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辦不了
蕭涼不明所以,「原因呢?」
白雲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輕諷道,「不用皇商專供的貢酒,如果這樣的消息放出來,很多人一定急得頭破血流。」
「那你還推?」蕭涼以為她覺得爭不過,「我們自己酒庄釀的酒別人根本沒法比,你擔心個什麼勁。」
少女不悅地皺了皺眉,「郡王,斷章取義不是什麼好習慣。」他哪只耳朵聽到她說擔心自己的酒不好不能入選了?
「我們酒庄釀出的酒自然是好的。正因如此,我們非但不參加這樣的競爭,還要避免入選。」
皇宮、皇后、宮宴,但凡與皇家有關,她都慎之有慎。況且這裡面涉及的人,還是與她關係惡劣的。
「別人中入選,可能覺得是可以揚名的幸事,但我們酒庄,已經不需要揚名,只要不輕易中別人設好的圈套就好。」酒庄釀出的酒目前只是暫時沒在京城售賣而已,在其他地方賣得可好了。
京城這塊蛋糕,既然被那麼多人眼睜睜盯著,她暫時讓出來又何妨。
銀子永遠也賺不完,保全根基最重要。
蕭涼默然半晌,大概也想明白她顧慮,再沒有出聲勸她一句。
這一日,是宮宴舉行前夕。
為了明日的宴會,御膳司今天就要將所有宴會中可能用到的食材都準備妥當。
其中,宴會所需酒水全部由葉家鋪子提供。酒水於兩日前已全部運送到宮裡,今天為了保險起見,將有專人再次查檢一遍,以確保沒有任何安全問題。
葉家送進宮來的酒水品種不多,加起來總共也就十種,品酒司——就是專門負責檢驗酒水的人員。這檢驗自然是抽樣來查,一壇壇密封的酒罈須由他親自打開,再親自一一取出來聞過看過嘗過。
酒窖里,放著其中一種名瓊玉的甜酒,是皇后指定專供她飲用的酒水。作為明日宮宴的主角,皇后的意願自然最重要。品酒司正要取一小口瓊玉來品嘗,但罈子才打開,他目光先有了困惑,「這酒,怎麼沒有傳言中的香氣?」
酒香酒香,酒若無香,這還算什麼上品?還不如清淡無味的水來得實在。
作為品酒司,鼻子與舌頭最重要。眼睛能看得見的東西,人人都看得出來,所以這看一道,反而顯得次之又次。
他蹲下,就著剛開了封的酒罈袖手輕輕扇了扇,然後,如此近距離扇動帶起了風,仍沒有帶來預料中該有的酒香。他皺起眉頭,困惑地盯著壇口,退後兩步,繼續扇了扇,香氣自然有,但十分淡。若不是注意,根本嗅不到這淡若沒有的香氣。
「這是瓊玉?」他自勺了一小口打算品嘗,但酒入口水落喉,既沒有它獨特的辛辣,也沒有它獨特的芬芳。除了淡若無味,還是淡若無味。
哦不,如果是單純淡若無味如白開水一樣,他還勉強能接受這種所謂的「甜酒」。但是,它味道淡,淡得奇怪;無味,是沒有瓊玉該有的甜味,反而有一縷杏仁的苦味,這苦味中又似摻著一種怪味。
那怪味,讓品酒司想到了餿水一詞。
他哂然皺眉,不死心的再試一口。但是,再試幾次都一樣,除了荼毒他舌頭之外,他所品嘗的瓊玉與酒沒搭得上一絲關係。
酒杯放下,他心事重重將罈子再封好,然後寫下評語。
接著再試下一壇,竟然出現跟瓊玉差不多的情況,不是氣味不對就是味道有明顯偏差。一壇壇試下去,品酒司這心情由原本的忐忑漸漸變成擔憂,擔憂之後又慢慢轉成了憤怒。
「真不敢相信,葉家竟敢將這樣的貨色送進宮來。」他憤憤甩袖,執筆刷刷寫評語寫得飛快。
只不過,他尚未寫完評語,就突然覺得腹痛如絞實難忍受。
「哎喲,不行不行,我得先跑趟茅廁。」
他捧著肚子慌忙跑了出去,因出去得急,連酒窖的門都沒有完全鎖好,只聽聞落鎖聲響,他就忙不迭扭頭跑了。
待他再回到酒窖,之前他品嘗過那幾壇酒——還在,就是這地上,多了幾個他的同類而已。
也不知哪來的幾隻小白兔,一隻只各自為政正在試圖跟他一樣品酒。
品酒司大怒,下意識要拿掃帚來趕兔子,但下一瞬,他盯著其中一隻在地上打滾的兔子,忽然心有餘悸地改變了主意。
只見那隻打滾的兔子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豆大的眼睛竟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那模樣看似在向他求救。
求救?
品酒司被腦里蹦出這個詞嚇得冒一身冷汗。
「這些酒再差,也不至於有毒吧?」
然而這句話,連他自己也不怎麼確定。剛才,他就是因為才嘗一小口還跑了茅廁。念頭才轉過,肚子咕嚕一聲,他又覺得腹痛難當。
「哎喲,我的老天,這是鬧肚子!」一邊無奈哀嚎著,一邊抱著肚子急急忙忙往外跑。
待他再次回到酒窖,卻見原本在地上打滾那隻兔子,已經氣息微弱,轉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品酒司大驚失色,「啊,不會真有毒吧?」
顧不上這些偷酒的兔子,他慌忙轉身跑出去,跑了兩步,想了想又折回頭將門鎖好;然後去找御膳司最大那位,這些酒水有問題,他得立即上報。
御膳司的大太監是有四十多歲,白凈面孔微胖身材,聽他稟完,眉頭當即皺得可夾死蚊子,「你確定所有的酒水都有問題?」
品酒司不敢有一絲隱瞞,將頭點如搗蒜,「確定,百分百確定。現在那個小酒窖里,還關著幾隻喝了酒而出問題的兔子。」
雖說品酒司是從中隨意挑一壇來驗,但這不能作為推測所有酒水都有問題的依據。然而,事關重大,御膳司的大太監也不敢拿自己腦袋作擔保。
沉吟片刻,他道,「行,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且別將這事聲張出去,待我上奏主子再說。」
皇後作為六宮之主,又是操辦她自己的壽宴,幾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個人獨自總攬裁決。
大太監林公公去到鳳藻宮時,正巧碰上皇帝也在殿內。
「奴才叩見陛下,叩見娘娘。」
林公公入到殿內,行禮之後眼角悄悄瞄一眼皇帝,神色反有幾分遲疑了。
「林公公,什麼事?」皇后沒錯過他眼角那抹遲疑,不過她認為皇帝在此,若林公公真遇什麼困難,正好通過別人的嘴讓皇帝自己了解。
既然皇后問到,林公公哪裡還能在報與不報之間猶豫。腦袋垂低,他姿態極為恭謹,「回娘娘,品酒司剛剛上報,說供應明天宴會的所有酒水都出現問題。」
一咬牙,猶豫半晌的話倒順溜得一口氣說完。
「所有酒水都出現問題?」皇后皺了皺眉,盯他的眼神暗而冷,「言過其實誇大其辭了吧?」
在她冷光逼迫下,林公公不敢撒謊,「按慣例,品酒司會從供應的酒水中隨意挑選拿來檢驗,每個品種或挑一到兩壇。奴才親自去他驗酒的酒窖看過,確實發現有喝過酒水的兔子出現各種不良反應。」
隨機挑選檢驗,誰也不敢保證其他的酒水有問題或沒有問題。
林公公據實上報,不是不怕皇后責罰,而是他隱而不報或報得不全,後果遠不是他被責罰幾句就能解決的。
頭一回舉辦宮宴不用皇商專供的貢酒,居然立即就給她出這麼大的紕漏!
皇后心裡氣得火冒三丈,手帕差點絞成一團亂麻,因皇帝在場,她還得隱忍著不能發火。因為定下葉家的酒水供應這場宮宴,原就是她自己作主。就算想推諉責任,眼下也沒有人讓她推。
而且,比起發火和推諉責任,顯然怎麼儘快完美解決這個問題更重要。
如大太監林公公所言,誰也不敢保證其他的酒水有問題或沒有問題。皇后不敢冒險,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宴會冒險丟臉。
這種內務瑣事,皇帝一貫不理會,所以皇后沉著臉想辦法的時候,皇帝一臉閑暇地握著瓷盞喝他的茶。
「林公公,你速速出宮聯繫其他酒家。」皇后頓了頓,又改了主意,「不,你直接讓趙家供應明天宴會所需酒水。」
趙家,是供應酒水的皇商之一。之所以指定要趙家,是因為趙家根本在京城。
「娘娘,此事只怕難辦。」林公公不想加劇皇后怒火,但不得不硬著頭皮提醒,「趙家得知消息明天宮宴不用皇商專供的貢酒,就將能夠上市的酒水銷往外地,眼下只怕存余不夠。」
釀酒釀酒,日子不夠的話,酒水根本不能喝。
皇后煩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其他商家呢?本宮記得除了趙家,還有兩大皇商提供酒水,你去找他們解決此事。」
「娘娘,」大太監聲音帶著哭腔,「另外兩大皇商根基不在京城,即使他們儲備有足夠酒水,這半天時間也趕不及送進宮來。」
這不行那不行,皇后滿肚怒火壓不住了,「那你這個御膳司的大太監看著辦。」
林公公膝蓋一軟,差點嚇得一個蹌踉跪倒下去,「娘娘,這事奴才辦不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