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段王子劍為媒慕湖園提親
有的人與人之間,就像是流星一般,縱然是一瞬間的相遇,也會迸發出令人眩目的火花。火花雖然有熄滅的時候,但在驀然間所造成的影響和震動,卻是永遠難以忘記的。
——古龍
古龍的這段話,用在杭州慕湖園這一刻的劉威龍身上,無論關於愛情還是友誼,都最合適不過。
慕湖園。
段一鳴清早去了楓林渡口,接船。雲南一行人已經從江寧到了杭州。
劉威龍醒來時方才知道,或許,段一鳴是不想攪了自己的睡眠。
白駒過隙之間,劉威龍從西雅圖至杭州,已經第四天。
枕邊的那冊趙匡胤《盤龍古籍》安然擱在那兒。穿堂陽光,映著扉頁,依舊顯得是那麼古色古香,彷彿從不曾發生過任何故事一樣。
棲霞嶺、少年方臘、大理王子、蘇星語、蘇豪、杭州三霸……
恍然間,關於這些六橋煙柳的一景一幕,恰似好萊塢電影一般,浮現腦海,過目難忘。
木村與山度,素察和葉貝兒,這些異時空故友,又一切如何?劉威龍悠然心生孤獨,思緒萬千。要不要將自己和蘇家小姐前夜經歷的事情,告知一鳴弟呢?平心而論,一鳴弟這個性情豪爽的大理人,確實不錯,是個好兄弟,將來也一定會是個好國王。
柔和的一線晨光穿過雕花的窗孔,照在劉威龍的額頭上,展現出一隻蝴蝶的影形。房間內異常寧靜,耳邊再沒有唐人街的喧囂。
想到昨天,段一鳴在杭州衙門,見蘇豪著命王知縣,只是判了杭州三霸,各執杖刑二十的輕微處罰,段一鳴忿忿不平的樣子,恨不能坐到王知縣位置上去,判他們一個秋後問斬。至少也該定他們個刺配,否則,不足以平息民憤,考慮到自己雖然是大理王子,不過這是在大宋的杭州,斷案權在別人手裡,自己置身事外,只能扼腕嘆息。回來路上,段一鳴與他提及衙門感受后,告訴劉威龍,這衙門小板子打人,都是預先操練熟的。有的雖然表面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傷;亦有些表面看似沒哪樣打,但見皮膚紅腫,而內里卻受傷甚重。凡是犯罪的人,曉得自己理屈,今日難免責打,不惜花錢給這掌刑的,好像杭州三霸這麼有錢有勢的,你以為能打他們哪去……劉威龍道:「地方官尚且如此,足見大宋朝綱之**,尤其奸臣當道,日後必暴亂四起,野心大遼強悍女真虎視眈眈,大宋朝長此以往,危在旦夕。段一鳴贊同道,哥所言甚是。
劉威龍正回憶著,段一鳴從外面進來了,進門就笑逐顏開道:「好消息,威龍哥,昨天父王派遣的使者,從東京帶回去,宋徽宗正式封一鳴弟父王,為大理國王的旨意,父王說,要我儘快回大理,商議建寶塔的事情……剛才,我安頓好從江寧前來杭州接應我的父王的親信,就立即來告訴大哥」
劉威龍笑道:「可喜可賀啊,一鳴弟,哦,應該是叫王子殿下才對,哈哈,看把你開心的,如此看來,弟今晚又要喝醉了」
段一鳴道:「是啊,好想再和大哥,把酒論英雄,一醉到天明,呵呵,只是明天得起程,今晚不能醉。對了,弟走後,大哥有何打算?是打算在杭州多玩幾日,多看幾眼江南美人蘇家千金,還是去青溪十三弟那裡?又何時回山東?」
劉威龍嘆息一聲,說:「唉——理不清的萬千思緒,真不知從何說起」
段一鳴關切問道:「大哥好端端為何嘆氣,心中有何不快之事,不妨一一道來,看看一鳴弟能不能幫你」
劉威龍見段一鳴待他如親兄弟一般的真誠,也就不再隱瞞,於是,將晚宴那一夜和蘇星語所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段一鳴聽完,砰——就是輕輕一拳,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接著哈哈大笑,說:「好啊!大哥,難怪對杭州戀戀不捨,原來是已經抱得美人歸,應該高興才對呀!發什麼愁,你我既已結拜,情同親兄弟一般,大哥的事情就是小弟的事情,我這就給你去蘇家府上做媒提親……」
劉威龍道:「一鳴弟,這……會不會有些唐突?」
段一鳴一拍胸脯道:「大哥放心,一定馬到功成,對了,從來沒給人做過媒,不知道要無信物?聘禮?」
劉威龍搖了搖頭也不知道。
段一鳴往腰間看了看,在估計身上所帶的銀,夠不夠聘禮,忽見腰間父王賜予的寶劍,胸有成竹道:「哈哈,就以劍為媒——宋徽宗親封的大理國王的寶劍為媒……」
蘇府正廳。樓檐前一邊一盞羊角玲燈,甚是奇巧。
朱漆門柱,堂上畫燭高擎,地上鋪著錦毯,四扇綠窗。綠窗上,一律剪著帖畫,綠窗半掩,窗外芭蕉低映。右面,立置著鵲台盆景和紫木高櫃,紫木高柜上,玉雕,瓷瓶,鑒妝、鏡架、盒罐、錫器,古玩,井然陳列。左面,貼牆設著一排六張東坡椅。
椅上,蘇星語白綾裳,翠藍裙,袁心如夾紗衣,銀紗裙,母女二人,靠肩並坐。隔了一張椅,錦羅緞衣徐鳴鳳,紅衫綠裙吳珍,也是比肩而坐。堂前桌上,放著瓜果糕點,蘇家四個女人,手裡搖著小圓扇,議論著昨天杭州城的事情。
兩個丫環站在門外,另外一個丫環,提了一壺好茶,往桌上泡茶,與她們漱口。
徐鳴鳳:「大姐二姐可知,杭州城傳開了,說那劉公子會妖術,不知道是否當真?」
袁心如:「聽老爺提過,說段王子如何機敏過人,劉公子如何英勇神武,至於妖術,我等也不知其然,是否可信」
蘇星語:「二娘三娘,休聽他人傳言,星語雖未曾親眼所見,也知劉公子那不是妖術,是武藝……」
吳珍:「這也難說,不過,二娘看他也不象常人,瞧他古怪的頭髮……」
門外丫環傳道:——夫人,小姐,老爺回來了
蘇豪進門,旁首椅子上坐下。錦羅緞衣的徐鳴鳳,濃濃點一盞胡桃夾鹽筍泡茶,遞上去,蒸酥點心,蘇豪吃了,徐鳴鳳接了盞。
蘇豪問道:「今日段太子和劉公子可曾到府?」
袁心如搖頭道:「不曾來過。」
蘇豪贊道:「這位劉公子儀錶堂堂,武功了得,昨日幸好有他,才解了蘇家之危,杭州之困,如此人才,不可多得,想留他杭州任事,也不知他意下如何。」
袁心如道:「老爺愛才,不訪問過便知」
蘇豪:「夫人說的是,我即刻就去探試下他的口風」
蘇星語:「爹、娘,孩兒去書房了」
蘇豪和袁心如應聲點頭。
袁心如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搖頭笑了笑,然後附在蘇豪耳邊悄聲道:「星語對那劉公子可是一見鍾情,只是……」
蘇豪:「是嗎?哈哈,女大不中留啊。」
蘇星語心事重重出來大廳,回到書房。紗帳屏幾、書畫琴棋,隨手從架上拿下蘇東坡的《蝶戀花(記得畫屏初會遇)》,一目看過。
蝶戀花
記得畫屏初會遇。好夢驚回,望斷高唐路。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那日綉簾相見處。低眼佯行,笑整香雲縷。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
蘇公對心上人的思念,哀婉悱惻,柔情似水,此刻的自己又何嘗不是。
想起自己,與心愛的人棲霞嶺煙雨亭的初次會遇,記得清清楚楚。也不知劉公子山東家中,可有妻室,一但他離開杭州,小女子相思何寄,恨不能與他長相廝守,唉——蘇星語越想越難過,禁不住掉下淚來。
蘇豪過了後花園,來到慕湖園,穿過長廊,剛到劉威龍的房間門外,正好就聽見裡面段一鳴和劉威龍在說提親的事情。心裡大喜,後面又聽見大理王子說「以劍為媒——宋徽宗親封的大理國王的寶劍為媒……」連忙衝進去,禁不住大笑,說:「哈哈——王子殿下,在下正有此意,寶劍我看就不需要了,蘇某可不會奪人所好,只願成人之美,既然是王子殿下親自做媒,劉公子這門親事,就這般定了。」
兩人正準備出門,去蘇豪府上,忽然見蘇豪衝進來這樣說,劉威龍驚喜交集,一把抱住段一鳴,神采飛揚的,說:「好兄弟,聽見沒有?!夢想成真了!我的好兄弟!!」
段一鳴抬頭間,清楚看見劉威龍的眼睛里,含著感激又幸福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