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劇正式定名為《丁字路口》，寓意取自影片中的一句台詞，「當你左右徘徊不定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其實一切已經到了盡頭。」

今年的春節要相對早一點，等劇組結束了半個月的集訓，正式開拍也才二月中旬，說句滴水成冰也不過分。對於一個冬拍夏戲的劇組而言，這無疑是件相當殘酷的事情。

《丁字路口》預計拍攝周期為四個月，哪怕就是殺青的時候估計也熱不到哪兒去，而整段劇情從正式開始到結束只有短短十天，全程夏季場景！

不管是冬拍夏戲還是夏拍冬戲，都不是什麼享受，原本攝製組是打算把拍攝時間安排在春秋，再不濟趕個冬夏尾巴也行。但豐滿的理想和骨幹的現實相碰撞后，取得最終勝利的往往就是後者。

先是宋顏有片約在身，稍後溫唐又要跟馮露忙活時裝發布會的事情，兩個主角的檔期怎麼都合不到一塊去，三拖兩拖就到了現在。攝製組也不敢再等了，萬一等會兒倆人中的某一個又接了個什麼活兒，他們乾脆就甭拍了。

好在華國地大物博、幅員遼闊，雖然在同個國度，但你完全可以從裡面找到春夏秋冬，只要結束了這一部分場景，大部隊就會飛往南部沿海城市拍攝，那才是享受。

不過在接受嚴寒考驗之前，宋顏先接到了一個讓人沮喪的消息：

《阿萊》國內首映的票房統計結果出來了，不出所料，儘管有杜雲和宋顏這兩座質量保障的大神坐鎮，又有圈內無數同行力頂，但放映情況依舊慘烈無比。

盧青雲替宋顏算了筆賬，照這個勢頭下去，刨去付給演員們的片酬和其他必要的開支，杜雲能維持收支平衡就不錯了，賺錢什麼的根本想都別想。

本來華國就是個喜歡大團圓結局的國度，《阿萊》的結局就不用說了，兩個主要角色，一個死了，一個乾脆生死不明，而整部影片從頭到尾更是滿眼灰暗，一丁點兒讓人心情愉快的成分都沒有。

更加坑爹的是，之前杜雲把原始片源報上去之後，上面給出的意見是，「因為影片中出現了太多血腥暴力場景，並且負面訊息過多，不利於青少年正確價值觀的塑造，建議劃分為十八禁」。

當時杜雲就炸毛了，這特么的不是欺負人么，哪兒就給弄成十八禁了么！就這麼一部電影就能影響到青少年價值觀塑造的話，我也就甭拍電影了，改行當老師得了。

後來經過他各種上躥下跳的斡旋，相關部門終於鬆了口，不過相應的，影片需要進行大量的刪減。如果杜雲還不能接受的話，那國內乾脆就別播了。

接到最終結果那天晚上，杜雲就忍不住跟宋顏打電話吐槽，「得了，國內也別指望了，放映之後走個過場就完了，這幾天要是外面有什麼風聲的話，你別忘心裡去。」

十八禁，十八禁，聽起來總不大悅耳，估計擔任主演的宋顏多多少少會被波及。

而且影片經過慘無人道的剪輯之後，不說杜雲想要表達的中心主旨像遭了腰斬一樣變得殘缺不全了，就是影片最基本的流暢度和故事前後銜接都收到了極大衝擊。本來就是一部不怎麼好理解的概念片子，這下好了，跳躍來跳躍去，一般人看完更是雲里霧裡的了。

果不其然，影片上映之後，哪怕不少主流媒體對這部非主流電影做出了極高的評價，無數圈內名人幫忙造勢，廣大觀眾朋友們的攻擊依舊十分猛烈：

「這特么的拍的什麼玩意兒？完全不知所云！」

「想想我也真是找虐，大過年的看什麼不好，非要想不開買這個票！看得老子心情這個鬱悶啊。」

「什麼鬼東西，白白浪費我四十多塊錢電影票，買菜都夠吃好幾天的了。」

「果然不能盲目迷信啊，馬還能失前蹄呢，更何況在某種利益驅使下的人，以後一定注意，一定！」

「杜雲已經完全失控了，幾次國際影壇似是而非的肯定就沖昏了他的頭腦，這次乾脆又拉著宋顏下水，真是失望透頂。」

「看電影不就是圖一樂兒么，可這都放的什麼玩意兒？看了跟沒看一樣，平白無故的添了老些鬱悶！退錢！」

因為當初已經對這種狀況有了初步的預計，所以在制定電影票的價格時就壓得很低，在一水兒六十大洋起售的價格欄中，就沖這個製作班底，《阿萊》的四十五塊真的已經很白菜了。可就算是這樣，依然有大量觀眾覺得杜雲是在騙錢。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現實衝擊真的到眼前的時候，還是挺讓人鬱悶的。

宋顏這個主演都一連幾天悶悶不樂，承擔最主要風險的杜雲就更別提了，據蕭靖遠透露說抽煙抽的跟瘋了似的，頭髮三天不梳，最後乾脆就跟跑到他Talk下面罵髒話的幾個傻叉對上了，兩撥人整天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的，玩兒的不亦樂乎。

倒是溫唐看得挺開，當然，估計跟她置身事外有很大關係。

見宋顏食欲不振，她就主動安慰道，「甭往心裡去，做演員的不都這樣么，尤其是文藝片，多少好片子都是叫好不叫座，賺不賺錢那都是小事兒，關鍵是後面沖獎。」

「道理我明白，」宋顏扒拉著米粒嘆氣，「不過就算蒼蠅不咬人，整天在耳朵邊上嗡嗡也挺煩的。」

溫唐笑著點點頭，給她夾了點菜，「行了，別多想，曲高和寡說的就是這個，倒是你多吃點東西是真的，不然這麼冷的天熬不下來的。」

因為場地租借的關係，劇組最先拍攝的是片頭和接近片尾的場景，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室內，但因為穿著清涼，難度還是很大的。

就像溫唐說的，女演員的身體脂肪含量本身就低，保暖功能就比普通人差不少，要是再不好好吃飯，那就真的要凍死了。

不過，這話從素有「絕世吃貨」之名的人嘴裡說出來，咋可信度就生生打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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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畢業的阿維參加了導師組織的畫展，兩幅作品收到的評價卻出現了兩極分化。普通大眾對阿維的畫讚不絕口，但絕大部分的專業人士卻在例行誇獎之後，選擇了搖頭嘆息。

閉館之後，心情複雜的阿維一個人站在畫前面，無比茫然。

「呦，這畫兒真棒啊，就像真的一樣。」

「是呀，不細看的話還以為是活的呢。」

「繪畫技術無可挑剔，但，唉，可惜。」

「基本功很深厚，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完全看不到作畫者自己的心聲，很遺憾……」

白天聽過的各種評價，此刻都像走馬燈一樣盤旋在阿維腦海中，讓她越發的不知所措。

她已經這麼努力，果然還是不行嗎？

或者，自己根本就沒有天分吧。可是努力了這麼多年，導師曾經鼓勵的話猶在耳邊，難道真的要放棄嗎？

「要放棄了嗎？」

「哎？！」

空蕩蕩的展館中，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沉思中的阿維嚇了一跳，「老師，您來了。」

頭髮花白的老教授點點頭，倒背著手站在她身邊，嘆口氣，「阿維，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分的學生之一。」

話音未落，阿維就苦笑出聲，「老師，您不用安慰我了，我的畫里沒有靈魂，臨摹的再像又能怎麼樣呢？」

「不，我不是在安慰你，」老師卻是一臉嚴肅的更正道，「我說你有天分，你就是有天分，但它卻被你自己禁錮了，只要你能找到正確的方法，將它釋放出來……」

釋放出來？談何容易！

回去的路上，阿維不住的想著。

她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本分的教師，一直都致力於將她培養成一個最適應考試的乖孩子，而她做的也很不錯。小學的時候，她喜歡上了油畫，父母便為她請了當地最好的油畫老師，但短短几天之後，她就被老師訓斥了。

「阿維，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沒有基礎，要按部就班，先臨摹，再……不要……要這樣……」

阿維是個乖孩子，所以她馬上就改正了，而且做得很好。

但十幾年之後，她卻被告知，自己的靈性被禁錮了！

「ok，cut！」

導演一喊卡，黃欣就抓著羽絨服衝上去了，緊隨其後的楊琳連忙把裝著熱湯的小碗遞到宋顏嘴邊，「先喝口熱的，暖暖裡面。」

天氣太冷了，大白天的室外溫度還在零下，而宋顏只穿了一條無袖的紗質長裙，跟沒穿沒什麼區別，凍得骨頭都疼了。

前面那場戲雖然是在室內，但展覽館太大太空曠了，裡面就那麼幾個人，暖氣根本不管用不說，因為怕引發電線短路，已經連接了好多設備的攝製組也不敢把所有的暖氣都打開。

最蛋疼的是，為了打造那種飄逸和脫俗的氣質，宋顏穿的那件戲服非常薄，根本不能貼發熱貼，不然一準兒露餡兒。

不過好歹是室內，多多少少還有個房頂，能開點暖氣，管用不管用另說，總算有點心理安慰，所以這還真不算最慘的。後面那場戲是阿維在夜幕中一個人壓馬路，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也擾亂了她的思緒……卧槽，那滋味兒簡直酸爽！

特么的寒冬臘月的露著胳膊穿著單裙子壓馬路啊，那銷魂的感受真是誰用誰知道呀！

有那麼一個瞬間，宋顏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死了，因為她壓根兒沒法兒控制自己的大腦，腦海中竟然開始了據說只有臨死才會出現的走馬燈。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被呼來喝去的跑龍套生涯，第一次獲得成功的喜悅……

於是，她順利收穫了新劇開拍以來的第一次NG。

宋顏甚至沒聽到導演喊停的聲音，等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臨時搭建的休息棚坐下了。

溫唐正在向黃欣等人傳授各種私人訣竅，「你們之前也說了，她的體質偏寒，以後再遇到類似情況一定要先提前適應一下，對了，我認識個不錯的中醫，有空還是請他把把脈，調理一下。」

她的身體倍兒棒，生龍活虎的大男人都比不上，可還是被這鬼天氣凍得夠嗆，更不用說宋顏這個體質一般的了。

宋顏喝了點熱飲，又裹著薄外套做了半小時的熱身運動，這才勉強適應了。不過問題又來了，天氣太冷，她一開口就冒白汽，剛才在室內的時候不明顯，可現在是室外，背景全是一片黑色，這不露餡兒了么。沒辦法，上冰塊！

一般情況下，冬拍夏戲的劇組都會這麼做，開拍之前往嘴裡含一口冰塊，等溫度降的跟周圍差不多了，就不會冒白汽了。

大冷天的，喝熱水都暖和不過來，竟然還要含冰塊，真是想想就覺得從天靈蓋一直爽到腳底板。

「來吧！」

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都跑不了的事兒，宋顏也就不矯情了，把眼睛一閉，嘴巴一張，等楊琳往裡面丟冰塊。

下一秒，冰涼的感覺如期而至，不過相約而來的，還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好滋味。

「哎？」

宋顏一睜開眼睛，就見溫唐正彎腰在自己眼前笑，表情有點賊賊的，「怎麼樣，好吃吧？」

「唔，」宋顏略略一品，然後果斷點頭，「好吃！」

雖然涼，但並不是冰塊那種生硬刺激的涼，而是軟軟的，很溫和很醇厚，帶著酸奶的柔滑和水果的酸甜清香，果斷的好吃呀。

「是吧是吧？！」彷彿是找到了知音，溫唐臉上一下子就綻開笑，掰著指頭跟她數，「天然草原上養的奶牛，純天然無公害好酸奶，加了絕對綠色的新鮮水果做成的酸奶凍，我閨女也超級喜歡吃啊！」

宋顏：「……」

姐姐，咱倆雖然有點年齡差，但母女檔什麼的似乎是有點勉強呀，再說了，就您這個心態，等八十歲也是個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