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4.09
晉/江/文/學/城/首/發,請來晉/江支持作者綠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翠縷這麼諂媚呢。不,準確地說,是第一次對少夫人這麼諂媚。
宜生已經抬腳進了譚氏所在的屋子。
綠袖顧不上多想,趕忙跟了上去。
到得門口,綠袖卻被攔住,「夫人只讓少夫人進去。」翠縷的下巴抬的高高的,像只打鳴的公雞。
綠袖瞪了眼正要說什麼,宜生擺擺手制止,一掀帘子,徑自進了內室。翠縷跟著進去,綠袖跺跺腳,還是留在了外面。
屋裡的人有點少。
譚氏,外加沈承宣,別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可不符合譚氏的做派。往常每次見兒媳,譚氏可都是被左右擁簇著的,眾星捧月,她就是被捧著的那輪月。
「宜生。」沈承宣先開了口,聲音里有一絲討好,「你別生氣,今日這事兒我是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萬萬不會讓她就這麼鬧上門來。」
譚氏抬起手,示意沈承宣別再說話,她努力放柔了臉色,「今日都是我的不對。」
宜生對沈承宣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卻看了譚氏一眼。
譚氏有些不自在——自然是不自在的,向人服軟認錯,且還是向自己的兒媳,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破天荒的事兒了。
然而,想到書房裡沈問知說的那些話,譚氏還是柔聲說道:「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都是伯府的血脈,今後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齊心協力才是正道。不管是誰,一出了這個府,人家看的都是伯府的臉面,伯府不好看,府里的人誰又能好看?」
「娘,」宜生打斷了譚氏,「您有話直說,說多了,我聽不懂。」
譚氏只覺胸口一悶,幾乎控制不住臉色,但看了看身旁的沈承宣,還是控制住了自己,不過,竭力放柔的臉色卻是消失了。
她硬邦邦地道:「過些天就是七月整十歲的生辰,我的意思是請些京里交好的夫人小姐,好好為七月過個生日。」
「這不好吧,七月人小,以往也沒做過生日,再說又是中元節,日子不好,還是不要興師動眾了。」宜生斂眉低首。
譚氏幾乎氣了個仰倒。
這話聽著很熟悉,因為這本就是譚氏以往的說辭。
但想到有所求,譚氏還是按下怒氣,甚至還揚起了笑。
「以往是以往,」她語重心長地道,「如今可不同的,如今,七月都十歲了。」
宜生靜靜地看著她。
「十歲也不是孩子了。」譚氏悠悠地道,「十歲啊,都可以尋摸婚事了,何況七月這孩子又是那麼個情況,更該早點——」
「砰!」
「啊!」
翠縷遞到宜生手中的茶盞砰然落地,碎瓷和茶水瞬間在地面綻開,翠縷的驚叫聲和茶盞落地聲同時響起。
「翠縷姑娘在娘跟前那麼久,怎麼還毛手毛腳的呢?」宜生拿帕子擦了擦濺到身上的幾滴茶水,淡淡地道。
翠縷瞪大眼睛,「我——」
「翠縷!」譚氏的呵斥聲打斷了翠縷,「還不下去!沒我吩咐不準進來,沒眼色的東西!」
翠縷不敢置信地看向譚氏,卻只看到譚氏陰沉沉的臉,無奈,只好委委屈屈地退下。
屋內只剩下三人,母子,夫妻,婆媳,世間再親近不過的關係,氣氛卻僵滯冷硬如斯。
不過,沒了外人,連最後一絲掩飾也不必掩飾了。
譚氏索性也敞開了,「做生日不過是幌子,你也該知道,府上多了個姑娘,外面都好奇著呢。總得找個機會把這事兒過個明路,素素本就是宣兒的侍妾,這沒什麼好說的,還有,她是十一年前跟孫大人去的嶺南,青葉如今也是十一歲,而不是……十三歲。」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聲音驀地小了許多,沈承宣也不自在地將臉扭向了一邊。
譚氏接著又道,「也是借著這個機會,讓伯府的知交們見見青葉。當然,七月也的確該尋摸人家了,不然她那情況——」
「娘。」宜生打斷了譚氏。
「您說的,我都明白。」她輕笑著,但那笑卻是諷刺的,「您的意思,不就是說要借著七月的生日,好把秦姨娘的來歷給圓上,順便再讓青葉在眾人面前露露面么?」
譚氏只覺得那笑笑地她極不舒服,但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宜生卻搖頭,直視譚氏的眼睛:「可是,我為什麼要同意?」
譚氏當即就要發怒。
「娘,您先別急。」宜生又道,止住了譚氏的動作,「一榮俱榮的道理我自然明白,我當然也想伯府好,但是,我有個條件。」
她看著譚氏,又看向沈承宣,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道:
「七月的婚事,只能由我做主,其餘任何人,」她又重複了一遍,「任何人,不得干涉。」
沈承宣先皺起了眉,「宜生,七月情形特殊——」
「我只有這一個條件。」宜生道,又看向譚氏,臉上笑盈盈地,「娘,今日公公又去打探襲爵的事兒了吧?這時候,可不能出一點兒岔子。」
沈承宣皺眉:「宜生,你什麼意思?」那話聽著像是威脅,可是,他有點兒不敢置信。
宜生笑笑,沒有回答,而是看著譚氏。
雖然沒特意打聽,但府里人都知道,這些日子沈問知為了襲爵的事兒跑的很勤,譚氏甚至還去幾個廟裡燒香拜佛,祈求沈承宣順利襲爵。
如今,爵位是譚氏三人最為放在心上的,祈求了那麼多年的事,絲毫不容人破壞。
恐怕,這也是譚氏之所以接納秦素素的一個重要原因。
伯府當然可以不認秦素素,不認沈青葉,一口咬定兩人是胡亂攀扯,但是,秦素素先發制人,先在大門口鬧開,讓無數路人看到了沈青葉那酷似沈承宣的臉,即便伯府再怎麼否認,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伯府可以把秦素素打出去,但除非當場弄死她,不然,萬一她亂說話呢?萬一她把真相抖落出來呢?已經渴求了二十幾年爵位的三人,絕對不會容許這時候出任何岔子。
所以譚氏只得演戲,只得接納秦素素,只為了暫時堵住秦素素的嘴。
而現在,譚氏還得堵住宜生的嘴。
譚氏眯起了眼,「好,我答應你。七月的婚事你做主,其餘人不得插手。」
宜生笑,不過那笑卻未達眼底。
***
門外丫鬟說人已經來齊,詢問譚氏是否開飯。譚氏吩咐了開飯,便由沈承宣扶著,看也沒看宜生一眼,率先走出了內室。
人果然已經來齊了。
除了東府這一支,還有西府的人也全來了,二爺沈問章,二夫人聶氏,西府的大少爺沈承武,大少夫人李氏,小少爺沈承斌,以及沈承武的幾個庶子庶女,光是西府的人,便滿滿當當擠了滿屋子。
相比之下,東府倒還顯得人少了一些。此時在外間坐著的,除了威遠伯沈問知,以及沈瓊霜沈文密和沈文定外,就是威遠伯府的老夫人王氏。
如今伯府管家的是譚氏,但譚氏卻不是輩分最高的。
譚氏上面,還有個王氏。
王氏是老威遠伯沈振英的原配夫人,原本不過一鄉野婦人,與當時還叫沈大石的沈振英成婚沒多久,沈振英便上了戰場,之後十幾年無音信。十八年後,王氏帶著已經十七歲的沈問知上京尋夫,才發現沈大石變成了沈振英,飛黃騰達成了烜赫一時的威遠伯不說,身邊還又有了嬌妻美妾。
據說,沈振英是聽了以訛傳訛的消息,以為王氏已死,所以才另娶新妻。
王氏找上門時,新妻子才剛娶了一天——王氏正是聽人談論起威遠伯的婚事,又發現此威遠伯原來就是自己的丈夫沈大石。可娶了一天也是娶,總不能把人新娘子退回去,於是,沈振英奏請皇帝,開權貴先例,將原配王氏與新妻齊氏列為平妻,先皇御筆親許。
於是,威遠伯府變成了滿京城大戶人家裡唯一一戶有平妻的人家。
於是沈振英膝下三子雖然皆出自不同的母親,但王氏所出的沈問知,和齊氏所出的三子沈問秋卻都是嫡子,唯有二子沈問章,是沈振英在剛開始打仗那幾年納的妾所生,所以是庶子。
當年沈問知成功襲爵也是經過了一番角力的,不過如今早已塵埃落定,更何況,老一輩的沈振英、齊氏,和沈問章的生母皆已作古,只有王氏還健在,因此那些往事也就沒有多少人提起了。
今日,除了已經死去的,以及在外經商的三爺沈問秋,整個威遠伯府的主子們來的是齊齊整整,一個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