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醫術

122.醫術

有姝捧著破碎的蟾蜍回到內堂,就見張貴正用詭異的目光盯著自己。他上前扯掉禁言符,命令道,「你守著王爺,我去去就來。」

「你想跑?」張貴攔住他去路,表情略顯畏懼,更多的卻是懷疑與殺念。哪怕鬼醫能力再超凡,一旦危害到王爺的利益就應該剷除。滄州對王爺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滄州成為不毛之地,王爺也失去了在魏國立足的根本。唯有鬼醫能解開此局,所以他必須死!

有姝並未與他計較,使出縮地成寸之法,迅速趕去四個城門,布下禁錮法陣。若是讓感染瘟氣的滄州百姓跑出去,主子的整個藩地都會受到波及。憑他幾千年的道行,並不畏懼血咒,但所謂「蟻多咬死象」,滄州有數十萬百姓,若挨個去解除咒術,要等到何時?況且一個一個去救,越是到後面死的人越多,滄州的損失也就難以挽回。

他現在只能把一城之人困住,再慢慢思索全面而又快速的辦法。當他回到仁心堂時,郕王已經醒了,正披著大氅站在廊下等待,四周盛開的梅花因感染瘟氣而紛紛掉落,腐臭發黑的花瓣被風卷上暗沉的天空,顯得寥落而又殘破。這還只是初期而已,臨到後面,不難想象深中咒術的滄州是何等慘絕人寰的景象。

本還胸有成竹的有姝忽然膽怯了,一步一挪走到主子身邊,努力眨著黑亮而又無辜的大眼睛,「你醒了?」

「我醒了。」郕王微微一笑,指著他手裡的一捧碎肉,「你還拿著它作甚?」

「替你解咒啊。」有姝理所當然地道。

臨到此時,少年竟還記掛著自己的身體,令郕王心下微暖。他盡量放緩面色,溫聲道,「之前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這不是你的錯,而是下咒者太狠毒。說來說去,一切皆因我而起,你與滄州的百姓不過遭了無妄之災而已。若是我讓百姓們即刻出城,能否避免死亡?」

「避免不了,只會令瘟疫迅速擴散。」有姝搖頭。

郕王眸色一暗,啞聲道,「我這便命軍隊去封鎖城門。這下,百姓怕是要怨我了。」

「他們要怨也是怨我,與你有何干係?我已經把四個城門全都下了禁錮法陣,除非法力高過我,否則沒人能擅自出去。之前出城那些人應該還未感染咒術,不過我會吩咐手下的鬼奴前去打探,一旦有感染者便馬上帶回來。」有姝腦袋越垂越低,顯得愧疚極了。他還是頭一回給主子捅這麼大婁子。

郕王卻不以為意,摸-摸-他腦袋笑道,「我的有姝果然能幹。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這就召集全城的大夫前來會晤,看看有什麼辦法能遏制瘟疫的蔓延。」

「普通的醫術或許能夠緩解一時,但只要咒術還在,人畜就會繼續發病,直到全城的活物都死-光,或者一把火將我燒了。」有姝偷覷主子面色。

郕王眸光微冷,將少年拽入懷中用力抱緊,沉聲道,「有我在,看誰敢動你。滄州若是淪陷,我與你死在一處也就罷了。」

有姝這才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兩隻手繞到主子身後輕輕拍撫,又像小狗一般用額頭磨蹭他胸膛,堅定道,「王爺你放心,滄州是你的封地,我一定不會讓它生亂。走,先把你體內的咒術拔除再說。」天大的事也不比主子性命重要。

郕王記掛著治下的百姓,卻也不忍拂了少年好意,只得隨他入內。有姝把蟾蜍扔進瓦罐,一面滴入自己鮮血一面連掐法訣,動作與龍十妹極其相似,卻更多幾分玄奧之感。

郕王等他停下才低聲詢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煉製蠱魂。」有姝耐心解釋,「一粒蠱魂需要集齊一百隻蠱王的屍體,但這隻蟾蜍本就是蠱魂孵化而來,因此我只需將它煉化就好。你體內的咒術已經十分微弱,我若再引入一粒蠱魂,它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剩餘的咒術之力吞噬並孵化。下咒者絕想不到世界上還會出現第二顆蠱魂,再要自爆已經晚了。我最喜歡看他想要幹掉咱們,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你且等著,此間事了,他定會把咱們引到京城去,屆時我要擰下他的腦袋給你當凳子坐。」話落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粗暴,連忙用手捂嘴。

「把他腦袋擰下來給我當凳子坐,這話你跟誰學的?」郕王沒好氣地戳他眉心。

跟你啊,還能有誰?有姝默默答道。

說話間,瓦罐里咕嚕咕嚕一陣亂響,彷彿有許多氣泡正在往外冒。有姝立刻換了一種法訣,專心致志地煉化,於一個時辰后得到一粒流光溢彩的蠱魂。郕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之吞掉,末了往孽鏡里看。

只見蠱魂剛接觸到替心符上的蠍子就變成一團溶液將它覆蓋,轉瞬便使之淡化、收縮,最終凝固成一粒鵝黃色的蟲卵。有姝心念一動蟲卵就迅速破殼,從裡面鑽出一隻半寸長的,通體淡紫的小蠍子。它在替心符上打了幾轉,彷彿聽見主人的呼喚,慢慢爬了出來。

說實話,吐出小蠍子的過程並不怎麼美妙,郕王接連灌了好幾碗熱茶才緩過勁來。那邊廂,有姝卻對趴伏在掌心的小蠍子愛不釋手,一面輕戳它半透明的外殼,一面喜滋滋地道,「蠱魂是苗疆聖物,但傳承到今日,它真正的用法連苗人都不得而知,否則也不會輕易拿出來施展在一個死囚身上。所謂的蠱魂並非為了剋制咒術,也不是為了製作傀儡。煉化並將它孵出需要施術者魂魄作引,所以,它實際上是施術者的□□,能陪伴施術者慢慢成長強大,關鍵時刻,更是施術者多出的一條性命。」

「這話怎麼說的?」郕王終於來了興趣。

「它體內有一縷我的魂絲,一旦我身死,靈魂就會順著這縷魂絲鑽入它體內寄存。」有姝親了親小蠍子高高翹-起的尾巴,繼續道,「為了讓我復活,它會尋找附近最契合的身體鑽進去,讓我自行奪舍。當然,我奪舍之後它也會因為魂絲耗盡而陷入休眠,得將養許久才能蘇醒。待它醒來,我遇見危險又能如法炮製。換一句話說,有了它,就等於擁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這也是蠱魂被列為苗疆十大聖物之首的原因。只可惜幾千年過去,苗疆的巫蠱傳承已經斷絕,空有寶物卻不明就裡,反倒白白便宜了我。」

很久以前,有姝就想養一隻蠱魂,卻終不可得。他這具身體不會老去,卻並不代表不會死亡。他也是血肉之軀,有痛感,也會受傷,如果斷了頭顱或者碎了心臟,將永遠不復存在。因為他不是此世中人,入不得輪迴。

這代表著一旦他身死,就再也無法與主子重逢相聚,久而久之竟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一大隱憂。當龍十妹拿出蠱魂時,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欣喜若狂,至於奪舍乃歪門邪道,害人之術,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他來自末世,末世人的行為準則早已深入骨髓,那就是——不折手段地活下去。

越想越歡喜,有姝像小狗一樣撅起嘴巴,去拱掌心的小蠍子。小蠍子用尾尖輕輕碰他薄唇,卻並未發動攻擊,看著反而十分親昵。

郕王心中發酸,卻因討厭蟲子而不敢靠近,只得捂著胸口假裝發病,唬了有姝一跳,等他放下蠍子前來查看便把人拉到榻上好一番揉-捏撫-弄,末了細細密密,纏纏-綿綿地親吻。

皇城,某座宮殿內,遭到咒術反噬的大妖正盤坐在溫泉池中調息,卻猛然噴出幾口鮮血,把清澈池水染成一片赤紅。那咒術以它心頭血為引,一旦被破除,自是會洞穿它心臟,雖不至於隕落,卻能令它法力全失,壽命折損,莫說百十年內無法恢復,就是三、四百年也屬枉然。而它能活到那個時候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原以為自己得到的是莫大機緣,卻沒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將它的計劃盡數破壞。宋有姝,你若不死我決不罷休!這回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解血咒!

片刻后,宮殿內傳出一陣猖狂而又怨毒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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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的威力是巨大的,短短一天時間,原本繁華鼎盛的滄州府就變得死氣沉沉。樹木發黃枯萎,動物氣息奄奄,百姓面容灰敗、精神不振,還有些老弱婦孺已經病倒,體表浮現許多黑色的斑塊。

「燒死鬼醫!燒死鬼醫!」曾經對鬼醫敬若神明的百姓恨不能親手點一把火,將仁心堂連同裡面的人燒成灰燼。他憑什麼施展法術攔截大家的逃生之路?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理當以死謝罪!

「扔啊!只管往裡扔,總有一個火把能掉進去!」尚保有幾分體力的青壯年紛紛把點燃的火把投擲過去,卻被一面無形的牆壁阻擋。

「大伙兒冷靜冷靜,別衝動。瘟疫是能治癒的,王爺正召集大夫研究治療方案,有這個力氣鬧事,不如回家安心等待。」周妙音把硬紙板捲成話筒,連聲高喊。

但百姓已經瘋了,根本不聽勸阻。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也人人都是瘋狂的,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此乃本性。周妙音越勸,他們反而越怒火中燒,有人抬來一大桶桐油,潑灑在仁心堂周圍,然後毫不猶疑地點燃。

橘紅色的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一張張或慘白,或青紫,或黑沉的臉,他們表情猙獰,面容扭曲,目光中更充斥著滔天恨意。鬼醫必須死!郕王在裡面又如何?他死了,自然有別人接手滄州,日子照樣能過。

在「別人死」與「自己死」之間,十之八-九的人都會選擇「別人死」,這本無可厚非,更何況還有許多探子在其中攪風攪雨,自是把矛頭全都對準了鬼醫與郕王。

有姝站在廊下聽了片刻,臉上無一絲波動,直到火蛇竄至半空,令主子極其不適地眯了眯眼,他才使出浮空之法,飄到仁心堂大門頂端站定。

「本尊把話撂這兒,有本尊坐鎮,滄州府絕不會死一個人,但你們若是對本尊不敬,對王爺不敬,本尊很樂意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道,也好殺雞儆猴。」他話音冷冽,語氣沉怒,令整座滄州府都震了震,衝天火苗更是被他磅礴帝氣壓得漸次熄滅,最終連一縷青煙都冒不出來。

鬧事的百姓瞬間沉寂,露出畏懼又遲疑的神色。

有姝趁此機會拿出一張空白聖旨,用陰陽點化筆迅速填寫。這張聖旨大有來頭,乃主子擔當閻羅王那一世留下的,在凡人看來或許只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在冥府鬼仙眼裡卻是敕令如山,不可違抗。

「陸判、城隍在何處?速速前來領旨!」最後一筆收勢,他腳下一跺,令地面震了三震。

已被懷疑壓過畏懼,準備繼續鬧事的百姓接連摔倒,心電急轉之下終於意識到鬼醫召喚的究竟是何人。陸判,應當是一名姓陸的判官;城隍,那可是掌管一州之地的仙人。鬼醫何德何能,竟敢發下聖旨讓他們前來受領,他以為自己是閻羅王嗎?

剛思及此,地面就冒出兩股青煙,待煙霧散去,兩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誠惶誠恐地給鬼醫磕頭,口稱大人。

「從今日起,任何鬼差不得在我滄州府捉拿鬼魂,但有違者,本尊嚴懲不貸。」在旁人看來,鬼醫還是那個鬼醫,在城隍和陸判眼中,此人卻已被黑底紫紋的面具覆蓋,身上還穿著上上任冥主的皇袍。沒有哪一位冥主能像上上任冥主那般一統鬼界與聻之獄,他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其高深莫測的法力與來去無蹤的行徑已成為冥府不可言說的存在。

后兩任冥主皆為他親信,對他的敕令莫敢不從,原以為他入了仙班,卻沒料竟隱居在滄州。城隍驚得滿頭是汗,陸判也后怕不已。他早知道有姝並非常人,卻沒料他來頭如此之大。

狐假虎威的有姝盡量模仿主子的氣勢,把聖旨拋出去。兩位鬼仙連忙上前跪領,然後劃下結界,不讓滄州百姓的魂魄離體。換一句話說,即便瘟疫深入肺腑,只要有姝不讓他們死,他們就死不了。

鬧事的百姓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樣的存在,連那些冷眼旁觀的侍衛也都腿腳發軟站立不住。雖然三人的對話只短短几句,透露出的訊息卻龐大得令人恐慌。什麼樣的人能號令鬼仙?什麼樣的人能讓冥主順服?又是什麼樣的人能操控一城百姓的生死?

鬼醫施展的哪裡是仙家手段?他本身就是仙家才對!

鬧事者成片成片跪伏下去,涕泗橫流地請求大人饒恕。他們可還記得大人之前的話,要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道。早知道他有操控凡人生死之能,大伙兒哪裡敢鬧事,還不安安靜靜在家坐等?

除了主子,有姝從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與他們計較。他沖膛目結舌的周妙音勾勾食指,淡聲道,「隨我進來。」

周妙音呆愣片刻才在學徒的推搡中入了仁心堂,反反覆復地問道,「你是神仙?你竟然是神仙?天啊,我竟然親眼看見神仙了!我還跟你切磋過醫術!」她後知後覺地喊起來,「這不公平!我是凡人,用的是凡人的手段,你卻用仙術勝我!這是作弊,開掛!」

「我不是神仙,只是略通道法而已。」有姝揉搓耳根,快走幾步去牽主子冰冷的手。他不是神仙,主子才是,若非被自己連累,主子現在哪裡會陷入這等狼狽境地?所以哪怕付出生命,他也不會讓妖邪碰主子一根頭髮。

周妙音連忙沖郕王拱手,卻再也沒有往日的情愫,反倒在心裡吐槽:原來神仙也會攪基,說出去一定不會有人相信。

「雖然鬼差不會拘魂,但當身體潰爛到一定地步,就會有人變成活死人,情況反而更糟糕,是以,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助。」有姝向周妙音坦誠。

「你是說那些人會變成喪屍?」周妙音腦子轉得很快。

「喪屍是什麼?」郕王插口。

周妙音連忙向兩個古人解釋何謂喪屍,末了憂心忡忡地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張敕令不過是飲鴆止渴?但我能幫你什麼?若要研究出治療瘟疫的方法,至少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怕是來不及了。而且,就算治療方法出來了,詛咒還在,病情總會再次爆發。」

「只需半月我就能解開咒術,在此之前,我想借你的靈泉一用。」有姝胸有成竹。

「可我的靈泉陰氣極重。」

「我能用極陽之物調和,使之成為任何人都能飲用的靈藥。」

「是嗎?那好,我這就給你傾倒。」周妙音捋起袖子。

有姝真心實意地道謝,待院中的枯井被靈泉填滿,便往裡扔九陽木、烈陽符、金烏尾羽等物。這些是他積攢了幾千年的收藏,今日全都化作烏有,但只要能幫到主子,便沒什麼好可惜的。郕王也漸漸意識到少年為自己付出了什麼,那份迷茫之感終被堅定取代。

經過剛才那場大鬧,新的流言很快傳播出去,百姓得知鬼醫不但封禁了出城的道路,更封禁了黃泉路,心中又是愧悔又是惶恐,紛紛強撐病體來仁心堂磕頭。燒死一個凡人就能解救全城,誰也不會遲疑,但若是燒死一位仙人,誰有那等膽量?也不怕遭天譴!

仙人既然能號令鬼差,自然也能解除血咒,他們只需等著便是。剛思及此,就聽某人喊道,「快看,那是什麼?」

只見仁心堂內冒出騰騰霧氣,匯聚到半空竟形成一朵又一朵紫中帶金的雲層,須臾之間就蔓延到萬里之外,把整座滄州府囊括在內。粗-壯的紫色電光在半空炸響,隨之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絲,吸入肺腑浸入皮膚后竟把黑色的瘟氣逼-迫出來,化於無形。

「神仙顯靈了!我們有救了!」門外一片歡騰。

「真的有效!」門內,周妙音喜極而泣。

「不過是暫時遏制而已。更多瘟氣已化作蟲豸鑽入樹榦、磚縫、地底,等雨水乾涸后便會繼續作怪。」有姝掰斷身旁的樹枝,從樹芯里拽出一隻黑色小蟲,碾成碎末。

「那該怎麼辦?」周妙音急了。

「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每天過來,往這口枯井裡注水就好。」變成深紫色的井水還在沸騰,不斷把霧氣投入雲層。

「那要注多久?你身上的極陽之物總會耗光吧?」

「七天就夠了。」有姝回到內室,繼續摺疊紙鶴。郕王也幫著一塊兒疊,時不時湊過去,親吻少年腮側或嘴唇,說是想找些安全感與真實感。

周妙音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感覺自己遭受到一萬點暴擊,揉著隱痛不已的胸口悻悻迴轉。

百姓以為鬼醫召來的靈雨一下,血咒就會解除,哪料第二天瘟氣竟變成細小的蟲豸從地縫、磚牆、樹榦里鑽出來,往他們腿上爬,看著更為可怖。他們跌跌撞撞跑到仁心堂,連喊救命,卻始終沒能等來鬼醫的回應,臨到午時又下一場靈雨,解了危局。

此後的很多天都是如此,大家在希望與絕望中反覆煎熬,都有些撐不住了,竟莫名興起弒神的念頭。

這天,一群人舉著火把相約來到仁心堂,連郕王的部分精銳都參與其中,一面叫囂辱罵,一面往牆裡投擲火把,哪怕明知道此舉實屬徒勞,也堅持不懈。他們想活著,想出城,想逃離這人間煉獄,於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連續折了七日七夜紙鶴,有姝已頭疼欲裂,若非有調和后的靈泉水補充元氣,恐怕早就倒下了。郕王也累得不輕,正躺在少年溫暖的懷中小憩。

有姝定定看了主子一會兒,又珍而重之地親吻他額頭,這才把點過睛的紙鶴放飛出去。門外的百姓先是聽見潮水拍岸的聲音由遠及近,踮腳一看,卻見許許多多紙鶴從仁心堂里飛出來,把天空渲染成金黃一片。它們左右盤桓,上下翩飛,把附著在人體、牲畜、樹木,甚至地底的瘟氣啄出來,仰著脖子吞噬。

周妙音站在廊下眺望,末了深深被宋掌柜的手段折服。世界上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嗎?大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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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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