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討賞
還有!
皇後面色泛青,對她忍耐似乎已經到了極點。眼神微涼,皇帝先一步阻止皇后,目光落在看似忐忑的少女身上,依舊溫和道,「還有何要求,你說?」
白雲晞似乎猶豫的看了看他,開口卻一點也不客氣,「等宮裡相關人員抽樣檢驗過民女讓人送的酒水沒問題之後,民女請求陛下在他們檢驗結果上確認簽字;此外,請陛下容民女提個不情之請。」
皇帝掃她一眼,目光幽深中透淡淡興味。
這丫頭,還真大膽。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還敢提出來。
不過,他還是想聽聽這丫頭大膽的請求是什麼,「你說。」
白雲晞抬頭瞄了眼他威嚴的臉,神情越發躊躇,半晌,方慢慢道,「只要抽樣檢驗沒問題,陛下就得承認所有送進宮的酒水皆沒有問題。反之,亦然。」
「放肆!」皇后實在壓不住怒火,冷斥她一聲,寒著臉看向皇帝,「聖上,白姑娘此舉實在不合規矩。」
皇帝掃過皇后慍怒的臉,不露情緒的望向白雲晞,「跟朕說說,為何特意提出這個要求?」
少女瞄一眼怒容滿面的皇后,小心翼翼斟酌一會,道,「陛下恕罪,民女提這個不情之請,也是因為心裡實在害怕。」
皇帝疑惑挑眉,「嗯?」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白雲晞小臉上明擺著滿滿的心有餘悸,「民女覺得與其事後懊悔補救,不如事前未雨綢繆。」
「還請陛下恩准民女這防患於未然的要求。」
皇帝眼眸微眯,掩著閃爍精光,似笑非笑打量她,「如果朕不答應,你是不是拒絕供應酒水?」
白雲晞沒正面回答他,只緩緩道,「人心隔肚皮,單憑肉眼實難看穿誰真正坦蕩,誰又暗藏禍心。民女為保安全,不得不以小人之心謹慎處事。」
默了默,她沉聲懇求,「請陛下恩准。」
皇后蹙著眉頭冷眼掃去要反對,皇帝輕輕抬手往下壓了壓,「白丫頭,你這是讓朕給你作保?」
少女抬頭,迎著他幽光不明的眼神,坦坦蕩蕩點頭,「是。」
皇帝哈哈一笑,「罷了,既然你敢讓朕作保,那就是對自己酒庄釀造的酒水有信心。朕今天就破例允你一回。」
「謝陛下。」少女一臉欣然道謝。皇帝笑聲停歇,面容一肅,隱含警告道,「白丫頭,朕的信譽可你憂戚相關了,你可別讓朕失望。」
「謝陛下信任,民女定打醒十二分精神監督好酒庄,定不辜負你這份信任。」
多說兩句話又不花錢,既然皇帝金口肯開替她作保,哄他幾句又何妨。
皇后看見她笑顏如花,只覺異常憋悶惱火。礙於皇帝親自允諾,她再不滿也不能駁斥白雲晞什麼。
她惱火得越厲害,看白雲晞自越發不順眼。
不過,讓她更肝火旺盛的還在後頭。
「陛下,能不能容民女問一個問題?」少女哄得皇帝心花怒放,才半玩笑半認真的口吻,眼眸帶幾分好奇的望著皇帝。
皇帝也狡猾,不肯定不否認,只道,「說來聽聽?」
「民女就是有些好奇,明天宮宴所需酒水原本是由哪家供應?出了什麼問題竟需全部撤換?」抿了抿唇,她瞄一眼皇帝,目內露幾分忐忑,「民女怕自己不一小心會步他家後塵,所以……問一問也好有備無患。」
皇帝未允,皇后已快一步冷臉開腔輕斥,「哪家供應酒水,這是宮中內務,白姑娘只管做好自己本份,自不用擔心會惹出同樣亂子。」
少女立時垂眸,戰戰兢兢答,「娘娘息怒,民女……不知這些事問不得,是民女無心逾矩了。」
她認錯態度端正,樣子又乖巧順從,皇后心裡怒氣根本還沒發泄三分,就被她堵得沒處可泄。登時又惱又怨,在皇帝一記隱怒警告冷眼下,不得不將怒火再塞回肚子去。
「不知者不罪。」皇帝語氣怏然,淡淡掠向神色驚疑的少女,道,「皇后不會跟你計較,你無需過份放在心上。」
用不著他安撫,白雲晞也絕對不會放在心上,她瞄著皇后冷沉臉色,心下暗忖只怕皇后早氣炸了肺。
「娘娘寬和,陛下仁慈,是南蒼之福,是百姓之福是民女之福。」女瞄一眼怒色隱隱的皇后,目光往皇帝轉去。「民女厚顏,想借著這福氣向陛下提前討一份賞賜。」
皇后忍無可忍冷眼橫去就要發作,南宮無殤掠過皇帝淡下笑容微現不悅的臉,搶先道,「雲晞,你想要什麼跟我說,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定會達成你心愿。」
他一頓,微垂眼角帶淡淡譏諷往皇帝掠了掠,又道,「你在這再提,別人該斥你貪得無厭了。」
少女茫然看他,微含委屈道,「殿下,我有貪得無厭嗎?剛才我不過就酒水的品質強調一下,它的檢驗結果具有絕對可信的代表性而已。」
皇帝目光沉了沉,隱隱不滿掃了眼南宮無殤,心裡冷哼:這小子,為討媳婦歡心含沙射影貶他老子,不像話!
輕咳一聲,將視線再引回他身上,「白丫頭,」笑容雖淡了些,不過語氣還是挺溫和,「你想提前討什麼賞賜?」
少女眼神一亮,立時歡聲問,「陛下答應了?」
「咳,朕先聽聽,先聽聽。」
少女笑容微凝,語氣頓含淡淡失望落寞,「民女想起意外身故的父母與兄長,心裡覺得又遺憾又難過,這才突然厚著臉皮想跟陛下你提前討個賞賜而已。」
皇后心頭驟然緊了緊,狐疑的盯著她,在猜測她提這話的用意。皇帝眉頭輕攏,意味不明瞥她一眼,「遺憾難過?」
少女低低吸了吸鼻子,眼眶莫名紅了一圈,「遺憾他們看不到民女今天努力的成就,難過他們韶華早逝仍身負污名。」
南宮無殤瞧見她盈在眉睫的晶瑩淚珠,心便似被什麼狠狠揪扯一樣的疼。皇后心裡隱隱不安,怒氣也莫名積了再積。皇帝瞟見她含淚隱忍模樣,一向硬如鐵石心腸,竟也約約起了惻隱不忍。
皇帝不動聲色瞥過皇后,淡淡道,「你想要什麼賞賜?」
皇后心驀地一沉,眼角掀起張嘴就要反對。白雲晞卻反應極快,在皇后出聲之前,驚喜萬分道,「陛下這是答應民女了。」
「你想……」
「你先說。」皇帝低沉出聲,將皇后反對之音壓下去。
少女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亮亮盯著皇帝,神色仍透著忐忑,「若是宴會過後,賓客對民女供應的酒水還滿意的話,能不能請陛下為民女亡故的父母正名?」
皇后心裡莫名咯噔一下,皇帝盯著少女似乎還殘留淚痕的面容,沉吟良久……。
兩個時辰后,白雲晞拿著御膳司提供的酒水單子,派人直接將酒水自酒庄一路護送入皇宮。
從送酒、抽樣、到檢驗,全部有她親自指定的人選參與,最後結果更有皇帝硃筆親證。總算無風無浪,穩打穩紮做成了這筆生意。
兩日後,由白氏酒庄供應的酒水在宮宴上大放異彩,贏得賓客一致讚譽。皇帝踐守承諾,公開為白雲晞雙亡父母正名。
白府,供奉著亡故父母兄長牌位的祠堂里,白子墨與白雲晞兩人跪地叩拜。白子墨平日的溫和沉穩此刻都不見了蹤影,淚水漣漣的清瘦臉龐神色既悲又喜,激動中又透著欣慰,種種情緒終在叩拜后化為一聲放下負擔的長嘆。
白雲晞對已故那三個親人並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不過有感於白子墨既悲且喜的觸動,心裡也有种放下包袱如釋重負之感。
「雲晞,你是白家的驕傲,是哥哥的驕傲。」
重振白家昔日輝煌,她做到了。為父母正名,她也做到了。
「哥哥別太激動了。」少女扶他坐回輪椅,推著他出了祠堂,「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是,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白子墨笑得寬懷,但一轉眼,笑容底下又隱隱有些苦澀。
不管是做生意還是為父母正名,這些事,都是他妹妹一個人獨自完成,沒有他這個哥哥,她依舊能將所有事都做好。
他是不是特別沒用?
「哥哥又在妄自誹薄了?」白雲晞一瞧他神情,就知他又在鑽牛角尖。輕嘆口氣,她蹲下與他平視,「其實這次能給爹娘正名,最大的功勞當屬哥哥你。」
白子墨一怔,隨即苦笑,「雲晞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事。」
「我可不是安慰你。」少女正了神色,認真道,「哥哥還記得之前你曾提醒我,要抓住千秋節這個機會嗎?」
「若不是哥哥提醒,我就不會讓酒庄早做好準備,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好結果。」
白子墨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眼神特別清澈坦蕩,「你說的是真的?」
少女用力點頭,狡黠一笑,「當然是真的……」騙你。
若真論功勞,最大的功臣應該是蕭涼。不是他一直追著她要重開酒鋪賺錢,她還未必等到宮宴這個契機。
她說過,葉家盲目擴張,是需要承擔惡果的。
宴會前葉家送進去那些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