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吃,涼豆腐挺好
武管瑞貪墨軍餉,皇帝意料中的事,因此並不覺得特別憤怒。但是,西瓜芝麻一把抓,連漏也不讓別人撿一撿。還將他的軍隊當成私人所有物,任人唯親不說,勾結斂財暴征……逼得周圍百姓怨聲載道。
是他太放縱了,瞧瞧武昌侯府一個小小嫡女,就敢在京城驕橫得無法無天。武管瑞領兵在外狂妄自大,以至軍隊只知少將軍不知他這個天子……。
皇帝將手指捏得格格作響,若不是他手中簡報呈在紙上,這會早就被他捏成灰屑。
久久,他閉著眼睛長吐口氣,指頭漸漸放鬆。再睜眼,眸中閃動如刀冷芒,「來人,擺駕慈和宮。」
太后聽到皇帝駕臨的消息,一時有些錯愕的瞪大雙目,「陛下現在正來慈和宮?」
「是的,太后。」
嬤嬤才退回太後身邊,就聽聞外面有太監唱傳,「聖上駕到。」
皇帝面肅目威,大步跨進慈和宮,殿內一眾宮人個個斂息屏氣垂首相迎。
「兒臣參見母后。」
皇帝只略躬身,太后立時朝他招手,「聖上怎麼突然過來?可曾用過晚膳?」
「用過。」皇帝點頭,掃一眼殿內眾人,目光落回太後身上,「母后,兒臣有要事跟你商量。」
太后自瞧見了剛才他刀子一般環顧眾人的眼神,手一揮,直接道,「胡嬤嬤,將人帶出去吧,哀家與聖上說說話。」
胡嬤嬤應聲福了福身,隨後滿臉嚴肅的將一眾宮人都帶離大殿,最後將殿門虛掩,她親自在外面不遠不近地守著。
「聖上有何要事?現在說吧。」太后臉上看來一派平和,但看著這個兒子,心裡卻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知子莫若母,她生的兒子她自知他是什麼樣的人。
「母后你請先看看這個再說。」皇帝也不繞道,徑直掏出整理過的密報遞到她面前。
太后瞧見那紙邊形狀,眉頭便蹙了一下,「聖上,後宮不得干政。」她沒拿密報,一眼瞥過,便收回視線反隱隱嚴厲的盯住皇帝。
「母後放心,這與政事無關。」皇帝不容她推卻,目光一閃,將那份密報直接遞往她手裡,態度絕對不容質疑的堅持,「你只管仔細的看。」
太後知拗他不過,明白他若堅持非說不是政事,她不管樂不樂意,有些事都得看都得知道。就算她想自欺欺人裝聾子,這個兒子不讓,她便連自欺也不成。
輕嘆口氣,太后垂下眸光往手裡的密報掠去。
密報所述,字字句句都是武昌侯府這些年曆歷難數的罪行。
太后臉色白了白,看密報的速度越來越慢。半晌,她抬頭,聲音似含著冰雪一樣的肅冷,「聖上……這是打算處置武昌侯府?」
她問,不必皇帝回答,其實答案早在心裡。
皇帝既然決定將密報拿給她看,除卻武昌侯府的決心早下定。密報拿來,不過是間接告訴她,他的態度與決定不容質疑而已。
「母后覺得,上面所列種種罪證,有哪一條不夠他們死十次八次?」皇帝目光輕嘲,語氣無奈又沉痛。
太后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這時候,讓她說什麼好呢。說只要聖上你不想讓他們死,就算罪證再多再充分,他們也可以不用死?
半晌,在皇帝怒火翻騰的灼灼逼視下,太后頹然長嘆口氣,「這種大事,聖上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何必讓她垂暮之年,還要親眼見證那點點血脈在權欲中灰飛煙滅。
皇帝當然不在乎武昌侯府那一點跟他隔了幾代的疏遠血脈,但眼前這個女人,他對她的感情卻是複雜的。他可以不顧慮別人,卻不能不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
如若不然,他才不會拿密報到慈和宮攤開她面前。
「母后若覺得無所謂,兒臣自然也無所謂。」機會他給了,她若執意,他成全便是。
太后眉頭皺了皺,眼底終閃過一抹不忍,「聖上,那一家畢竟是你姨母的血脈親人。」
默了默,她又嘆口氣,「哀家老了,活不了幾年,哀家只願在閉上眼睛之前,能少見些血腥。」
末了,她意有所指的瞥一眼皇帝,「哀家晚上睡眠不好,聖上且去忙吧,哀家歇著了。」
皇帝站起,恭順外面下眸底深藏冷與諷,「兒臣告退。」
一旦下定決心,皇帝做起事來絕對是雷厲風行的行動派。證據齊集,武昌侯府滿門鋃鐺入獄。三司共同會審,人證物證俱全,從抓人到最後定罪,整個過程耗時尚不到十天。
昔日榮光萬丈的武昌侯府,終也成了歷史上一道過往的亮麗風景而已。
抄家,沒收財產,將武管瑞處死,其餘人全部貶為庶人遂出京城,以後永不許回京。
除了讓皇帝深深忌憚的武管瑞之外,他最大可能成全了太后少見血腥的願望。
不管曾經輝煌一時的武昌侯府此刻如何風雨飄搖,白府里卻寧靜祥和一片。
白府後院一角,一身慵懶散漫風華的寧王殿下似笑非笑睨著低頭忙碌的少女,閑閑問道,「明天,就是他們合家遂出京城的最後時限,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向不喜歡落井下石。」白雲晞抬頭斜他一眼,復又低頭繼續努力工作,「痛打落水狗這樣野蠻的事,哪裡適合我這種弱女子來做。」
南宮無殤笑了笑,凝定她微微沁汗的鼻尖,心底躁動莫名,「哦,然則你眼中,為夫我比較符合野蠻打狗的兇惡形象?」
白雲晞懶得糾正他故意口誤,或許聽他自稱得多,她都出現聽覺麻木了。
眯眸看去,目光中涼意自生,「該打時打,難道對惡狗還要講道義!」
心中一動,南宮無殤忽正了神色,「你說得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對惡狗,確實沒有任何道義可言。」
少女心頭咯噔一聲,抬頭,若有所思凝他半晌,她皺眉搖頭,不太贊同道,「還是算了吧,以後天高海闊,犯不著。」
男子懶懶一笑,轉著幽邃生光的眸子傾身將俊臉往她面前湊去,「親一口,就依你,算了。」
少女俏臉立時火燒一般泛紅,退開一步,又羞又惱的輕啐一聲,嗔道,「得了吧你,愛咋的咋的,我才不上當。」她一聲嬌嗔止了話題,等於默認南宮無殤暗下處置。
白雲晞作為一個現代人,挺難接受動輒就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一類的狠勁。她猶豫她心軟是因為她本性善良;但不可否認,南宮無殤說得對,那些人離了京,人脈還有。若什麼時候暗地給她再捅刀子,她會被自己的心軟害死。
既然這世道如此,別人死,總比她自己死好。
翌日天濛濛亮,城門才剛開不久,就見兩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搶著出了城門。
白雲晞說過不會去看灰溜溜離京的武錦一家,自是說話算話。即使她知道武錦三番五次置她於死地,今天之後,那個得不到蕭涼心便看不得他身邊有任何女性靠近的武錦,也會成為誰也記不起的歷史。
他們一路往南,路途皆十分平靜。三天後,據說因氣候原因誤入林地,遇到殺人不眨眼的兇狠流匪,一家大小,除了那個倍受打擊下已經渾渾噩噩神智不清的武老夫人外,全部當場隕命流匪大刀下。
這種小道消息,南宮無殤絕不會巴巴拿到白雲晞跟前來說。他怕她心裡難受,擔心她心裡留下陰影,這種事,根本希望她一直沒聽說才好。
「女人,你那什麼表情?」郡王笑口沬橫飛說了半天,卻見少女興緻缺缺,一臉怏怏平靜無動於衷的模樣,登時不樂意了,「爺在這給你帶好消息來,你好歹給個笑臉給點反應行不行?」
不然,看著她冷著一張臉,讓他覺得自己特像自說自話的傻瓜。
「郡王想讓我給點什麼反應?」少女懶洋洋踢了踢草地,將鞦韆悠悠蕩高,「像這樣,特大號笑臉?」鞦韆落下,她朝他扯了抹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停停,你這是笑嗎?」蕭涼煩躁地抓了抓頭,不滿地斜她一眼,「你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這事你不感興趣,那爺問你,那些酒鋪你打算什麼時候重新開業?」他奔來撲去,好不容易將死人那樁倒霉事弄平,所有掌柜夥計也全部無罪釋放了。她閑得發霉在這盪鞦韆,也不想想怎麼繼續賺銀子。
他看她,一定是最近鞦韆盪得多,將腦瓜里那股聰明勁都拋到九宵雲外了。
「著什麼急?」少女不再盪鞦韆,卻賴坐在藤椅中不願起來,昂著下巴看他,精緻小臉上竟滿滿擺明嫌棄,「郡王你最近手頭很緊張嗎?真缺錢花的話,我可以先預支一些銀子給你。」
「女人,爺不是缺錢!」蕭涼被她嫌棄的眼神看得心情陰鬱,「爺是……」
話說一半,蕭涼臉色忽地一僵。他恨恨瞟一眼笑吟吟踢草地的白雲晞,立即轉身往門外掠。
然而,一道冷淡的女聲卻如影隨形炸得他腦袋轟轟作響,「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