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二六九(修)
徐福還當是有什麼朝政上的消息,誰知來傳信的那人,竟是直勾勾地盯著徐福。若不是確認這人沒有那樣大的狗膽,嬴政便要當場發作了。
「何事?」嬴政冷聲問來人。
來人跪在地面上,恭敬地遞上了一塊絹布。
因著嬴政掌控欲極強的緣故,咸陽的事大都會隔上兩日便快馬送到他的手邊。因而這人專程跑一趟,就為給徐福遞個消息,倒也不算奇怪了。
徐福疑惑地展開絹布,才發現原來是王柳遞來的消息。平日他和王柳的聯繫極少,王柳也更不至麻煩人這般千里迢迢遞來消息。
難道是他在奉常寺中卜出了什麼不同尋常之事?
徐福靜下神來,細細讀來,發覺王柳字裡行間竟是有些驚慌,他表述半月前咸陽來了一群方士,這些方士自舉到了奉常寺,並於幾日前獻上了圖錄之書,並言其乃是從海外尋來。奉常寺收下之後,誰知曉打開一瞧,卻是驚駭到了極點。王柳不敢輕易判定真假,一度懷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錯。這樣的大事,他怎敢隨意隱瞞?一番斟酌之後,將事告知於國尉,國尉暗自扣住了那些方士。另一面,王柳寫下了這塊絹布,命人快馬送來。
那圖錄之書之上令王柳勃然變色的內容,僅幾字便可概括。
恰好這時候嬴政也湊了前來,也就跟著將那行字收入了眼底。
徐福和嬴政的臉色看過之後,不約而同地一冷。
——「亡秦者胡也」。
徐福一下子就想到了胡亥的身上。
歷史上似乎……隱約……是有這樣一段記載。是有什麼方士獻上了圖錄之書,上面記載了這句話。只是那時秦始皇並未往胡亥身上聯想,便就此略過了。此時嬴政怕是都仍舊未往胡亥身上聯想。畢竟上輩子到死,他不一定知曉是胡亥聯通趙高等人在背後動的手腳。
徐福心底有點說不出的揪著不快。
他已經在改善原本的歷史軌跡了,為何還會有這玩意兒的出現?難不成秦還是要亡在胡亥手中?徐福腦海中閃現過了胡亥的模樣,登時便打消了念頭。不會的,胡亥已經改變了。
而此時嬴政已經沉下了臉,冷聲道:「誰人膽敢亡我大秦?」上輩子他能將那些胡人揍得哭爹喊娘,這輩子自也是一樣。
徐福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他賭不起嬴政心底對胡亥究竟有幾分親情在,若是此時說出來,按照嬴政的性子,直接將胡亥處死似乎也並無不可能。徐福便乾脆按捺下來了,他已經竭力將歷史拉上另一條軌道了,可若是依舊不成,他也已經儘力了,便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不管秦幾世而亡,嬴政始終的都會是那個千古一帝。
嬴政令人取來絹布和炭筆,再令跟前人跪下用背抵作桌案,然後嬴政便提筆在上頭草草落了幾筆,道:「將此物交予太子扶蘇。」
那人小心地點點頭,直起身子將絹布收入了懷中,捂在胸口,然後朝徐福和嬴政行了禮,便匆匆忙忙地離去了。傳遞信息就貴在「及時」二字,那人自是不敢有半點拖延。
馬兒匆匆來,又匆匆離去,但眾人對此都是一臉見怪不怪。
不久,有士兵前來報,說找到強盜的山寨了。
嬴政神色有些冷,本以為只是一群單純的強盜,卻不成想他們倒還有個自己的山寨,據地為營,他們是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想在秦朝初定的時候,鬧些叛亂出來?嬴政當然不會畏懼怎麼一群強盜,但對方膽大的行為,還是讓嬴政感覺到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了。這一點,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正應了那句,老虎鬍鬚捋不得。
因嫌棄路難走,萬一累了徐福倒不好了,於是二人就乾脆等在了山洞之中,只等士兵們救出人來,一舉摧毀山寨。對於這些身經百戰的精銳來說,摧毀山寨實在是一件太容易不過的事。
費了一天的功夫,山寨被毀,一群婦孺被士兵們領著走出了林子。
徐福和嬴政便站在洞口處遙遙望了一眼,卻是並未上前去瞧。能救到人就是好的,他們自然不必再往上湊了。或許是這些年救過的人不少,徐福看著這一幕倒是心境平和得很。
徐福正微微出神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伸來,將徐福困在了懷中,嬴政就著他的肩膀蹭了蹭,低聲道:「外面還有些寒氣,還是進去吧。」
徐福點頭,隨著嬴政進去繼續過**懶惰的生活了。
不過徐福始終覺得,嬴政的情緒似乎又有何處不大對勁,但是細細分辨,卻又不知這情緒是從何而起的,嬴政總歸是千古一帝,他的心思就連徐福也覺得難以猜透。就好比之前,嬴政比他當先恢復前世的記憶,而他卻仍舊被蒙在鼓裡,半點也不知曉。
徐福如今對嬴政的信任早已不能與過去相比,哪怕是此刻察覺到嬴政有異,徐福也並不會因而惱怒或者煩躁,他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嬴政與他說起的那一日,就如同嬴政有耐心地等待著他告知自己的來歷一般。
徐福靠在嬴政懷中,忍不住翻轉了一下身子,然後主動地伸出手纏住了嬴政的腰,嬴政臉上浮現了點笑容,他伸手將徐福擁得更緊,低聲道:「我們此行會路過海邊……」
嬴政的聲音低沉又迷人,他低低地與徐福說起沿海的趣事,可見他在知曉徐福對些風土人情、逸聞趣事頗有興緻后,便在這上面花了不少的功夫,以此來取悅徐福。
二人漸漸沉溺在了這種安靜的氛圍之中。
直到士兵回來彙報那些婦孺處置的後續事宜,這才打破了二人間的氣氛。
那士兵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總覺得自己脖子後面似乎縈繞著什麼危險,但是細細去感受卻又沒了,他暗暗想道,在始皇陛下跟前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危險呢?一定是錯覺!士兵揚起笑臉,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事宜。
徐福發覺到這士兵正是昨日忘拿手臂的那位,如今再看他這張臉,便怎麼瞧都怎麼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想笑。
「朕知曉了,下去歇息吧。」嬴政揮了揮手,極其地不待見前來打擾他和徐福的人。
就在徐福和嬴政依偎在山洞中,將艱苦生活都過成甜蜜的時候。
那一頭的信還在飛速往咸陽送去。
徐福和嬴政等人在山洞又歇了一日,便正是這般湊巧,當他們再度啟程的時候,前面的雪都已經化乾淨了,而此時天氣也逐漸開始回暖了,一路上徐福見識到了春回大地的美麗和奇妙,親眼見到和曾經課本上讀到,那可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滋味。這時候徐福倒是又感受到了做皇后的一大樂趣。這般在外巡遊,怕是也只有始皇方才有這樣大的手筆,和這樣足夠的自信了。
要知曉後世不少皇帝,可是連皇城都不會出的。究其原因很簡單,一是出了皇城不安全,二是出了皇城他屁股底下的龍椅不安全。
而嬴政在逐年累月中,性格愈加霸道和自信,他能充分將一切事務都掌握於手,因而沒有半點擔憂,在平定六國之後,只要徐福想出來,他便敢隨時拋下政務陪著徐福出來,哪怕是一巡遊就是一兩年,那也沒甚關係。
嬴政對朝中的掌控胸有成竹。
他是當真將帝王做成了彷彿吃飯喝水一般的事,看上去他或許是勞累的,但他卻並不會為了朝政之事,而犧牲一切。
能舉起能放下,方才是令人佩服的存在!
徐福越往下想頓時越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心中不停地誇讚嬴政,他眨了眨眼,拉了拉嬴政的衣袍,然後順著往他懷中躲了躲。誒,這樣就不用被瞧見我耳朵泛紅、眸光閃爍的模樣了。
但是以嬴政對徐福的了解,他又怎麼會錯過這樣一幕?
他心底的某個地方愈加柔軟,然後忍不住將徐福往懷中揉了揉。
阿福這般,教我如何能捨得放開呢?前世不舍,這一世便也同樣如此……
嬴政掩下了眼底的波光,又繼續低聲與徐福說起了沿海邊的事物。
這一路上,二人倒是沒再經受什麼風浪了,歷時三個月,他們抵達了沿海邊。入城池的時候,徐福都覺得隱隱風中,似有一股咸腥氣鋪面而來。那應當是屬於海的味道。
「可覺得有所不適?」嬴政低聲問道。
徐福搖了搖頭,他雖然對海鮮不大感興緻,但是因著上輩子坐過船和游輪,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嬴政聞言,反倒還露出頗有些遺憾的神色。
徐福就有些納悶了,他這是何意?難不成是可惜溜走了一次照顧自己的機會嗎?
徐福想了想,便在下了馬車之後,也主動靠向了嬴政,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水土不服,因而顯得柔弱了幾分。
而嬴政突然見到他轉變如此之大,著實被驚了一跳,不得不追問了一句,「可是身上何處不大舒服?」這時候,嬴政眼底流露出的卻全然都是關懷和緊張之色。
「無事。」徐福見他這般模樣,又納悶了,既然嬴政並不願見到自己病弱的模樣,那為何看見自己搖頭之後,又閃過遺憾之色呢?徐福也不藏著掖著自己揣摩,他直接了當地問道:「阿政方才在遺憾什麼?」
嬴政眼眸低垂,沉聲道:「你或許是不記得了。」他湊在徐福的耳畔道:「前世你便硬要出海去尋仙山和長生不老葯。若是你不能適應這海,那自然,我也就不用擔憂你什麼時候,又想著出海去了。」
嬴政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這一刻沒什麼表情便勝卻了一切的表情,平淡的口吻也勝卻了一切。
徐福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翻舊賬倒真不是個好習慣,翻起舊賬來,嬴政一想到他曾經對自己做過什麼,便恨不得什麼都沒發生過才好,而徐福一旦想到,就是自己忽悠了秦始皇求長生不老,忽悠了他服下仙丹,還忽悠他自己要出海為他尋仙山……樁樁件件,讓徐福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心虛的。
畢竟沒有誰可以想到,情人曾被自己親手殺死,還能鎮定自若毫無波動的。
嬴政察覺到了徐福心中的想法,不由得抬手輕撫過徐福的髮絲,道:「前世種種,都已過去了,只要今生阿福不再離開我便好,不然那時我便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徐福抿了抿唇,裝作漫不經心地道:「既如此,那阿政便不該帶我來海邊才是。」雖然他並不會在看了一眼海之後,就決心乘船出海。但是以嬴政霸道的性子,難道不是應該直接避免他來到海邊嗎?擁有前世記憶的嬴政,見到海,難道不會覺得恐慌和揪心嗎?
嬴政聞言,卻是抬手親昵地颳了一下徐福的鼻樑,道:「你之前從越族帶走了舟,不是便想試一試在海上乘舟的滋味嗎?既然你總要來,那便不如我帶你來,總比日後你獨身前來得好。」嬴政明明是第一次對徐福做這樣幼稚的動作,但是做來卻很是熟練,而徐福也一下子忘記了躲開這樣幼稚的動作。
徐福怔了怔。
對啊,嬴政是霸道,但霸道之下,卻是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再鐵一般的原則,彷彿都會因此而讓步了。
徐福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些甜味兒。
嬴政緊緊盯著徐福的面容,他的眼底卻彷彿隱藏了許多東西一樣,裡頭滿是對徐福的執著。
執念兩世,朕當然不會再犯從前的錯誤了。嬴政暗暗道。
然後將徐福從馬車上抱了下去。
他們這一行人,當然依舊是入住了當地的豪宅,當地的大小官員,恨不得跪求他們住到自己家中才好呢。
在宅邸中休息一日,嬴政也不耽擱,當即便帶著徐福到海邊去了。
海邊多漁村,除卻漁村和海灘外,倒也沒別的什麼了。
他們走得越近,便越是能聞見那股海腥味兒。
徐福瞥了一眼嬴政的表情,什麼也瞧不出來,但徐福想了想,還是伸手握住了嬴政的手。如此這般,是否能稍微傳遞一些安全感給嬴政呢?
平靜的小漁村,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沸騰了起來。小漁村哪有機會見到他們這樣的人啊?漁村中的許多人一聽村口的人說,來了一群衣著華美,容貌似神仙的人,便當即懷揣著看熱鬧的心情出來了。
本來有些人還想往上湊著來看的,但是見到他們氣質不凡,模樣實在好看得不像凡間人之後,便無一人敢上前來了。
徐福和嬴政早就習慣了旁人這樣的打量,他們便直直走上前去了。
漁村中的人,看著他們往海水的方向走去,不由得瞪大了眼。
對於大部分漁村來說,他們都是各自劃分了地盤的,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允許外來者侵佔地方。無疑,徐福一行人便是他們眼中的外來者。不過一向剽悍的漁村,這時候卻是不敢與他們杠上,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往後退了退。
徐福根本未注意到這一隅。
幾名士兵扛著舟下了水,那舟是經過改良之後的,有越族的技藝,又有秦的改良加固,現在這小舟可穩固得很。若不是他們無法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鑄出大船來,那麼今日他們乘的便應當是那更為威武霸氣的大船了。
舟在水中放好,徐福也並不猶豫,更不畏懼,他扶著嬴政的手臂,上了小舟,嬴政緊跟而上,同時跟上去的還有兩名極為擅水性的侍從。
小舟飄飄蕩蕩便駛上了海面。
小漁村這一隅發出了驚呼聲,他們的口音有些濃重,嘰里咕嚕說起來的時候,語速又極快,守在海岸邊的士兵都無法聽明白他們口中究竟在說些什麼。
……
小舟漸漸飄遠了些,侍從在旁邊划動著槳,倒是並不如何費力。
舟飄飄蕩蕩的感覺極為舒適,徐福靠在舟中,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嬴政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前世我死了以後,你是不是便狠心地乘舟遠去了?」
徐福動了動唇,「……嗯。」那也不能怪他。實在是那時的嬴政,太過粗暴和強勢,二人又並非攜手一路共度風雨而來,單靠第一面相中了人的皮相,之後又是強迫承寵,徐福能逆來順受那才奇怪!
嬴政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想要出海,前世和這一世怕是都沒甚區別。」
徐福遲疑著點了點頭,道:「阿政帶我走過了大秦的美好河山,以後我便自然想要去更遠的地方了。阿政知曉大海的那一頭是什麼嗎?」
嬴政搖了搖頭,他知曉這一點上,自己的見識便不如徐福了,於是便看著徐福靜靜聆聽他說下去。他倒要聽一聽,海的那一邊究竟有什麼,能引得徐福念念不忘。
「那一頭有島嶼,有另外的國家,他們擁有自己的王……那邊還有許多無主的土地,那些土地上有著從未被人開採過的寶藏,一旦誰先佔領那些土地,便能成為那土地的主人……」徐福眨了眨眼,「阿政不想要嗎?」
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卻並不大感興緻,他低聲道:「蠻夷之地,怎能納入大秦?那些子民日後怎能算作秦人?」
這是嫌棄?
徐福愣了一下,頓時又覺得忍不住想笑。
「若是那些人以後會覬覦大秦的富庶,想要對大秦下手呢?」
嬴政依舊是自信且驕傲的,他口吻帶著兩分自豪道:「你且看看那匈奴是如何下場?你再瞧一瞧,這次蒙家兄弟如何將那些胡人打得潰散不成軍。」言下之意,便是那些人就算覬覦大秦的富庶又如何?那也是拿大秦沒法子的,說不定反過來還會被揍得屁滾尿流,最後什麼好處也撈不到。
徐福大致暢想了一下嬴政所說的境況,其實想一想還是挺帶感的。
也就只有秦始皇方才能說出這般有底氣的話了。
「可他們生活在島嶼之上,常年與水打交道,因而水上戰極為厲害,那怎麼辦?」徐福不由得問道。
嬴政微微皺眉,沉吟半晌,道:「這有何懼?若有不足,那便著手改變不足就是!」嬴政說這話的時候,竟是極為沉著,在如今的他看來,或許已經沒什麼事值得他皺眉苦惱了。這不是嬴政狂妄,而是在經歷了許多事之後的沉澱。
徐福撫了撫胸口,眉頭微蹙。
這樣可不好。
他竟然這時候也覺得嬴政十分迷人,說出口的話,都是迷人的。
徐福:「……」可能他感官出錯了。
小舟漸漸遠了。
那漁村中的人更激烈地嘰里呱啦了起來,引得秦兵們頻頻朝他們看去,奈何還是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麼,秦兵們便只有皺著眉自己又扭轉回去了。
這頭徐福還在和嬴政低語。
徐福始終都注意著嬴政臉上的表情,他能看出嬴政面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冷硬戒備,漸漸變得柔和起來。這個地方在前世對於他來說,應當是個極為厭惡的地方,甚至說是心理陰影也不為過。但如今,當他們二人攜手漂在海上的時候,嬴政心底的那點狂躁,漸漸被化解了。
現在這一刻,提醒著他,未來是不一樣的,他們改變了,他們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再是像前世那樣,從遇見到死去,都始終擺脫不了「激烈」兩個字。
嬴政滿足地擁著徐福,他心中隱隱覺得,這一趟倒也沒算白來了。
這一瞬間,嬴政心底彷彿被狂熱的愛意淹沒了,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若等到日後,你我年老一些了,我便陪你一同出海,要尋什麼仙山丹藥,都有我與你並肩行之。」
這話一出,徐福心底升起了異樣的感動,但同時又有些心虛。
什麼仙山丹藥啊……
都不過是前世他拼了命想要從嬴政身邊逃離的借口,嬴政應當也知曉,但他卻不會再提起。
就在這時候,彷彿有什麼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面頰上,徐福睜開眼,此發覺空中落下了雨絲,而天空中的風雲似乎變幻了起來。徐福微微皺眉,這著實是他未能算到的,當然,他確實也很難算到,畢竟海上的風雲最是變幻莫測。
徐福一下子從嬴政的懷中坐了起來,低聲道:「返程!」
侍從應了聲,馬上開始準備返程。
雖然他們走得並沒有多遠,不過對於徐福來說過過乾癮也是不錯的,這一趟是划算了。他和嬴政二人都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而發怒,相反的,他們面上還帶著極為平和的神色。
侍從們見著這一幕便覺得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了,陛下怎麼還嘴角翹起面帶笑意啊?
侍從們壓下心中思緒,奮力地往回划著。
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一聲驚雷,天色以極快的速度暗了下來,一道閃電將天空幾乎劈成兩半,這樣的景象是極為駭人的,就連岸邊的秦兵們都微微急了起來。
他們的陛下和皇后可不能出什麼事啊!
秦兵們甚至有些想要下水,但是會水性的畢竟不多,所以他們倒是顧忌著沒有亂來。
那頭的徐福和嬴政實際上沉著鎮定得很。
嬴政握住了徐福的手腕,什麼話也未說,但僅僅只是這樣的一個動作倒也足矣了。
突然之間,海面上也起了變化,海浪掀了起來……
徐福和嬴政準備不及,便見一個浪頭打了過來,那小舟倒是穩固得很,只是徐福被浪頭打翻下去了,嬴政當然也就跟著下去了。兩個抓著船槳的侍從懵了懵,猶豫著知不知道該不該扔船槳。
他們高聲喊道:「陛下!皇后!」
隨後,下去了一人,另一人繼續掌著小舟。他可不能讓小舟翻了,雖說他們走出的距離不遠,但是也不能在海水裡游回去啊。且不說體力問題,這海水凍也能將人凍壞了。
徐福突然間下了水有點懵。
頓時上輩子的記憶涌了上來,他無力地掙扎在河水中,慢慢窒息,慢慢失去知覺……
嬴政下水之後,也沒有放開徐福的手腕,他看著徐福在水中掙扎了幾下,突然間就沒了動作。
那瞬間,嬴政的心彷彿被誰陡然用力揪住了。
陰影陡然罩在了嬴政的頭上。
水下實在不好使力,但嬴政還是用了力氣,將徐福拚命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過來,還讓徐福倚靠在自己的懷中,「阿福,阿福……」
喊了兩聲,嬴政便頓時喝了口海水進嘴裡,他不得不儘力再將徐福往上託了托。
正是嬴政的這兩聲叫喊,頓時將徐福從上輩子的記憶中抽離了出來。
求生欲.望快速佔據了徐福的腦子,徐福竭力地配合著嬴政往上游。
奈何嬴政將他抓過去以後,便死死地扣在了懷中,「阿福……」
他的聲音微微嘶啞,細聽還能聽出點顫抖的味道。
徐福心中猛地一揪,不自覺地回憶了前世他乘船漠然離開大秦的時候……
這一刻,哪怕是喚得極為難聽的昵稱,也被賦予了不一樣的味道。
聽見嬴政喚自己「阿福」的時候,徐福便忍不住心尖微微發顫。
嬴政死死抱著他,兩人在海水中沉沉浮浮。
那侍從尋到了他們,正欲上前幫忙,先將他們的皇后給托上去,可誰知道剛一動手,陛下的手便突然伸出來,鉗制住了他的手腕,然後重重撇開。這也便罷了,那瞬間他對上了陛下的目光,陛下的目光陰沉冷厲,先是要將人吞噬一般。侍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毫不懷疑自己的手腕已經腫了,陛下的腕力實在太強了!
這佔有慾,也太強了!
侍從欲哭無淚,只得收起手,游在了徐福和嬴政的身側,算是護衛著他們,以備不時之策。
嬴政用力將徐福拱衛上了小舟,隨後自己才抓著船舷跟著翻身上去。
小舟上的另一侍從,這時方才鬆了一口氣。
只要陛下和皇后安然無恙便好。
而此時嬴政的狀態其實不大妙,哪怕是上了小舟之後,他依舊將徐福緊緊禁錮在了懷中,目光還是帶著說不出的噬人的味道。
嬴政吻了吻徐福的耳廓。
其實這時候他是想要咬上去的。
但是徐福咳嗽了兩聲,咳了兩口海水出來。
待到咳嗽完了之後,徐福方才道:「阿政,我的手……」
嬴政驟然回神,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徐福的手腕,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擔心鬆開徐福的手,再剛好碰見一個浪頭打來怎麼辦?嬴政沒有緊皺,面上寫著不大情願。
徐福虛弱地靠在他懷中,倒是沒再說什麼了。
之後又陸續打來了幾個浪頭,只不過這次有了提防,便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海上漸漸下起了大雨,大雨敲打在身上,徐福頓時覺得更難受了。
若是沒有天氣作妖,他們本還該沉浸在一片安寧沉靜之中的。
小舟划著划著,總算朝著岸邊近了,士兵們終於再也忍不住,衝上去,直接用力氣攥著小舟就往回拖,不得不說,那速度還當真是快了幾分。
漁村一隅的漁民們,看著這一幕睜大了眼,嘴裡又嘟噥了些什麼,不過觀他們面上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說什麼壞話。
等小舟靠岸之後,嬴政抱著徐福就下來了,其他侍從和士兵們面面相覷什麼忙也幫不上。
他們這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嬴政擔憂徐福生病,便匆匆帶著他先回府中去看病了。
隨行的侍醫聽聞在外面淋了大雨,還下了海水,趕緊便跑過來醫治了。
侍醫跪在嬴政的跟前,道:「陛下,還請陛下先讓我瞧一瞧。」
身邊的侍從見狀,暗自道了一聲完蛋。這侍醫實在太沒眼力見了些!凡是聰明一些的人,哪個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頭肉,這時候當然是先沖著皇後去更能討好陛下,若是直接沖著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僅無法討好陛下了,一個弄不好,還是要受大懲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掃了一眼侍醫,「先給皇后瞧一瞧。」
侍醫滿頭大汗,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啊!陛下最是重視皇后啊!侍醫在心底暗罵了自己兩句,然後便跪著挪動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這一刻是無比清醒的,就是臉色太過蒼白了些。
侍醫剛要給徐福把脈,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還在陛下手裡頭攥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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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侍從見狀,暗自道了一聲完蛋。這侍醫實在太沒眼力見了些!凡是聰明一些的人,哪個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頭肉,這時候當然是先沖著皇後去更能討好陛下,若是直接沖著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僅無法討好陛下了,一個弄不好,還是要受大懲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掃了一眼侍醫,「先給皇后瞧一瞧。」
侍醫滿頭大汗,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啊!陛下最是重視皇后啊!侍醫在心底暗罵了自己兩句,然後便跪著挪動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這一刻是無比清醒的,就是臉色太過蒼白了些。
侍醫剛要給徐福把脈,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還在陛下手裡頭攥著呢!
身邊的侍從見狀,暗自道了一聲完蛋。這侍醫實在太沒眼力見了些!凡是聰明一些的人,哪個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頭肉,這時候當然是先沖著皇後去更能討好陛下,若是直接沖著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僅無法討好陛下了,一個弄不好,還是要受大懲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掃了一眼侍醫,「先給皇后瞧一瞧。」
侍醫滿頭大汗,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啊!陛下最是重視皇后啊!侍醫在心底暗罵了自己兩句,然後便跪著挪動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這一刻是無比清醒的,就是臉色太過蒼白了些。
侍醫剛要給徐福把脈,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還在陛下手裡頭攥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