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替死鬼
「這事,朕自有考量。」皇帝掃他一眼,語氣沉沉,「你折騰那麼久,不累?心裡不惦記你那未過門的媳婦?趕緊出宮去。」
「父皇打算怎麼處置這件事?」南宮無殤不肯順他給的台階下,非要問個結果出來不可。
皇帝不悅地瞪他一眼,見那張冷峻臉龐淡然無波,不由得惱從心起,「無論如何,朕不能偏聽你一面之詞就拿人家侯府千金要打要殺。最起碼,得讓人調查清楚始末,拿出確鑿證據,朕處置起來別人才口服心服。」
「證據?」南宮無殤默了默,眉梢轉過隱隱譏諷,「兒臣等著父皇拿到確鑿證據定那個女人的罪。」
皇帝瞧見他眉鋒藏怒的模樣,心火也有冒頭趨勢,「就算武錦私自調包將人暗藏府內虐打不妥,你擅調近衛包圍武昌侯府同樣造成惡劣影響。」
南宮無殤詫異抬頭,「父皇的意思?她的過錯與兒臣被逼自衛扯平了?」
皇帝一窒,想到太后再看眼前不肯絕口的兒子,頭更痛得厲害。
他本意確實想就此扯平雙方過錯,但瞧眼前這小子似乎非要咄咄逼人,逼他做出偏頗不可。
「那個誰?」
南宮無殤淡淡介面,「白子墨。」
皇帝皺眉斜睨他,「不管那個白子墨有罪無罪,充其量將來他不過你妻舅,可你要記住,武錦是你一輩子的表妹。」
「如果有得選擇,兒臣寧願從來沒有這樣的表親。」南宮無殤毫不客氣打斷他,心知皇帝顧慮到太后,根本不打算追究武錦罪行。他沉了臉,略一思索,又道,「就算兩件事扯平了,但她寫信侮辱未來寧王妃,還企圖藉此羞辱我南宮皇族,父皇也覺得就這樣不作任何追究算了?」
那封信……那封要命的信,確實棘手!
皇帝皺著眉頭,不耐地朝他擺手,「此事且容朕再思量思量,你先回吧。」
南宮無殤知道他主意已決,再留在這多爭無益,只得壓下心頭惱怒,往上首拱手作揖,「兒臣告退。」
出了宮,南宮無殤自是直奔寧王府歸去。
他料定這會白雲晞應還留在安置白子墨的院子,因而進了大門便毫不遲疑往客居的院子走去。
「表哥,你回來了。」南宮無殤未靠近知柏院,就被款款而來的圓臉少女攔住腳步,「娘娘許久未見你,正好今天廚房燒了表哥愛吃的菜,她此刻正在麗苑等著表哥回來一道用膳呢。」
南宮無殤眼角也不往那打扮得嬌怯弱不自勝的少女抬一下,冷著一張臉,蹙起眉頭,略顯不悅道,「娘娘有心,請你回去告訴她,我已在宮中用過晚膳。近日軍務繁忙,待我有空再去探望她。」
少女垂眸,掩著滿臉不甘願,咬了咬唇,又道,「即使表哥已經用過晚膳,從宮中回到府上也該餓了,表哥不如還是去一趟麗苑吧?軍務再忙,也得注意身體。」
就差直接說吃頓飯花不了多少時間了。
但她硬阻攔不讓他前往知柏院,又哪裡真想勸他去麗苑用膳。瞧她神色,便知別有居心。況且,麗妃這個幌子,早被她用舊用爛了。
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招數,南宮無殤早就連腦子都不用過。
「請丁小姐回麗苑轉告娘娘,待我有閑暇自會親往麗苑。」
說罷,連看也不看丁雨一眼,側身便越過她往知柏院走去。
「表哥,」丁雨不管他否定多少次,皆無比執著堅持以表哥稱之,看著他淡去的背影,在後頭幽怨道,「娘娘還在等著,你不過去她會很失望的。」
南宮無殤才不管是麗妃失望還是她本人失望,邁開腳步大步流星的直奔知柏院。
才走進門口,他就禁不住愣了愣,裡面的氣氛沉寂得古怪。
他默默觀察一會,心下暗鬆口氣,幸好這古怪氣氛里沒有沉重的味道。
「殿下?」守在門口的婢女乍然看見他進門,登時吃驚的朝他福身行禮,「白姑娘還在裡面……。」
一擺手,他道,「不用給她通報,我自己進去即可。」
才走兩步,他又停下,回頭掃視婢女,「我回來之前,丁小姐是不是來過這裡打擾白姑娘?」
婢女吃驚的微瞪雙目,瞄他一眼立時飛快低頭,「是的,殿下。」
「她過來做了什麼?」
婢女沉默一會,面露為難之色,卻老實道,「丁小姐是代表娘娘過來知柏院的,她說、說娘娘很關心客居這裡的白氏兄妹二人,不過聖上將白姑娘指婚殿下,長久客居在此只怕對白姑娘名聲有礙。」
趕人!
南宮無殤眼神驟冷,這是他的王府,他喜歡留什麼人住還得看她臉色!
握了握拳,他平靜無波往裡走,「我知道了。」
進入里廳,程素素正在收拾東西,看她面容倦意濃濃,就知之前為搶救白子墨她付出多少心力。
「程姑娘,」廣袖輕抬,他正面站她跟前,誠懇道謝,「謝謝你。」
程素素淡淡看他一眼,繼續收拾東西,「殿下不必言謝,我份內之事而已。況且,殿下別忘了,我留在此處醫治他,殿下是要付酬勞的。」
南宮無殤輕輕點頭,「這個自然。」
「不知子墨兄的傷勢如何?」
「僥倖,」程素素收拾妥當,從容坐下,「暫時保得他性命無礙。」
南宮無殤皺眉,「此話怎講?」
僥倖?暫時?
這些詞現在聽來,可不是什麼好詞。
「皮肉傷是小事,只要休養滋補,傷總慢慢會好。」頓了頓,程素素冷清臉上亦露一絲憂色,「關鍵是他體內原本的毒……,顛波毒打,」她搖了搖頭,眸光黯淡,「毒素逆行往上擴散,想要重聚逼出,絕非易事。」
南宮無殤心情沉重,目光劃過她臉龐,心底又隱隱透了絲希望亮光出來,「絕非易事,卻還是可行之事。這麼說,以後還得繼續有勞程姑娘費心。」
程素素替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默然半晌,才道,「再說吧。」
「總之,我今天在此先謝過程姑娘。」他說罷,站起來朝她鄭重其事作揖。
程素素看出他想離開,不禁疑惑道,「白姑娘就在裡面,你不進去?」
「不了。」深吸口氣,南宮無殤搖頭,轉過身將情緒盡掩暗處,「知道子墨兄性命無礙,我這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半。我還有要事,暫時就不進去打擾他們了。」
程素素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茫然抿著茶,對他過門不入的舉動半天也摸不著一絲頭緒。
她自然不了解南宮無殤不是不想進去,而是不敢進去;確切來說,他是不敢面對裡面兄妹倆。
想到造成今日惡果的元兇極可能連半點責任都不用擔,他這心頭就又堵又怒。
不過就在剛才,他忽然想起近來閑賦在家的武昌侯府嫡子,心中隨即有了新的計較。
武錦一次又一次對她下手,一次比一次歹毒,這武昌侯府的牌匾,也是時候摘下了。
指望一封匿名信或者武錦調包虐打白子墨這些事將那個瘋子處置?
說實話,南宮無殤心裡從來無比清楚,自己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肯定不願意將人重辦。既然如此,他就回些重料,讓他的父皇心甘情願;哦不,是讓他的父皇自己主動迫切的摘下武昌侯府牌匾才行。
事實也正如南宮無殤預料一樣,不管他在外面搜集到多少鐵證,證明是武錦買通京兆府相關人員將白子墨偷運出去藏起來虐打數日;證明是武錦企圖以白子墨性命要挾未來寧王妃,羞辱南蒼皇族一脈。
皇帝也僅僅是面上暴跳如雷,實際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皇帝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姿態,多半逼於太后施壓的無奈,也逼於他本身想息事寧人的態度。
在太后力爭下,從京兆府將白子墨偷換出來藏著虐打,成了丫環教唆出的主意。而那封意在羞辱白雲晞的匿名信,同樣也推到丫環身上;就連那天晚上,天潯率十二衛救人差點被滅口一事,也是丫環暗中假借武錦之令而下云云……。
總而言之,所有罪行,都是武錦身邊的丫環自作主張所為。
武錦唯一需要承擔的過錯就是:對丫環管教不嚴。
於是,最後,皇帝同太后妥協,完全同意了丫環忠心為主為過頭才搞出那麼多事這結論。武錦毫分無傷,只斬了她身邊一個丫環,當是此事完美作結。
待白雲晞得知這結果,只冷笑著感嘆一句:「後台硬就是好,難怪人人都爭著搶著找大靠山。」
但是,這事不會就這麼完。
哥哥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絕不會白受!
「對了,程姑娘,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少女斂了心神,看著在知柏院忙碌了兩天的冷清少女,道,「以我哥哥目前的傷勢,能不能移動?」
程素素本就冰雪聰明,聞言,隔桌挑眉看她,不答反問,「你想帶他離開寧王府?」不待她回答,程素素又道,「在離開之前,我覺得你最好先問問他的意見。」
白雲晞撞上她意味深長的眼神,怔了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