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被從聖保羅教堂驅趕出來的中國傷兵,很快就被一車車的拉走了。顧華和陳來順站在大門邊焦急的等待著李峰。陳來順悄聲的問著李峰:「長官,這些傷兵,會被拉倒什麼地方呀?」
顧華心裡清楚這些傷兵的最終的結局。但還是平靜的他說:「可能都集中到戰俘營去了。李峰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趁我們在車上的時候,沒找到我們,先走了。」
「有這可能,那咱們還等嗎?」陳來順順著顧華的話搭著腔。
「不等了,他可能先回去了」說完便往回走。陳來順跟在他身後邊嘟囔著,邊不時回頭張望著。
前面傳來的激烈槍聲,不由使顧華心裡一驚,他朝著槍響的地方跑了過去,見一小巷內堵滿了荷槍實彈的日軍。顧華上前碰了一下一個正埋頭往彈倉里壓填著子彈的鬼子問到:「怎麼回事?難道還有支那兵在有組織的抵抗嗎?」
那個日本兵上下打量了眼顧華,才說:「有個支那人穿著我們的軍裝,被我們發現后,現在被困在前面的破房子里,還在抵抗呢!」正說著,前面的槍聲嘎然而止。顧華也隨著人群往前涌去。
就見兩個鬼子已經進入到破屋內,正朝著這邊招手,招呼他們過去。
顧華領著陳來順也跟著進入到破屋內,站在最後面。只見牆根邊,李峰右手中的手槍已經落在地上。但左手還搭在一個姑娘的肩上。子彈是由李峰右側的太陽穴進入后貫穿兩人的頭顱自那姑娘的左邊的太陽穴而出。姑娘面部的笑容已經僵硬。似乎是很幸福滿足。而李峰則雙目圓睜,怒視著前方。心中象有太多的不甘和遺憾。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機槍手嘴裡大聲罵著:「這頭支那豬,一人居然打死我們十幾個人。我要替他們報仇。」說著,便平端起手中的機槍,對著地上兩人的遺體就是一陣掃射。顧華不忍再看下去,拉著陳來順走了出來。
「占成啊!你過來,叔有話要和你說。」程老漢站在屋門口,把正在後院用左手劈柴的張占成叫回了屋。
「叔,啥事呀?您說就是了。」張占成拍打著身上的木屑,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你呀!傷還沒有好利索,就別幹活了。」程老漢邊數落著他,邊給他遞上了條毛巾。
「沒事的,左肩的傷,不影響右手幹活。」張占成擦著汗,滿不在乎的回答著。
「是這麼回事,我跟蘭子她媽商量過了,今天就讓你和蘭子把這親呀,給成啰。這世道太亂,一切就簡單些吧!晚上把左鄰右舍的鄉親請來,熱鬧,熱鬧就算了。你有什麼意見嗎?」
張占成一愣,他沒想到老人會這麼快,這麼直接向自己提這事。這從天而降的幸福來的那麼突然,使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啦。
他紅著臉,低下頭諾諾的說:「叔,這事------這事是不是太快了,我-------」
「什麼?這麼說你是不樂意了,我告訴你,小子。我們家蘭子的身子你也見了,身子你也抱了。這事,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張占成一聽這老頭口氣有點不對了,趕忙說:「叔,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不同意的意思。只是,蘭子她同意嗎?」
程老漢聽他說完后,樂了。「傻小子,蘭子要不同意,我會找你說這事?唉!蘭子早日把親成了,也了卻了我和她媽一樁心事。只是委屈了你,讓你到我們程家倒插門。」
「叔,您就別說了。我反正就一個人,當兵也就是混口飯吃,你們一家能看得上我,是我的福氣,我還有什麼好委屈的呢?只是,我連一份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出來送給蘭子,總覺得有愧蘭子。」張占成終於說出了自己內心一直耿耿於懷的想法。
「這沒什麼,只要你能對蘭子好,蘭子這丫頭也就知足了。」程老漢寬慰著惶惶不安的張占成。
「您二老放心,我會的。」
「那就好,快去吧,幫蘭子拾搗拾搗屋子去。別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程家傾其所有,湊合著擺齊了兩桌酒席。受邀而至的村名暫時忘掉了悲痛,沉浸在這苦難中的喜氣氛圍中。張占成領著蘭子挨個給大家敬酒,但始終一言不發。
這不禁使大夥很奇怪。他們叫著:「讓新郎倌說兩句。」
程老漢趕忙起身端起酒杯站起來解圍「不瞞大家,這孩子是個啞巴,可娃娃親既然定了就不能在反悔了,只能怪蘭子這丫頭命苦,委屈她了。」
張占成等他話音一落,端著酒杯,嘴裡「啊巴,啊巴。」叫著,手還不停的比劃著。仰頭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后,憨憨的著看著滿屋人。
「怎麼,是個啞巴?」
「真可惜,長的倒不錯。可-------」
「這麼好的一個小夥子,偏偏是個啞巴。」
「唉!這蘭子的命真苦啊!」
聽著眾人由衷發出的惋惜和感嘆,蘭子「撲哧」差點樂出聲來。
張占成忙扯了她一下。她才收住即將漾起在臉上的笑容。又裝出一副凄怨委屈的神情。張占成傻呵呵的望著她,嘴裡一個勁的「啊巴,啊巴」著,引得滿屋人一片鬨笑。蘭子嬌嗔的用腳偷偷的踢著張占成。
「程兄弟,下午城裡下來人了,讓咱村出八個人,去城裡幹活。我看著大侄子身大力不虧的,就算他一個吧。一天可以掙30個銅板呢!」這人話音剛落,便引起兩桌人的不滿。
「你安的是什麼心呀?怎麼著也得等新人洞過房再提這事吧!」
「你呀,好的不說,盡說些敗興的話。」
「大侄子,別去。讓他自己去好了。」
「這節骨眼進城能有什麼好活干呀?」
可張占成不這麼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不正好是進城看看城裡情況的機會嗎?
他連忙向自己的老丈人點了點。程老漢會意了。便端起酒杯來到那個人身邊說;「謝謝村長關照!我這傻女婿想掙這錢,你知道進城乾的是什麼活嗎?」
「嗯,這我倒是問了,說是城裡死的人太多,要從城外找些人進城去清理。絕對安全,已經都把日本人發的袖標都捎來了。」說到這那人站起身,把嘴貼到程老漢耳邊輕聲說:「誰讓咱是親戚呢!大侄子又是個啞巴,怪可憐的,這掙錢的機會不先給你們家,我這做大伯的也說不過去呀!放心吧,安全著呢。」
張占成也走到那人身邊,從老丈人手裡拿過酒杯,又將那人擱在桌上的酒杯端起來,遞給那個人。「啊巴」一陣后,把自己杯中的酒倒進了嘴裡。又給那人鞠了一躬以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