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方穿著遠比十公分還要高的高跟鞋，對上平底球鞋的宋顏就顯得很居高臨下。
她安安靜靜的打量著宋顏，突然就笑了，「小姑娘，你是真不懂呢，還是裝糊塗？」
宋顏一怔，發昏的大腦有了瞬間的清明。
內定！
娛樂圈中向來不乏這種事情，在公開選角之前其實早就定好了人選，可為了營造一種公平公正的假象，順帶著炒作，劇組還是會組織一場根本就不存在的選拔。
想明白了的宋顏一口氣堵在胸口，只覺得過去幾天的辛苦和努力全都付諸東流，連帶著回家結婚的何雅的希望，也盡數落空。
或許是何雅放棄理想屈於現實的事情刺激了她，或許只是太不甘心，總之，宋顏做出了曾經連她自己都覺得幼稚可笑而不齒的舉動。
她再一次攔在那人面前，深深地彎下腰去，用帶著顫抖卻無比懇切的言辭說道，「求求你，拜託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很需要這個角色！過去的幾天我一直都在研究它，我自信有不輸於任何同齡演員的演技，求求你，只要幾秒鐘就好，請給我一個展示的機會！」
因為她不確定自己的這番舉動究竟能否打動對方，所以再說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醞釀。
當她抬起頭的瞬間，宋顏已經變成了清婉！
她就在這空曠的大廳里輕聲細語，對著前方的空氣淚如雨下，彷彿前面真的站著註定要一去不返的男主角……
整段表演從頭到尾只不過二十秒，可宋顏卻覺得，她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花在這上面。
做完這一切，她甚至不敢睜開眼睛，生怕弄巧成拙，不僅沒能打動對方，反而惹怒人家。
或許沉默了足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到宋顏都不禁開始懷疑其實那人已經走了，只有自己還傻傻的站在原地等待。
「你的演技，確實不錯，很不錯。」
那個女人終於緩緩開口，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讚許。
何止不錯，就在剛才，她幾乎都被迷惑，以為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什麼未出茅廬的新人，而是個浸染娛樂圈數十年的老戲骨！
哪怕就是現在，她體內還殘存著因為近距離感受了極品演技所帶來的快/感的餘韻！
那種衝擊力，那種感染力，那種幾乎讓人的靈魂深處都開始顫慄的感覺，不親身感受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試問在演技普遍欠缺的娛樂圈，這樣的女孩兒怎麼可能紅不了！
她還這樣年輕，這樣美！會紅的，一定會紅的，眼下她所欠缺的，不過就是一個機會。
而自己，恰恰就能給她機會！
宋顏心頭一喜，剛要開口，卻聽對方平靜道，「但想必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既然已經定好，除非對方主動退出，就再也改不了了。」
希望的火焰尚未燃燒，就已經不甘心的熄滅了。
宋顏勉強笑了下，沖對方鞠了一躬，乾巴巴的說，「我知道了，謝謝您百忙之中看我的表演。」
那人卻輕笑一聲，帶著幾分打趣，「其實我並不想看，只是你沒給我離開的機會。」
她笑了，宋顏卻笑不出。
這次的機會沒了，誰知道下次會在幾天，還是幾個月後才來？又或者，乾脆就不會再來……而她的生活還要繼續，每時每刻都是消費！。
有那麼一瞬間，宋顏甚至有些絕望，演技再好又有什麼用呢？沒人給你展示的機會！
宋顏又擠出一個微笑給對方，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要走。
「你等等。」
宋顏條件反射的轉過身去，卻見對方遞過來一張名片，「你的條件不錯，打這個電話試試吧，就說是林玫介紹的。」
「謝，謝謝您！」
宋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巨大的狂喜席捲了她的全身，讓她的雙手發抖。
不等她謝完，林玫卻已經踩著高跟鞋離開了，宋顏也顧不上丟人了，沖著她的背影大聲喊，「謝謝您，以後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電梯門關上，將不斷回蕩的尾音擋在外面，也擋住了那個飛奔而去的背影。
林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輕輕地笑起來，「報答啊……」
先紅起來再說吧。
宋顏一出門就按著名片上的號碼撥過去了，而直到這時，她才看清上面的名字：戊芥草。
無節操？！
呃……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戊芥草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奇人，不管是作為一名導演還是單純的男人。
首先要聲明一點，他是GAY。
但他非但一點不娘炮兒，反而極其的英俊瀟洒富有魅力，屬於那種荷爾蒙四射的優質男士。
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肥瘦適宜的體態，永遠時尚合體的服裝，定期修剪的精緻髮型，連鬍鬚都會仔細修剪成完美的弧度。
老實說，見到他的第一面，絕大部分人會不自覺的把他歸到時尚圈或是商務圈，而非什麼往往邋裡邋遢的導演。
戊芥草先生原本確實是個模特來著，而且是華國少數幾個在國際時尚大舞台上倍受青睞的男模，只是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就改行了。他從事導演行業不過是最近幾年的事兒，又因為性取向的問題備受詬病，所以比起他的業務能力，大家還是比較喜歡議論關於他的緋聞。
據說原來他叫戊芥而不叫戊芥草來著，但當他公開出櫃的時候有人大罵他沒有節操，他也就非常坦蕩且騷氣的改名為戊芥草，另一干群眾大跌眼鏡。
電話接通的瞬間，宋顏忍不住心肝兒亂顫，她實在是擔心自己過不了圈內眾所周知的妖孽男這關。
然而當那把曾經秒殺無數人的磁性嗓音響起，她還是很沒出息的酥了一把。
「啊您好，我是宋顏，是個演員，林玫林姐介紹我找您試鏡！」
戊芥草頓了會兒，竟然也不找林玫驗證真假，直接就給了宋顏地址，「明天中午十一點之前能趕過來嗎？」
宋顏在腦海中回憶一遍地址，頓時就有淚流滿面的衝動，因為竟然在鄰省！
但假如沒飯吃的話，就更沒有資格淚流滿面，於是她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喊，「能！」
現在已經將近十點，而光是兩地之間的火車車程就需要六個小時之多，更不要提接下來少不了還得倒汽車……
掛了電話的瞬間，宋顏就玩命兒一樣狂奔起來！
她甚至將一貫的尊老愛幼原則拋之腦後，三下兩下擠開面色紅潤跳完廣場舞準備回家的大媽們，搶先登上公交！
什麼積分啊，回頭再說吧，而且像這種中氣十足、做什麼都理直氣壯的大媽們，就算謙讓了也完全不會被感激……
她心裡飛快的計算著，從這裡到下一站轉地鐵去火車站總共至少要一個半小時，而最近的一列火車就在一小時四十五分之後，真是分秒必爭啊。
好在今天不是周末，而且也過了上班上學高峰期，宋顏很順利的搶到了預想中的火車票，儘管是站票。
可想而知，當因為長時間站立而雙腿酥麻的她終於輾轉來到戊芥草先生電話中說的大樓下面時，心情簡直激動澎湃！
距離見面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宋顏剛要鬆口氣，卻在看到落地玻璃門中自己的形象時大吃一驚。
卧槽，裡面那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還呵呵傻笑的傢伙是誰啊？
事後回憶起來第一次跟娛樂圈著名妖男見面的場景，宋顏的心情仍是久久難以平靜。
這種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點兒缺點來的優質男人，竟然喜歡男人！
他穿著一套今年時裝周上剛展示過的新款西裝，貼身合體的剪裁完美的凸顯了他的寬肩細腰和長腿，西裝裡面是配套的馬甲和用色考究的條紋領帶，胸兜里那條俏皮露出的絲巾跟同色領帶遙相呼應，襯衫的領口和袖口潔白的簡直耀眼。
都說「明騷易躲，暗賤難防」，但戊芥草先生這種明目張胆的騷包，還是穩准狠的集中了宋顏的小心靈。
她莫名的自卑起來，模模糊糊的覺得自己其實是身處某種金碧輝煌的高檔場所，而不是辦公大樓下面的休閑吧！
無節操先生天生就該是一尊站在鏡頭前熠熠生輝，讓所有的人流著口水膜拜在他西裝褲下的繆斯男神像，只是先生啊先生，你為何如此想不開，偏要從台前轉到幕後？
戊芥草問，「你就是宋顏？」
宋顏用力點頭，一張嘴就是充沛的薄荷味牙膏清香，「是！」
去公廁整理儀錶之後，她還不忘仔仔細細的刷了個牙。哈氣若蘭、沁人心脾什麼的絕不是傳說，想必任何一個人都不想跟滿是口臭的傢伙近距離對話。
戊芥草點點頭，看不出什麼情緒，端起咖啡杯的動作優雅帥氣的簡直像是在拍攝海報，「你跟林姐怎麼認識的？」
對面的土鱉不敢撒謊，言簡意賅的把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說了遍。
戊芥草竟然笑了，好看的一塌糊塗，「你的膽子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