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個死太監
劉玉?林杏很有些訝異,雖說餌下去了,卻沒想到上鉤的是他,即便劉玉頗有些姿色,但昨兒一見他,林杏就直覺危險,林杏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尤其,他望著自己的目光跟別人截然不同,內容極為複雜,即便自己也瞧不出他的心思。
卻有一點,林杏很清楚,劉玉對自己絕無善意,這也是林杏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兒,自己從十一進宮,就在洒掃處刷馬桶,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大概只有二狗子。便在洒掃處,自己都稱得上是個隱形人,怎會招惹上劉玉。
忽然想起昨兒順子貌似說過,劉玉也是從洒掃處出來的,莫非劉玉跟自己早就相識?或者自己跟他真有什麼關係?
想到此,側頭問順子:「劉玉以前也在洒掃處?」
順子點點頭:「算算日子,林哥哥跟劉玉還是一年進宮的呢,林哥哥之前該見過他的,哥哥不記得了嗎?」
林杏心說自己就是個冒牌貨,哪知道之前的事兒啊,不過劉玉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好歹也得探探才行,若他真想害自己,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先下手為強。
拿定主意,跟順子道:「你一會兒給劉玉捎個信兒,就說我一準去。」順子應著跑了。
天沒黑,敬事房的人就來了,把雲貴人扶進了軟轎抬走了,瞄見那張緋紅的美人臉,看的林杏心裡都蕩漾。
劉嬤嬤帶著宮女跟著去了,大概覺得林杏沒什麼用,就把她留在了浮雲軒,反倒便宜了。
眼瞅著天黑了,林杏見外頭還有些落雪,怕冷在裡頭又套了層棉襖,從包袱里仍拿了兩串錢,忽瞄見雲貴人前些日子賞給自己的荷包,裡頭是兩個銀元寶,不大,一兩一個。想著沒準用得著,便從荷包里挖了出來,塞到腰裡就出去了。
鄭貫對於林杏的行蹤至多就嘮叨兩句,基本不管,浮雲軒從上到下誰不知,林杏得主子看重,即便瞧見她偷懶耍滑,也沒人敢吱聲,也就更方便了林杏。
本來順子死活要跟去,林杏怕劉玉不定安得什麼心,若使壞,自己一個人想個法兒脫身不難,帶上順子就難了,故此,好生安慰了順子幾句,答應下次一定帶他,小傢伙才嘟著嘴回屋了。
想到順子那張可愛的小臉,林杏的手就痒痒,這小正太萌起來,真能萌死人,怪不得現代那些阿姨都喜歡這些半大孩子呢,摸摸捏捏的,有說不出的舒爽。
林杏嘿嘿,剛笑了兩聲,忽聽劉玉陰沉的聲音響起:「你倒是心大,這時候還笑的出來。」
林杏左右看了看,瞄見前頭的牆根兒下有個黑影兒,手裡的提燈往上照了照,正是劉玉,這一見面,聽聲兒就沒好來的,而且,沒有昨兒的陌生,聽話頭,這小子跟自己貌似真認識。
林杏眼珠子轉了轉,走了過去:「劉哥哥這話說的,咱們當奴才的,心不大難道栓根兒繩子上吊不成,有道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到什麼時候都得想著以後,這會兒不如意,不定以後就好了,哭喪著臉是過日子,笑著也是過日子,做什麼不讓自己痛快點兒。」
劉玉沉默良久:「大半年不見你倒真變了不少,不是知道底細,我都差點兒認錯了人。」
林杏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這小子果然認識自己,兩人在洒掃處是有什麼恩怨不成?不管有什麼恩怨,自己也不能接著,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雖說自己不怕他,可樹這麼個陰險的敵人,也不大妙。
想著,走到劉玉跟前:「劉哥哥認識我?」
劉玉冷哼了一聲:「這裡只你我二人,還裝什麼,之前倒是錯看了你,不想你有這麼大的本事,巴上了雲貴人。」
林杏卻笑了:「劉哥哥這話可是笑話了,你不一樣巴結上了劉禿子嗎,只不過弟弟沒有劉哥哥的好本事,只能撞大運……」
林杏話未說完,一隻手伸了過來,不等她躲閃,直接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杏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她自覺聰明,認為會點兒拳腳功夫,再機靈點兒,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這會兒才知道,自己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也就對付對付四德子那樣兒蠢貨,劉玉這傢伙顯然是高手,不出手則已,出手就直接拿住自己的要害,死太監冰涼的手指精準的捏住自己的頸動脈。
林杏非常清楚,只要他稍微一扭,自己不死也得殘,而他的臉幾乎貼在自己臉上,也讓林杏徹底看清楚了他眼裡的恨意,林杏從心裡發毛,這小子豈是不懷好意,簡直恨不能掐死自己。
林杏費力的眨了眨眼:「有話好說,有話好……呃……」脖子上的手一用力,林杏險些背過氣去,好在他又放鬆了些,林杏才得以喘息,半天才說了句:「我不記得你了?」
見劉玉沒什麼反應,林杏幾乎絕望了,想不到自己的小命竟然丟在這兒了,正想著死了是不是能穿回去呢,死太監卻開口了:「你倒真長了不少能耐,不記得我了?你當一句話就能把我糊弄過去?」
林杏一聽有門兒,忙道:「真的,不騙你,我也不知怎麼回事,一醒過來就什麼都忘了,就連二狗子都不記得了,還是他後來跟我說才知道。」
劉玉看了她良久,眼裡雖半信半疑,手卻放了下去。
林杏大鬆了一口氣,正琢磨自己這會兒百米衝刺跑回浮雲軒,可不可行的時候,四太監陰沉著聲音道:「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兒,惹惱了我,這會兒就掐死你,丟進糞池子里當花肥。」
林杏心裡問候了死太監的祖宗八代,可也知道這會兒自己處於絕對的劣勢,形勢比人強,這口氣怎麼也得先忍過去,等以後尋機會看老娘怎麼折騰你。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想逃跑的事兒了,反而往劉玉跟前湊了湊:「我說劉哥哥,我是真不記得了,不管之前咱倆有什麼恩怨,弟弟這兒都給你陪個不是。」
雖說不舍,還是從腰裡把那兩腚銀子拿出來,塞到劉玉手裡:「我剛到浮雲軒,就得了這麼點兒賞,權當弟弟賠給哥哥的,哥哥就別跟弟弟計較了。」
林杏說完就見劉玉仍是陰沉的盯著自己,心說,莫非這死太監嫌少,真他娘的貪,不過,林杏明白一個道理,錢再好跟命比起來,也狗屁不是,能換來命,多少錢都值。
故此,又道:「哥哥要是嫌少,我這兒道是還有個法子,不如哥哥找個大點兒的賭局,咱們多贏它幾把,弟弟沒別的本事,倒是這手氣旺,十賭九贏,這條生財的路子,哥哥看成不成?」
林杏剛說完,脖子一緊,又給這死太監掐住了:「說,你是誰?」
林杏不禁怒起來,尼瑪,怎麼說怎麼不行了,她的臭脾氣以前可是出了名兒的,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欺負啊,怒道:「我他娘知道自己是誰?一醒過來就成了刷馬桶的太監,天天起早貪黑的刷馬桶,身上比糞坑還臭,好容易巴上個好點兒的差事,你還來找麻煩,你既然想掐死我,就利落點兒,別磨嘰,我正他娘不想活了呢。」
林杏的一番氣話,死太監倒笑了,只不過笑的有點兒慎得慌:「你還真不像她,既然,你說十賭九贏,這麼大個財路,斷了也真可惜。」說著放開林杏。
林杏揉著自己的脖子,估摸都青了,正摸著就聽死太監冷聲道:「磨蹭什麼?走啊,還想我背你怎麼著?」
「去哪兒?」林杏愕然看著他。
劉玉:「還能去哪兒,你不會忘了今兒出來的正事兒吧。」
林杏發現,自己的直覺真他娘靈透了,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好東西,果然,只不過,自己到底跟這死太監有什麼深仇大恨,這死太監恨不能掐死自己,再有,這死太監要帶自己去哪兒啊?
林杏微微側頭瞧了瞧兩側的宮牆,基本宮裡的道兒都差不多。自從穿過來,林杏只跟著雲貴人去過一趟乾清宮,平常出浮雲軒大都是順子跟著,順子別看小,記性卻好,宮裡的道兒大都認識。
這會兒跟著劉玉,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啊,琢磨這死太監別是想把自己帶去哪兒滅口吧。
正瞎琢磨呢,忽聽死太監說了聲:「到了,進去吧。」
林杏愣了愣,見眼前像個門,也不知怎麼就走到這兒來了,剛要問是哪兒,後背一個大力,就給死太監推了進去,不等她反應過來,院門咣當就關上了,接著就是落鎖的聲音,然後死太監的聲音傳來:「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回去,就依著的話,之前的事兒一筆勾銷,你要是回不去,別說我沒告訴你,等天亮,給那些管事的大太監拿住,想死怕都不易。」
林杏知道上當,氣的七竅生煙,跳著腳:「劉玉你個死太監,老子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活該你給老變態折騰,你個死太監……」
林杏跳著腳罵了半天,門那邊兒丁點兒動靜都沒有,倒是自己口乾舌燥,嗓子眼兒都快冒煙兒了,茶是別想了,抓了把雪塞嘴裡聊勝於無,手裡提的燈籠也早不知甩哪兒去了。
好在下了雪,就著雪光隱約能看清院里的情景,像是一個荒廢的院子,也不知是哪兒,不是自己如今就在這兒,林杏都想不出皇宮還有這麼破爛的地兒,屋子的窗戶紙都沒了,一陣北風過來,吹得呼啦啦響,聽得人慎得慌。
林杏一點兒進屋的想法都沒有,這麼個破院子,不用說,裡頭也沒什麼好東西,還是趕緊想著怎麼出去要緊,真要在這兒破地兒待上一宿,就算不給管事拿住,也得凍個半死,這死太監還真毒。
林杏扶著牆慢慢的走,她異常清楚,宮裡的牆都高的離譜,就算自己有躥房越脊的本事,也不可能翻過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狗洞。
聽順子說過,宮裡養狗的多了,不說嬪妃就是太監都喜歡養狗,故此,大多的院子都會留狗洞。
林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依靠狗洞救命,找了一圈真給她找著了,后牆根兒有一個,長時間不用,堆了不少積雪。
林杏也顧不上冷了,蹲在牆根兒,費了半天力氣,才把狗洞里的雪都扒拉出來,兩隻手凍得都快沒知覺了,就著雪光看了看,不禁嘆了口氣。
當初剛從洒掃處出來的時候,都快凍爛了,是自己每天用生薑花椒水,泡了好些日子,才好起來,這一下估計又要犯了,劉玉這死太監,等自己出去再想法兒收拾他,這次是自己沒防備,下一回非找回來不可。
林杏搓了搓兩隻手,彎腰試了試,差不多,縮著身子擠了出去,站起來,把自己身上的雪拍了拍,虧的自己身量小,不然,今兒晚上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不過,這是哪兒?
明顯不是剛跟死太監過來的夾道,算了,管它是哪兒呢,總比關在破院子里強,既然出來了,沿著夾道走,只要方向不錯,早晚能走回去。
林杏左右看了看,粗略辨了一下方向,順著夾道走了下去,越走林杏越覺得自己太想當然,這宮裡四通八達,就算白天都能走蒙圈了,更何況,這會兒是半夜,黑燈瞎火的。
而且,林杏嚴重懷疑自己辨的方向錯了,這怎麼越走越不對呢?
正琢磨是不是換個方向,忽瞧見前面影綽綽的有亮兒,也管不得許多了,奔著亮就過去了。
近了,倒是瞧見了牌匾,竟是御膳房,不知是不是餓了,離著老遠都彷彿聞見一股子香味,林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她本來就是個吃貨,以前守著安然這個頂級大廚,根本不用愁,想打牙祭直接去找那丫頭就行,無論南北大菜還是各地小吃,那丫頭都能做出最地道的味兒來,如今倒好,別說大菜,就算在浮雲軒伙食好了不少,跟自己以前也沒法比啊。她想念烤鴨,燒雞,鹵豬蹄,燉肘子……
林杏眼前劃過一盤盤美食,饞的她哈喇子都滴了出來,吸溜了一口,琢磨自己進去打打牙祭,應該沒什麼吧,這會兒深更半夜的,估摸裡頭也沒什麼人看著,好歹先混個飽肚子,再琢磨怎麼回浮雲軒,也不枉白出來受回罪。
想到此,便往御膳房望了望,從大門走進去這樣找死的事兒,只要林杏沒傻,就絕不會幹,她估量了一下路線,小心的從旁邊繞過去,捋著御膳房的后牆找了一會兒,眼睛一亮,就說得有,別的地兒都養狗,御膳房這麼肥的衙門,怎會不養。
而且,這狗洞也大的多,林杏沒費什麼勁兒就鑽了進去,進去就不用琢磨了,順著味兒走就成。
順著廊子奇拐八繞,終於找著了地兒,伸手戳破了窗戶紙,往裡頭望了望,沒見著人,估摸趁著半夜出去吃酒躲懶去了,正好給自己機會。
林杏躡手躡腳的把門推開,走進去之後仍小心的把門掩上,打量一遭,頗有些失望,什麼都沒有,架子上的食材倒是挺多,可都是生的。
忽瞄見那邊兒的小灶兒上擱著蒸籠,抽了抽鼻子,貌似剛那股子香味就是從這兒傳出去的,過去一掀,果然,是一籠噴香的肉包子。
林杏兒捏了一個剛要往嘴裡頭塞,忽聽門外彷彿有說話聲,嚇了一跳,忙把包子丟了回去,身子一縮,躲在架子後頭,從架子的窟窿眼往外看。
只見門一開,進來個男的,看見這個男的,林杏兒那顆心忽悠就竄到嗓子眼兒了,心說,不會這麼倒霉吧!就偷了一回嘴,重點是還沒偷到嘴呢,就給宮裡的老大活逮了,要是因這個砍了頭,她得冤死。
別問她怎麼知道外頭的就是皇上,只要稍微有點兒腦子的,就知道這是常識,深更半夜的,皇宮裡除了太監跟軍機處兩個值班的章京,加上以備不時之需的倆太醫,就皇上一個男人。
而值班的章京跟太醫斷不會半夜跑到御膳房來的,更何況,外頭這位,年紀瞧著有二十五六的樣子,據說皇上二十八,天天吃香喝辣,保養得當,比實際年齡小些,也在情理之中。
別問她怎麼看出來不是太監的,她好歹是女人,是不是男人還是能分出來的,不過,這皇上長得還真不賴……
正想著,忽發現外頭的男人沒了,林杏愣了愣,莫非走了?這可是自己的運氣……
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忽感覺旁邊反覆有一道酷冷的視線盯著自己,林杏渾身的汗毛都炸了,緩緩側頭,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