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下毒的來了

41.下毒的來了

林杏見王直服了軟,站起來走了過去,伸手拍了拍王直的肩膀,低聲道:「王老哥你我心裡都明白,咱家這個大總管來御藥房,不過就走個過場,真正長遠的還不是老哥你,都是當奴才的,誰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呢,咱家要的不過就是個體面罷了,老哥給兄弟幾分體面,咱們就都過去了,你說是不是。」

王直咬了咬牙,心說,這小子真拿他當個人了,敢跟自己稱兄道弟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不過,這會兒他站了上風,也只能順著他說了兩句好話,先把眼前糊弄過去再說,遂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兩聲:「老弟說的是。」

林杏看了他一眼:「老哥明白就好,不過,我這兒還有件事兒得勞煩老哥,咱家好歹也是御藥房的大總管,總不能連個單獨的院子都沒有吧,天天兒在值房裡頭,總歸不叫個事兒。」

王直目光一閃:「這話怎麼說的。」踢了旁邊的王平一腳:「你這狗奴才怎麼辦的差,不讓你幫大總管安置嗎。」

王平剛好點兒,又挨了一腳,疼的腰都彎下了,這話說的,大總管的院子不是師傅住著嗎,自己怎麼安置,卻只能道:「師傅忘了,咱們這御藥房好幾年沒有大總管了,先頭大總管住的院子久無人住,實在不知林大總管來,也沒得收拾,若是敢在天熱的時候還好,如今這寒冬臘月的,只怕收拾出來也是冰刺哇涼的,住不得人,奴才就想著值房暖和,故此,把大總管安置在了值房,橫豎先過去這個冬再說。」

王直看著林杏:「林公公也聽見了,這狗奴才說的倒有幾分道理,如今寒月里,不如林公公就在值房住上些日子,等開春了,咱家再讓人收拾大總管的院子出來,如何?」

明擺著就是不想給林杏騰地兒,林杏來回看了師傅倆一遭,笑了:「原來是咱家誤會了王公公的好意,不過,既然值房這麼好,不如咱家跟王公公換換,讓王公公住暖和的屋子,咱家搬去王公公哪兒忍些日子,等開了春再說,劉玉拿著咱家的包袱,咱們給王公公騰地兒。「

你……王直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林杏挑挑眉:「王公公,咱家剛說了,咱家就是個過路的,可過路是過路,咱家可不是任人欺負的窩囊廢,要是能過去呢,咱們就都過去,要是過不去,王公公可別怨咱家這個大總管折騰,咱們就先從這生葯進出的賬目查起,反正咱家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可以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驚動了萬歲爺,恐怕到時候就算太後娘娘出馬也於事無補。」

王直目光一縮,恨恨的道:「王平,你還這狗奴才還愣著做什麼,沒聽見嗎,把咱家的東西收拾出來,給大總管騰院子。」

王平愣了愣,看了林杏一眼,見他笑眯眯的看過來,想起剛才捅何五的那一刀,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奴,奴才這就去。」帶著人跑了。

王直對林杏陰笑了兩聲:「大總管這回可滿意了吧。」

林杏點點頭:「滿意,滿意,難得老哥這般明事理,咱家自然滿意。」說著打了個哈氣,伸了個懶腰:「這幾天起的早,這還不到晌午呢就困了,得了,既然有了住處,咱家也不給二總管添亂了,這就回屋補覺去,王公公自便。」說著邁步走了。

林杏一出御藥房,王平手裡手裡的茶壺啪就摔在了地上,一瞥眼見孫濟世還站在哪兒,不知琢磨什麼呢,想起剛才這老傢伙跟林興一搭一唱,把自己裝了進去,氣就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孫大人的醫術越來越高明了,連捅刀子的手段都成了治病的法子,這可新鮮了。」

孫濟世堂堂太醫院院正,哪會跟他一個沒根兒的腌貨一般見識,冷冷看了他一眼:「醫道一門千變萬化,便是本官,窮極半生也只能說窺其門徑罷了,談不上高明,大總管的治法,雖瞧著有些嚇人,卻極合乎病理,何五血熱逆行,已致瘀血之症,若不是大總管今日出手,不出一月,何五極可能暴血而亡,大總管這一刀子說是救了他的性命也不為過,二總管覺得此治法荒唐,是因不懂病理之故,跟二總管這個外行,本官無話可說,若二總管不信本官之言,可傳其他當值太醫詢問便是。」撂下話拂袖而去。

把王直氣得險些沒吐血,早就知道孫濟世瞧不上自己,時不時就給自己添點兒堵,如今來了個林興,這老傢伙更來勁兒了,自己還就不信,這他娘捅刀子都能治病,抓了個小太監:「你去把馮國安叫來。」

小太監應聲去了,不一會兒馮國安進來,王直指了指何五:「你給他瞧瞧有什麼病沒有?」

馮國安是太醫院的副使,也是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王直不信孫濟世,對馮國安卻極信任,盯著馮國安給何五診完了脈,忙問:「如何?」

馮國安捋了捋自己的鬍子:「奇哉,怪哉,從脈象上瞧,仿似有血熱妄行之證,只不過如今卻血氣平和,六脈安穩,著實奇怪,這一刀是何人手筆?實在是妙不可言。」

馮國安也如此說,倒由不得王直不信了,一想起林興竟然有這樣的本事,王直從心裡頭髮寒,看了馮國安一眼:「馮大人,咱家這兩日覺得身上不大妥當,勞煩馮太醫跟咱家去屋裡瞧瞧脈,也好對症下藥。」

馮國安明白,這是王直有事兒要跟自己商量,便跟著他進了東邊的值房。

王直叫兩個小太監在外頭守著,拽著馮國安進了屋就道:「馮大人,若你剛說的話是真,此事可不好,也不瞞你,何五這一刀是新來的大總管林興捅的,咱家剛瞧得清楚,林興根本看都沒看,何五往上一撲,林興就囊了一刀,本來咱家還想借這個機會,找慎刑司的人拿了這小子問罪,不想,他卻說是為了給何五治病,還讓孫濟世做了見證,跟你剛說的一般無二,當年的曹化再有體面,卻是個不通藥理的外行,這小子若有如此高明的醫術,咱們那些事兒只怕瞞不住她,若她真起了心想查,你我可兜不住。」

馮國安一愣:「公公是說何五的一刀是新來的大總管捅的?」

王直點點頭:「正是,咱家倒是不怕別的,就怕那檔子事兒翻出來,到時候不說你我,只怕太後娘娘寧王殿下也要牽連其中。」

馮國安臉色也有些變:「這個林興我也曾耳聞,聽說是皇上看上的人,才弄到御前去,明著是侍膳總管,暗裡卻是皇上的臠寵,好像是通些藥理,不過,要說有什麼高明的醫術,本官是不信的,醫道一門,非十年不能窺其門徑,這小子不過才十五,還在洒掃處當了四年差,算起來,十一進的宮,便從他出生就學醫,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年的功夫,或許懂一些皮毛,若說什麼高明醫術,絕無可能,想來是趕巧了,瞎貓撞上死耗子也未可知。」

馮國安這麼一說,王直也覺頗有道理,冷笑道:「咱家就說沒見過這麼治病的,不定是從哪兒看來的野路子邪招兒,今兒使出來矇事兒,不過,此事也不能掉以輕心,咱家瞧這小子是個禍害,倒不如先下手為強,除了他,以免後患,還用老法子,咱家就不信這小子能比曹化還命大。」

兩人商量好了,各自去準備不提,且說林杏,等王平幾個人把王直的院子收拾出來,自己帶著劉玉才走了進去,略掃了一眼,心道,這老太監還真會享受,東西是搬走了,可傢具大件兒都留了下來。

仔細瞧材質,不是紫檀就是黃花梨的,林杏愛不釋手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琢磨這隨便一件兒,在現代放到拍賣會上,都能拍出天價兒,比皇上乾清宮用的也差不什麼,可見這老太監撈了多少好處。

林杏摸了摸桌子腿兒,這張桌子是最難得的花梨癭,這要是鋸下來做個手串兒,倒是個好玩意兒。

想到此,不免起了貪心,叫劉玉:「你去找把鋸來。」

劉玉看了他兩眼,還是出去,不一會兒找了把鋸過來。

林杏指著桌子腿嘿嘿直笑:「劉哥哥力氣大,把這四條腿給我鋸短了,這張桌子我瞧著可心,弄成炕桌擺屋裡頭,在這兒糟蹋了。」

饒是劉玉都愣了愣:「這麼大張的桌子如何能當炕桌?」

林杏沒好氣的道:「你管我,我樂意,我就喜歡大的,你鋸不鋸,不鋸的話,我自己來。」說著要去拿鋸,劉玉卻沒給他,過去把桌子直接搬起來,弄到院子里放倒,嗞嗞差差的開始鋸椅子腿兒。

鋸完了桌子,鋸椅子,堂屋了幾件桌椅兒,不一會兒都矮了一大截,擺在那兒怎麼看怎麼可笑。

林杏卻不以為意,呵呵笑道:「比剛才順眼多了。」看地上的一堆桌椅腿兒,叫劉玉收拾起來,用油布裹好放起來,等自己有機會出宮的時候捎出去,就當是王直這老太監送給自己的見面禮了。

對於使喚死太監劉玉,林杏毫無愧疚,誰讓他非跟自己過來的,不使喚他使喚誰,讓劉玉收拾著,自己進屋倒了杯茶剛要喝,想起什麼,又放下了,另外倒了一杯白水喝了幾口。

劉玉正好進來,看見她喝白水,開口道:「你是怕茶里有毒?王直膽子再大也不可能你一來就下手吧。」

林杏:「王直背後可是太后,你還指望這老太監有什麼顧忌不成,要是他真有顧忌,當初曹化也不會死的不明不白了,這兩日我找了半天,都沒找著曹化的病案,想來是讓王直燒了。」

劉玉:「我聽過一些曹公公的事兒,宮裡傳說是得了夢遊症。」

林杏嗤一聲笑了:「狗屁的夢遊症,曹化之前怎麼沒這毛病,跑到御藥房里卻多了這麼個癥候,豈不可笑,明擺著是中了王直這老太監的毒計,所以,從今兒起,只要咱們想保住命,就得時刻警醒著。」

正說著,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劉玉出去開了院門,是何五,一見林杏就跪下磕頭:「奴才何五心念大總管救命之恩,便求了王公公,過來伺候大總管,從今兒起,何五就是大總管跟前的奴才了,大總管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卻一眼瞥見炕上偌大的炕桌,嚇了一跳:「這,這炕桌……」

林杏笑了:「咱家嫌原先的炕桌小,使喚著不得勁兒,瞧著外頭的桌子厚實寬大,就讓劉玉鋸短了腿兒挪進來。」

何五嘴巴張的老大,都不知說什麼了,外頭那幾樣傢具他可是知道,是王公公費了老力氣踅摸來的,平常時不時吩咐他們抹油保養,看的跟寶貝似的,如今到這位手裡,才多會兒,腿兒就沒了。

見林杏盯著自己,忙合上嘴道:「那個,大總管使喚著得勁兒就好,這眼瞅就晌午了,奴才這給您二位端飯去。」說著跑出去了。

林杏:「看見沒,咱們剛進來,就來了個下毒的。」

劉玉:「你是說何五,剛你不救了他的命嗎。」

林杏冷笑了一聲:「這奴才要真知道好歹,也不會跟著王直助紂為虐了,這些人都是王直手底下的,你忘了剛這奴才還跟我張牙舞爪的呢,這才多一會兒,就跑來做小伏低,肯定得了王直的吩咐,不過,我倒十分好奇他們要怎麼對付我。」

劉玉忽然道:「你怎麼會醫術?」

林杏看了他一會兒:「若我告訴你,我本來就是個大夫你信不信?」

劉玉沉默半晌:「之前不信,今兒有些信了。」頓了頓又道:「其實林家也是祖傳的醫藥世家,祖上曾當過前朝的御醫。」

林杏挑挑眉:「你不是現在想告訴我林興的身世吧,之前我倒是頗有興趣,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這些事兒跟我毫無關係,還是不知道的好,你說是不是?」

劉玉看了她良久低聲道:「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林杏待要細問,死太監扭頭出去了。

林杏暗罵什麼東西,說話總說一半兒,不是勾人腮幫子嗎,想起什麼,對著窗外嚷了一句:「一會兒你得空去一趟御膳房,找順子要兩隻兔子過來,就說我閑著沒事兒,打算養著玩。」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劉玉嗯了一聲。

林杏忽覺,有這麼個人在跟前兒伺候著也不錯,雖說是顆定,時,炸,彈,不知哪會就爆了,可武力值不低,人也勤快,還什麼都會幹,沒有爆,炸之前,還是蠻不錯的。

何五不一會兒就把飯菜提過來了,四菜一湯,雖比不上自己在乾清宮時的待遇,也算過得去。

林杏倒沒猶豫,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吃飽了見劉玉跟何五都看著自己:「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何五這才回神,嘿嘿笑道:「大總管真是好胃口,奴才這給您泡茶去。」扭身出去了。

劉玉等何五齣去才道:「你不剛說他是來下毒的嗎,你怎麼還敢吃這些?」

林杏笑了:「我剛想明白了,即便下毒以王直的手段,也不會下到飯菜里,況且,今兒我才跟王直起了衝突,若是這會兒給毒死了,王直頭一個脫不了干係,我好歹是御藥房的大總管,怎麼也得有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死法不是。」

劉玉皺了皺眉:「你倒是不忌諱,成天把死擱在嘴邊兒上,你就不怕真應了。」

林杏一仰躺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死屌朝上,想這麼多做什麼,活一天兒痛快一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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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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