」沈問秋擺了擺手,「孩子在我這兒,自然該由我負責。這次,是我疏忽了。」

宜生沒有再說話,卻是又施了一禮。

***

宜生很快便帶著七月走了,且由於七月渴望的眼神兒太過明顯,走時還帶走了那條惹事的大船船模。不過,等宜生回到小院,打開那裝船模的匣子時,發現那桅杆頂上竟然已經被纏上了一圈圈的軟布。

如此一來,就算七月再不小心戳到桅杆,也不虞再有危險。

「三爺真細心……」紅綃看著那桅杆頂,喃喃道。

宜生點了點頭。

***

致遠齋里,等人都走遠了,靛青拿了瓶藥膏敲了沈問秋的門,要給沈問秋的額頭抹葯。

當然,給爺抹葯還是其次——額頭撞得再狠能多狠呀,又沒破皮沒流血的——重要的是,得表現出他關心爺,好彌補之前動作慢沒救上七月小姐,居然還作死笑出聲的舉動。因為這,他已經被藍哥指著鼻子訓了一刻鐘了——笑就笑了,居然笑地讓爺聽到!

沈問秋瞥他一眼,當即一臉嫌棄地擺擺手,「去去去!」

沒傷沒痛的抹個什麼葯,當他不知道這小子那點兒鬼心思啊。

靛青期期艾艾:「爺,真不抹啊?」

沈問秋再度擺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靛青一臉受挫,只得捧著藥瓶出去。

結果,門檻還沒跨出去,就聽他家爺又喊道,「等等!」靛青轉身,以為沈問秋改變主意又要抹葯了。

「明兒找人在園子里挖個池子出來,挖大點兒,能跑小船的!」

轉過身,就見沈問秋捂著額頭,說出上面那些話來。

「挖、挖池子?」靛青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句。

「對,挖池子。」沈問秋眯著眼道。

手掌輕輕摩挲著那似乎仍舊在隱隱作痛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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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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