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心涼

張母聽到張善美這麼說，訥訥的說道：「你小哥他們日子難過，兩個人都掙那點兒死工資，我這也是沒辦法。你們掙得多，就，就多拉拔他一把。」

再一次聽到張母這麼說張善美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苦澀、心酸還是果然如此的解脫。上一世張善美再婚後挨打跑回家張母雖然抱著她痛哭，但是還是勸她回去，對她想要回去住的說法，她也是說家裡日子不好過，家裡甚至連她的容身之地都沒有。這一世張家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很多，但是到了做選擇的時候被放棄的仍舊是她這個小女兒。

見張善美目光涼涼的看著她，張母感覺到有些心慌，但是想到兒子那裡嘴唇動了再動，到底是沒說什麼。

「我的日子就不難過嘛，如果可能我倒是想掙那點兒死工資。媽，你有沒有想過這幾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張善美情緒有些失控的說道。上一世的悲劇固然是因為她性格的原因，但是張家人難道就沒有責任，不過是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驟然被扔到鄉下不聞不問，她走錯路了非但沒人伸出手拉她一把，反倒把她推進了更深的深淵。現在她的日子好過了，卻來跟她說親情，憑什麼。

見女兒失控的大喊出聲，張母臉上掛著眼淚說道：「善明是你親哥哥，他實在是走投無路，媽也知道你這幾年過得難，只是現在你好過了，幫他一把，他以後也記著你的好。」

「不必了，媽當初我下鄉的時候你怎麼沒說他是我哥哥，本來我以為這幾年我得態度已經說明了問題，我們是親人，該給的我也不會少，但是多的我也不會給。媽也不用跟我說什麼兄弟情深的話，我大姐對我們都好，前幾年我也沒見小哥有多情深。當初我下鄉的時候甚至還沒滿十八歲，他也沒說把工作的機會讓給我。」

張善麗前幾年的日子過得格外苦也是這幾年家裡的日子采逐漸好過了起來。當時張善麗在家裡住了一段時間，沒少受庄靜的閑氣。現在只拿錢來打發人，何嘗不是發泄內心的不滿呢。

見張母一臉傷心欲絕，張善美到底是說道：「媽你也看到我這裡的情況了，先不說我願不願意。我婆家這邊的人根本就不會同意。是，我現在的情況比以前略好了些，如果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能幫的一定幫。不過跟您說句心裡話，就是因為您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本來張善明和庄靜的日子是兄弟姐妹裡面過得最好的，兩人都是正式的工人，有工資有補貼，甚至也沒有特別嚴重的住房問題。但是現在倆人卻連張善聰夫妻兩個都不如。就是因為兩口子一心指望著那點兒小心思，不肯踏踏實實的努力。大嫂固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但是在過自家的日子上卻一點兒都不含糊。雖你然她的工資跟庄靜完全沒辦法比，現在仍舊過得不錯了。

「媽，你或許不知道，我的日子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過，我們甚至貸了不少款，有時候晚上想起來我甚至睡不著覺。最近日子是好過些了，但是最難的時候甚至坐月子都吃不到什麼。劉志強到現在每到冬天仍舊會爛腳，到了夏天背上北曬得幾乎沒有新皮，當時他在我們學校門口擺小攤受了多少白眼，連帶著我也被人指指點點，那時候有人關心過我們嗎，現在又憑什麼讓我拿劉志強掙的錢來養活咱們一家子。」張善美有些歇斯底里道。那時候受的苦就算是現在張善美回憶起來仍舊覺得心裡酸澀的很。

「甚至是現在我仍舊跟劉志強分居兩地，一年到頭能待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四個月。跟您說實話，以前我或許還對家人抱有期待，現在甚至連期盼都不敢有了。」張善美努力的抬高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情緒來的又猛又烈，固然有現在的原因，但是張善美知道，這些情緒大多都來源於上輩子。張善美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並沒有忘記，只是被埋得更深了。

她可以原諒吳靜跟她相忘於江湖，甚至可以原諒以前頻頻跟她動手的前夫，但是對於家人心裡總是有那麼一根刺。因為別人沒有那個義務掏心掏肺的對你好，就算是對你不好也沒什麼，唯有親人的一刀才是傷人最深的。就像扎進肉里的一根刺，越來越深，每次碰到都會疼痛，但是要把它剝離又是一番血肉模糊。

「我知道了是我對不住你，我們馬上就回去。一會兒就走。」張母聽到女兒這一番控訴，心裡難過的不得了，她想反駁，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張善美說的沒有錯，他們的確是虧待了她的。

其實不光是張善美姐妹兩個，就是張善睿也是如此，要不然那孩子也不會跟他們越來越遠。老大理所應當的受到重視，到了小兒子這裡老幺難免也能得到更多的疼愛。閨女都是要嫁出去的，他們難免的就少了一些關注。被小閨女說的面紅耳赤，張母根本待不下去了，恨不得立馬就走人。

張母也不等小兒子回來了，立馬就回屋裡收拾東西。庄靜雖然捂著臉進了屋但是卻一直在聽外面的動靜，見到張母進來，連忙擺上了一副愁苦幽怨的表情。等到發現張母滿臉的淚痕這才嚇了一跳說道：「媽，你這是怎麼了，小妹說你了，我去找她，怎麼能這樣。」說完就要扶著肚子往外走。

張母攔住她，說話有些有氣無力的，「你別去了，收拾收拾東西，等到善明回來咱們就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女兒了。女兒說的很多，以前她尚且還能自欺欺人，現在這塊兒遮羞布掀開，什麼都遮不住了。就算是她想自欺欺人也辦不到。她的臉皮還沒有那麼厚。

聽張母說要走，庄靜大吃一驚，說實話她是真的不想走，在這裡比張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吃得好住得好，回到張家只有那麼一間窄小的屋子，一個月也吃不到幾頓葷腥，就算是多吃一個雞蛋，大嫂那裡也有話說。張母也偏心孫子，只要一提到孫子就沒有不答應的。

以前她還跟張善明商量了一個主意如果這孩子瞞不過去還罷了，如果瞞得過去，就說是小妹家的，畢竟他們遠在外地誰又知道的那麼清楚呢。不過這幾天張善明見張善美的店開得好，還動了些別的心思，當然也少不了張善美的幫忙就對了。

夫妻兩個想的好，卻沒想到張母的決定來的這麼突然，如果走了什麼指望都沒了。「媽，這是小妹的意思，我去找她說，這是要把我逼到絕路上去啊。」說完又開始哭了起來。

張母一開始還勸她，但是見勸了很久仍舊沒有用，乾脆坐在那裡也掉起了眼淚。庄靜見張母的情緒已經軟化了便繼續說道：「媽，我也不是為了自己，你看我這肚子，早已經瞞不住了，回去只有打胎這一條路了。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給張家生個孫子。」

「我知道，只是你也看見了，劉家人一個比一個不好惹，尤其是今天來的這個，雖然是叫大娘卻是一手把女婿拉拔大的，就跟婆婆一樣，她發了話善美根本不敢不聽。也不知道這孩子這些年受了多大的委屈。」張母想到女兒怨恨的目光不禁悲從中來。到底是他們欠了這個孩子的。

庄靜可沒心思聽張母哭訴張善美有多苦，她覺得張善美這日子比自己過得要好多了，吃穿用全都是好的，還一兒一女，就這樣的日子還說自己苦。如果換了自己早不知道去哪偷著樂了。

「我知道媽，你說要不要讓妹夫幫著說一說，咱們也不是白住的，可以給房租。」說道這裡庄竟有些尷尬，劉大伯娘用那二十塊錢諷刺的事情到現在她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呢。再說她也就是這麼一說，真沒打算給，二十塊錢幾乎都是他一個月的工資了。

張母哪裡又不知道庄靜的意思，她這話也不過是哄哄自己罷了，給錢那根本不可能，這倆孩子就算是她跟老頭子也捨不得花一分錢的。平時不想沒什麼，只要一想她竟然覺得女兒說的很有道理。

張母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一會兒咱們就走，如果方便你就先住你爸媽那裡，如果實在不方便，咱們先租間房子住。善明那裡還有工作也耽擱不得了。」

「媽，我們家那裡怎麼能住，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幾個嫂子的脾氣，」還沒說完就被張母不耐煩的打斷。「我說了，實在不行就去租房子住，趕緊收拾東西吧。」說完也不再管庄靜自顧自的收拾起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