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翻天
第二十九章:翻天
楊漣亭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襲來的是痛。徹骨的痛。他本來就是大夫,自己的傷勢他最了解。酷刑之下,他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如果不及時救治,很可能會落下殘疾。
他沒有睜開眼睛,已經察覺自己在恢復,誰替自己施的針、用的葯?
身邊有個溫暖柔軟的東西緩緩將熱量傳遞給他,他眼前一片黑暗,鼻端卻可以嗅到幽幽暗香。五指觸到的床榻間,柔軟的絲被、細膩的紗帳,這顯然是女子的閨房!
他想要坐起來,然而才剛剛一動,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開一樣。身邊有人輕輕扶住他,說:「別動!楊漣亭,你醒了嗎?」
楊漣亭被劇痛衝擊,居然沒有聽出這個人是誰,只是下意識問了一句:「這是哪?」
那個人似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說:「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你一起睡著,嚇死我了!」楊漣亭突然就記起這個聲音的主人:「阿緋姑娘?」
阿緋起身,沒有點燈,給他倒了羊奶:「你肯定餓了,來先喝點東西。」
溫暖的羊奶入喉,楊漣亭這才覺得胃裡有了一絲熱氣。此時已經五月初夏,可是這樣的被子依然溫暖不了他。他輕聲說:「阿緋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能不能把燈盞上?」
阿緋說:「不……不能點燈,被人發現你在這裡,義父會發脾氣的。」
楊漣亭微怔,說:「姑娘是私自收留在下的?」阿緋不說話了,楊漣亭說:「何必呢,向陛下舉報我逃犯身份的,難道不正是沐教主嗎?」
他又不傻,只要稍稍想想,便能知道是誰會舊事重提,翻出他乃楊家後人的事情。阿緋有一陣沒說話,等他喝完羊奶,用絲帕替他擦了擦嘴,然後說:「楊大夫,對不起。如果不是我邀請你前來赴杏林會,義父他也不會……」
楊漣亭嘆了一口氣,黑暗中他並不能動彈,只得說:「與姑娘無關。就連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沐教主會如此?可是與我祖上有舊怨嗎?」
儘管是在黑暗裡,阿緋一張臉還是羞愧得通紅。可那畢竟是將她撫養長大的人,那個人帶著她和族人逃離村子,使她們免於被燒死的命運。那個人一路帶著她和族人輾轉來到大燕,給了他們安穩。她不能說他是為了自保,所以眼看舊友冤死。也是為了自保,出賣舊友遺孤。
她只有說:「這些天楊大夫就在這裡安心養傷,這裡不會有外人進來,你可以放心。」
楊漣亭輕吁了一口氣,終於緩過了那陣疼痛,他說:「阿緋姑娘,大恩不言謝。」
阿緋替他把被子掖好,姑射山的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棱,隱隱撒落一地。兩個人都沒有了睡意,彼此的呼吸交融在黑暗裡,曖昧到尷尬。阿緋這樣不拘小節的性子,都有些臉紅起來,她沒話找話,問:「楊大夫在大燕有什麼親人嗎?要不要派人通知他們一聲,也免得他們焦急牽挂?」
楊漣亭微怔,緩緩說:「我的親人,在六年前已經全部死在了法場上。」
阿緋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說:「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提這件事,我只是……只是……」
楊漣亭苦笑:「阿緋姑娘是一片好意,我知道。」
阿緋說:「其實我也沒有親人,我的吉、里阿,都被人燒死了。」楊漣亭說:「因為巫術嗎?」
阿緋說:「嗯。他們養蠱蟲給人治病,平常是不許人看的。有一次有個病人好奇,偷偷扯開了蒙著眼睛的布。我們族人幾乎被趕盡殺絕,是義父帶著我們遷離故土,來到大燕。」她想了想,咬咬唇,說:「他……他其實是個好人。他只是太害怕了。楊大夫,你不要記恨他,好不好?」
她轉身,握住楊漣亭的手,說:「等你傷好之後,我會送你安全離開。但是你不要記恨他好不好?」
楊漣亭僵住,那時候他的雙手腫脹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可仍能感覺,那雙與他交握的手,柔嫩細滑。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何為纖纖柔荑。他不由自主便說:「嗯,我不恨他。」
阿緋便有些開心了,說:「明天我給你看看我開的藥方,到時候還請楊大夫多多指教哦。」
楊漣亭一笑,整個胸口都要碎裂一樣,他說:「不敢不敢,聖女賜葯,安敢多言?」
阿緋抬了抬下巴,驕傲地說:「那當然,我說讓你指教就是客氣客氣罷了,不許當真。」
說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笑聲如銀鈴,沁入無邊月色中。楊漣亭一直沒有掙開她的手,阿緋一直以為那雙手現在是沒有知覺的,也並沒有鬆開。
楊漣亭閉上眼睛,掌中傳來她的餘溫。
第二天,阿緋出去,沒有讓侍女進來收拾房間。拜玉教的教務都是教主在主持,而她和剩餘的大約兩百多族人需要飼養蠱蟲。拜玉教的蠱蟲與一般蠱不同,但也分白蠱和黑蠱。白蠱需要由女子飼養,主要用於治病,黑蠱一般由男子飼養,可傷人於無形。
那些猙獰的蠱蟲無疑是令人談虎色變的存在,也難怪常人視他們為妖魔。
最初,阿緋從來不讓楊漣亭看見她身上的蠱蟲,每次給他續骨生肌都要遮住他的眼睛。楊漣亭卻並不排斥,只是覺得神奇。那些比髮絲更細微的蟲入到身體里,能在主人的控制下順利找到骨骼斷裂之處。它們吐出的膠狀物能修復斷骨卻又不至於留下創口。
見楊漣亭似乎並不害怕,阿緋慢慢地不再遮著他的眼睛——他的傷實在是太多了,蠱蟲的治療速度是很慢的。楊漣亭眼看著那些肉眼幾乎不可視的長蟲在自己毛孔進出,開始還是發怵,問:「不會有沒出來的吧?」
阿緋笑得不行,說:「是啊是啊,就不出來,以後在你身體里作窩!」
楊漣亭一想到那場景,寒毛都豎了起來。阿緋趕緊說:「不會的不會的,蠱蟲是很聽話的。」楊漣亭這才慢慢放鬆,阿緋說:「你怎麼這麼膽小?還作大夫!」
楊漣亭說:「我這已經算膽大了,要讓阿左看見這個,恐怕她寧願死了算了!」
阿緋歪了歪腦袋,問:「阿左是誰?」
楊漣亭一怔,說:「一個朋友。」阿緋問:「女孩?」
楊漣亭說:「嗯。」
阿緋不說話了,低下頭催動蠱蟲替他續骨。楊漣亭不由自主便說:「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嗯……」本想補一句親如姐弟,一想到冷非顏和左蒼狼會如何對他進行冷嘲熱諷乃至拳打腳踢,他苦笑了一下,再說不下去。
阿緋抬頭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楊漣亭說:「是的。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在了當年的孤兒營里。」
阿緋說:「真好,我從小就跟著義父,一直被人尊為聖女。我沒有朋友。」
楊漣亭說:「你不是有數百族人嗎?」
阿緋搖搖頭:「我身上……種著蠱母,他們只會保護我,尊敬我,不會作我的朋友。」
楊漣亭懂了,點點頭說:「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見她們,你會喜歡她們的。」
「好呀!」阿緋笑成了一個紅蘋果,閃亮的目光跟楊漣亭乍然一觸,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又都移了開去。
那時候,晉陽城人心不穩,楊家冤案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但因為朝廷一力壓制,民眾敢怒不敢言。而此時,西靖再度遣使,要求歲貢增加一倍。
朝中文武大嘩,誰都知道,北俞一戰雖然大燕完勝,但是並沒有從中撈到什麼好處。慕容淵並沒有趁機向北俞索取金銀錢糧,而大燕卻為此幾乎斷送了整個大薊城。
大薊城的瘟疫之後就是重建,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如今的大燕,是絕計交不出兩倍歲貢的。
慕容淵急召溫砌回晉陽城,商議此事。溫砌一連修書三封送達晉陽城,稱西靖只是恐嚇威懾,暫時不會向大燕動兵。建議慕容淵能拖就盡量拖延,不要理會。
而朝中卻仍是流言紛紛,西靖也在努力鼓噪,作出備戰之意。慕容淵沒有辦法,只好加重賦稅,徵收錢糧。大燕百姓不堪重負,終於令支一帶開始出現暴、亂。
慕容淵無力安撫,鬧事的民眾越來越多。他只得拆宿鄴的駐守軍隊前往鎮壓。然而軍中軍餉遲遲不發,軍中也是多有怨言,溫砌不敢出兵,而是一再修書勸慕容淵停止征糧。
慕容淵終於大怒,派心腹內侍前來傳旨,令溫砌奉旨剿匪平亂。
溫砌沒有辦法,只好派許琅攜八千軍隊趕往令支。許琅跪地,不敢領旨:「溫帥,令支等地本就窮困,您是知道的!百姓盜搶是因為他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您難道真要我帶兵過去,將他們殺個精光嗎?」
溫砌雙手握緊,又緩緩鬆開,說:「陛下聖旨在此,我等焉能不從?此去威懾為主,盡量不要交戰,去吧。」
許琅只得接了兵符,點兵準備出發。溫砌在帳中,一直沉默。左蒼狼侍立一側,許久,他問:「你心思大膽縝密,能思我所不能及。此事,是否有對策?」
左蒼狼說:「屬下有一些話,若是說出來,溫帥必定大怒。但若不說,又不吐不快。」
溫砌:「說。」
左蒼狼反倒推辭:「溫帥定會見怪,不如不說。」
溫砌失笑:「說罷,恕你無罪。」
左蒼狼這才徐徐道:「西靖皇帝非常了解我們陛下的性情,他提出歲貢加倍,只是為了讓陛下征糧引起大燕內亂,從而使陛下無暇他顧。而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溫帥不是沒有想到。只是……溫帥不敢提。因為溫帥更了解陛下的性情。元帥之才志,遠勝於此。只可惜水淺地狹,不能供蛟龍升天。若是溫帥得遇雄主,必能震天動地,成蓋世功業。」
溫砌靜默,然後說:「此話我只當沒有聽見。你若再說第二次,我必殺你。」
話落,他拂袖而去。
左蒼狼沒有上前,等溫砌出帳而去了,她終於找到許琅。許琅接這兵符,實屬無奈。如今雖然領軍,但是將士士氣都十分低落。見左蒼狼過來,他小聲問:「參軍,這一戰我該怎麼打?我們當兵的為的是保家衛國,哪有跟自己百姓作戰的道理!」
左蒼狼盯著他的眼睛,說:「我有一策,可解將軍尷尬。不過,需要到帳中一敘。」
許琅當然點頭:「走走!」
兩個人進了軍帳,許琅說:「怎麼做,參軍說吧。」
左蒼狼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把長刀,緩緩放在桌上,說:「我跟袁戲、諸葛錦和鄭諸將軍已經商議好。」許琅的表情慢慢凝固,左蒼狼說:「當今陛下懦弱無能,太子無道無德,大燕民心已變。我們決定,輔佐二殿下慕容炎登基。你有什麼想法?」
許琅手中的茶碗鐺地一聲掉在地上,水濺了一地。他只覺得自己兩排牙齒都不聽使喚,半天才問:「什……什麼?」
左蒼狼緩緩抽出長刀,說:「我、袁戲、諸葛錦和鄭諸打算輔佐二殿下登基為帝,我們想問問你的想法。」
許琅整個人都開始發抖:「參……參軍,您這不是開玩笑吧?」
左蒼狼說:「你覺得呢?」
許琅都要哭了:「可是……可是溫帥他……不、不參軍,這是造反!」
左蒼狼說:「對。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不能有外人知道。如果有外人知道,也必須保證他們不能泄露出去。」她抽了劍在手裡,緩緩摩擦劍身,說:「現在,給我答覆吧。」
許琅冷汗都下來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左蒼狼的對手。想了一陣,他問:「溫帥怎麼辦?」
左蒼狼說:「溫帥只忠於燕王,等到二殿下登基,成為燕王,他自然效忠。」
許琅說:「不、不會……殺他?」
左蒼狼說:「溫帥剛毅忠直,我等皆視他為師,豈會加害?況且二殿下對溫帥也一直推崇有加,若殿下得勢,不但不會加害,溫氏的權勢、地位,絕不會受影響。」
許琅咬著牙想了一陣,左蒼狼說:「答應吧,軍心已變,你一小小裨將軍,豈能螳臂擋車?」
許琅顫聲問:「我……我該怎麼做?」
左蒼狼湊近他,輕聲言語,許琅一邊冷汗直流,一邊點頭。
當天夜裡,左蒼狼約了袁戲、諸葛錦、鄭諸還有許琅一起喝酒,淡然說:「咱們都是自己人,先幹了這一碗。」
袁戲等人自然是不會客氣的,紛紛舉杯,許琅看了下左右,他心中有鬼,看誰都是鬼,心中只是暗驚,哪裡還敢懷疑左蒼狼的話。只得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第二天,許琅領兵出發,左蒼狼到燕樓的一處聯絡點,出示那枚純金的飛燕形暗器,向冷非顏傳遞了一份消息。
許琅到達令支縣,發現慕容炎的親衛周信已經在等他。他只好同周信一起,收編當地的起|義軍。周信早有準備,列出朝廷種種弊端,打著清君側的旗號,開始招兵買馬,以溫砌之名,回師勤王。
軍隊從令支開始,收編大量百姓,一路東進,到達大薊城的時候,已有不下五萬人。
大家只知道是溫砌的部隊,各地百姓紛紛響應,沿途所經城池,大多開城投降。一路竟沒有遇到幾次大規模抵抗。周信和許琅一起率軍直抵晉陽城下。
晉陽城百姓激憤之下,內亂又起。
朝中文武百官驚慌失措,所有人都只知道一個消息——溫砌造反了!
慕容淵氣昏了頭,然而也沒有辦法。軍隊只用了區區幾天時間行軍,如同天降神兵,已經在開始攻打西華門。晉陽百姓紛紛以為內應,又有一群流氓混水摸魚。
西華門還未攻下,城中便有人大喊晉陽失陷了!
慕容淵心驚膽顫,晉陽城的鄉紳富戶更是攜家眷向大燕之東的漁陽奔逃。最後文武百臣紛紛勸慕容淵遷都漁陽。
此時軍心已亂,西華門被攻破。慕容淵只得在禁衛軍的護送之下,倉惶逃往漁陽。
當天夜裡,在大家都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晉陽易主。消息傳回宿鄴城,溫砌連問了三遍:「什麼?」
傳令兵跪倒:「溫帥,許琅反了!他和一個叫周信的人帶著亂軍攻破了晉陽城,擁立二殿下慕容炎登基!晉陽城……已經為叛軍佔據!」
溫砌只覺得入心入肺地寒冷,半天上前,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陛下呢?陛下如何了?」
傳令兵嚇得話都說不全了:「陛、陛下已經逃走了,聽說去了漁陽!」
溫砌這才鬆開他,許久,說:「把左蒼狼捆來見我!」
可是兵士尋遍了大營,並不見左蒼狼。
月朗星稀,左蒼狼趁夜入城。此時城中燈火高舉,周信帶著以往慕容炎府中的親衛領兵守城。見到是她,忙打開城門。左蒼狼身上全是風沙,她一一抖落,問:「主上何在?」
周信說:「在府中,主上吩咐我在這裡等你。我都兩天沒敢合眼了。」
左蒼狼點頭,馬都沒下,跟著他一起策馬趕往潛翼君府上。
一路沒有任何人攔問,直到進了後園,許琅說:「左參軍……你……」你可真是坑苦我了!他這時候當然是知道上了當,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反悔也是不能了。
他帶著左蒼狼和周信到慕容炎的書房。慕容炎不在,左蒼狼二話沒說,拿起桌上的茶壺嘴對嘴先灌了個飽。周信跟許琅互相看了一眼,正在這時候,慕容炎走進來。
幾個人趕緊行禮,慕容炎看了眼茶壺,又看了眼左蒼狼——她嘴角還沾著一片茶葉呢。他微微一笑,問:「一路可好?」
左蒼狼說:「不太好,許琅收編的起|義軍跟著我們是為了吃飽飯,如果我們沒辦法短時間內解決糧草問題,他們很快就會成為亂軍,不會為任何人所用。」
慕容炎說:「所以呢?」
左蒼狼說:「我帶他們繞過小薊城,渡益水,潛往西靖的灰葉原。」
慕容炎沉默,許久說:「那很危險。」
左蒼狼說:「西靖欺壓大燕這麼多年,百姓一直心存怨恨。我們攻打西靖,民心必然偏向主上。而西靖當然也一定會報復,但他們大軍都在俞地,暫時不能回防。所以即使報復,也只有攻打宿鄴城。溫帥會守住的。也只有這樣……他才無暇分|身,顧不上漁陽的陛下。否則只怕不用兩日,他就會囤兵晉陽城下了。」
慕容炎說:「先行歇息,明日起行。」
左蒼狼搖頭,扒了扒發間的沙子,說:「兵貴神速,屬下這就點兵出發。」
那時候她幾天幾夜馬上趕路,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一臉風塵色。慕容炎說:「不差一頓飯的功夫吧?」
說完,吩咐下人上菜,又讓許琅、周信都坐下,左蒼狼自然是坐他身邊了。左蒼狼啃了好幾天的乾糧,這時候有餐飽飯,自然是不會客氣的。慕容炎不時給她挾菜,見她三兩下就刨完一碗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一點溫柔。
左蒼狼喜歡葷菜,大魚大肉,什麼油膩吃什麼。慕容炎給她挾了紅燒肉,見她風捲殘雲一樣,不由又從她碗里挾回一塊,嘗了一口。有這麼好吃嗎?他眉頭微皺,還是覺得膩,輕輕撥到一邊。
王允昭跟周信互相看看,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驚詫。一直以來的慕容炎,是從不動別人碰過的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