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類永恆的敵人

夏然不放心洛星闌，在他門外又是追問又是敲門地叫了半天，他在裡面只是說他沒有事情，休息一下就好了，讓夏然先回去。

儘管他這樣子一點也不像沒事情的，但他躲在裡面，夏然總不好破門進去。要他去醫院他也不肯，夏然無可奈何，只能先離開。

之後，洛星闌在辦公室里一直待到晚上才出來，夏然得到消息再去找他的時候，他看過去已經恢復了正常，但是怎麼也不願說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然也沒有辦法，人家不肯說那是人家的隱私，她總不能去刑訊逼供，只是心裡暗暗記下了他這次異常。

金鑽王冠的高壓手段果然只是在短期內有效。血洗了合豐基地之後，金鑽王冠在其他轄區再次加重了鎮壓和管制，統治手段更加強硬冷酷。大批的平民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扣上反叛的嫌疑罪名而被逮捕並且處死，各個轄區內都瀰漫著恐懼而緊張的氣氛，人心惶惶。

兩個月後，終於有一個轄區內的起義勢力再也忍無可忍，向朝臨基地、南浦基地和祁州基地求助，加入聯盟，奮起反抗。

這次起義獲得成功，就像是引燃了炸彈的引線一樣，帶動了一連串轄區內的反抗勢力接二連三地崛起。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原先的基地脫離金鑽王冠的統治宣布獨立，獨立之後就派出軍隊併入盟軍，繼續幫助下一個基地起義。

像是滾雪球一般，聯盟勢力越滾越大，到了最後已經成為烈火燎原之勢，所向披靡，銳不可擋。短短不到五十天內，又有九個基地起義成功獲得獨立，連同之前的三個基地，金鑽王冠原先的十幾處轄區，現在已經獨立出去了一大半。

但對方的反應也不算慢。在華夏中部的轄區連連失守，金鑽王冠便把兵力迅速撤回了總部基地附近，也就是華夏南部沿海地區，在這裡形成了一道嚴密堅固的防線，至少還能保住南部的幾個轄區。

聯盟軍隊繼續揮師南下的時候，便沒有之前那麼順利，被攔在了長江以北，無法再前進。金鑽王冠的兵力並不弱於聯盟軍隊，一旦形成完備的防守體系，就難以再攻破。

至此，華夏末世里形成兩大勢力的敵對抗衡，一邊是金鑽王冠，另一邊則是十二基地聯盟。

聯盟的總部設在地理位置居中的南浦基地，這個總部只是象徵性的，並不像金鑽王冠總部是真正的首都一樣的權力中心，只是聯盟裡面集體召開會議的時候在這裡舉行。十二個基地的基地長組成聯盟理事會，並且制定了聯盟條約，短期內的一致目標為共同對抗金鑽王冠。

各個基地獨立的時候，都奪取了金鑽王冠研究出來對付噬菌的安全藥物，現在也已經自己研究出製法，不用再擔心噬菌侵襲。只是如今噬菌森林擴散的面積實在太廣，覆蓋了華夏的每一寸土地，只能等到以後擴大生產了，再慢慢消滅。

末世里，人類最大的敵人起初是喪屍，後來是變異動植物，再後來是噬菌。而如今，隨著異能的發展和研究的進步，這些都已經不能再起到最大的威脅。最終結為仇敵，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成了人類的兩方勢力。

人類永恆的敵人，只有人類自己。

浮空島仍然停留在東海上空。這幾個月以來，朝臨基地里的所有普通人都已經植入了晶砂細胞，使得它成為第一個不再懼怕喪屍病毒的基地。隨後，朝臨基地便開始向聯盟里其他基地也發布晶砂細胞試劑。

晶砂細胞的出現，轟動了整個聯盟。這個消息面向所有基地公開的時候，十一個基地的十六萬人幾乎沸騰，人們欣喜若狂，好幾天內，各個基地里到處都在舉辦大大小小的慶祝活動，一片熱烈喜慶、歡欣鼓舞的氣氛。

夏然空間里從南海火山島上帶回來的那些晶礦早就已經用完，現在的晶砂全都是人工合成的。雖然合成的原料並不難得到，但合成過程需要相當複雜的工序，耗費的時間也不短。

十二基地聯盟裡面的普通人數量初步統計有十四萬人左右。朝臨基地里的生產線生產能力有限，供應自己基地里的兩萬人都花了兩個多月時間，不可能一下子滿足這十四萬人的需求。

為了公平起見，便讓其他十一個基地抽籤決定順序，抽到前面的先供應。因為供應這十四萬人至少需要一年，便在這段時間給那些順序排后的基地先發放解毒藥，作為補充。

但儘管這樣，也招來了聯盟里一部分基地的不滿。那些抽籤抽到順序排在前面的基地，自然沒有什麼意見，但排到末尾的，本來還為終於能夠從喪屍病毒的威脅中擺脫出來，結果得知還要等這麼長的時間，就開始抗議了。

抽籤抽到第一個獲得晶砂細胞藥劑的，是一個規模較大的基地，崇仁基地。第一次發放，夏然親自去了現場監督。為了避免晶礦的泛濫，晶砂細胞藥劑的發放控制得極為嚴格，一人僅有一份，全部都要進行身份登記，並且當場就必須完成注射。

發放的地點是在崇仁基地內的一片廣場上，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出了狀況。

廣場上浩浩蕩蕩地冒出了一大群人，一副遊行示威的陣勢，全都穿著一個顏色的衣服，舉著醒目的條幅和標牌，上面寫著連七八糟的標語，直接就衝到了發放點這邊。

廣場上維持秩序的警衛連忙將這群人攔在警戒線外面，這群人就在那裡對著夏然的方向，扯開大嗓門，哭天喊地叫了起來。

「夏基地長，您行行好，先給我們基地發放試劑吧！……」

「我們廣昌基地規模小實力弱，受到喪屍病毒的威脅更大！……」

「前兩天我們基地剛剛遭到喪屍昆蟲大潮的襲擊，有好多普通人都受傷感染了病毒！夏基地長，先給我們發放試劑吧，救人要緊啊！……」

……

又是哭喊又是乾嚎，嚷嚷成一片，聲音驚動了好幾條街區，搞得這邊的晶砂細胞試劑發放都無法正常進行了。

夏然望著那邊眉頭一蹙：「敢情這年頭還有聚眾示威？……這群人哪冒出來的？」

一個警衛過來報告：「這群人是廣昌基地裡面的居民，跑到崇仁基地裡面來了，吵鬧著說要先給他們基地發放晶砂細胞試劑。」

廣昌基地是崇仁基地附近的一個小基地，距離不到五十公里，崇仁基地在抽籤中順序排在第一位，但廣昌基地排到了最後一位。想來是這些居民要等上一年多，覺得不甘心，所以跑到這裡來鬧事了。

現在十二基地就相當於十二個國家，裡面的居民定下戶籍之後就不能再隨意流動，但因為有聯盟關係，一個基地的居民到其他基地裡面去進行貿易之類，還是允許的。

那邊眾人一口一個叫的都是夏基地長，夏然冷笑了一下，走到被警衛攔著的那一群人前面，對旁邊警衛使了個眼色，警衛立刻拔槍對天空鳴了一槍。

「都安靜！」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夏然淡淡道：「有什麼事情的話，派代表出來談，你們基地的法律允許你們在公共場合聚眾鬧事么？」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推了一個一臉潑辣厲害相的中年大媽出來，長著一張闊嘴，一開口的嗓門就大得能頂好幾個人。

「那個，我們沒別的事，就是希望我們基地能夠先發放晶砂細胞試劑，畢竟我們基地實力弱啊，本來規模就小人口就少，難道不應該優先獲得保障么？」

這種我弱小我有理的極品論調，夏然在末世剛來臨的時候聽得特別多，不過都是個人的。「我這麼可憐你怎麼可以不幫我？」「你那麼多物資分給我一點怎麼了？」「你那麼強大為什麼對弱者見死不救？」諸如此類。不過現在顯然隨著時代有所發展，都已經擴大到整個基地層面上了。

碰上這類人，夏然以前通常是二話不說攆人的，可惜這群人不是她基地的居民，不歸她管，聯盟關係在，她得顧及基地之間的外交問題。當了基地長也是這點不好，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隨隨便便地動手。

「發放順序已經決定了，不能更改。」夏然按捺著性子說，「抽籤決定是最公平的，不管你們基地是強是弱人多人少，排在第幾就是第幾。」

那個大媽一臉不服氣：「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前段時間我們基地遭到了喪屍動物的攻擊，現在基地里感染病毒的人多著呢，人命關天，就算有個先後順序，就不能變通一下嗎？」

夏然已經不耐煩了：「不是已經給其他基地都發放了解毒藥嗎？你們難道不能用？」

解毒藥現在的生產量已經很大，一份藥劑的作用持續時間也提升到了半個月，給廣昌基地發放的解毒藥，已經足夠他們全基地的普通人用一整年了。

「解毒藥那個治標不治本啊。」對方理直氣壯，「藥物供應一直不能停，都說夜長夢多，我們排在最後一位，要等上一年多呢，誰知道這中間什麼時候出個幺蛾子，那不就死定了！」

夏然簡直都要笑了。她還忙得很，沒工夫在這裡跟這群極品磨嘰，說這麼多已經夠浪費她時間了。

「你們跟我說幹什麼？要插隊的話，該去跟排在你們前面的人商量，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嗎？要是崇仁基地願意跟你們調換順序，讓你們基地第一個發放晶砂細胞試劑的話，那我就先在你們基地發。」

她這話說得聲音特別響。這時候廣場上除了這一群聚眾示威的人以外，周圍也圍了不少崇仁基地的居民在看熱鬧，一聽夏然的話，頓時就炸了鍋，也嚷嚷了起來。

「呸！想得美！我們才不幹！」

「抽籤那麼公平，你們自己倒霉，抽到了最後一位，我們憑什麼要讓著你們！」

「你們基地弱小那是你們自己沒本事，還有理了是吧！我們基地的人命難道就不是人命了！」

……

崇仁基地和廣昌基地兩邊的人就這麼對罵了起來，越罵越激烈，沒兩下就升級到了動手，兩群人在廣場扭打成一片。廣場上只有少數崇仁基地的警衛在維持秩序，眾人氣勢洶洶地一打起來，根本就攔不住，場面混亂得不可開交。

夏然為了保證晶砂細胞的安全，倒是帶了大批的警衛和士兵，全程監護晶砂細胞的發放。但是現在人家兩個基地的居民群撕大戰，朝臨基地的人作為第三方，不好插手進去，就在一旁站著袖手旁觀，免得趟這趟渾水。

「……那邊！」

廣昌基地的幾個人在混戰當中，突然注意到了廣場上放置晶砂細胞試劑的冷藏櫃，因為剛才發放到一半，冷藏櫃是打開的。

「試劑都在那裡！大家快上去搶啊！」

一群人被他們這一喊，頓時一哄而上，打算趁著混亂搶了這批晶砂細胞試劑。他們現在都已經為這試劑紅了眼，反正搶了就跑，現在這場面亂成這樣，法不責眾，估計對方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夏然本來看眾人打群架看得津津有味，一看這已經從群撕又發展到了明目張胆的搶奪，現在搶的可是她基地的東西，她自然不能在一旁看熱鬧了。一揮手，朝臨基地的警衛們立刻也動起手來，保護晶砂細胞試劑。

這群人只是平民，仗著人多混亂而已，沒有什麼戰鬥力。警衛們毫不客氣地一出手，狠狠地制服了一部分人，立刻就壓住了場面。

這時候崇仁基地的大批警察趕來，將廝打在一起的眾人分開，逮捕了廣昌基地那群闖進來示威鬧事的人，事情這才算是告一段落。

十二基地聯盟建立還沒建立兩個月，就出現了這第一次爭端。將個人利益排在第一位是人的天性。就好像當初喪屍病毒爆發時，人類即使面臨著滅絕的危機，也絕不可能全部團結成一條戰線先去對付末世，自己窩裡斗永遠要比對外鬥爭多得多。現在他們即使結成了聯盟，共同的敵人是金鑽王冠，聯盟內部同樣不可能做到真正團結一心。

崇仁基地基地長紀元達得知廣昌基地的人竟然跑到自己的地盤上，公然聚眾鬧事，搶奪晶砂細胞，勃然大怒，扣下了逮捕的那群廣昌基地居民，請求召開理事會議，要廣昌基地給個說法。

廣昌基地基地長管楨倒也自知理虧，但是他們基地抽籤抽到了最後一位，本來就憋著一股悶氣，很不痛快。在他眼裡也沒覺得他基地里的這些居民做錯什麼，只是在爭取更好的權益而已，有什麼不對的？

馬馬虎虎沒有一點誠意地對紀元達道了歉，然後就轉移話題，把矛頭對準了夏然。

「夏基地長，我基地里的居民們聚眾鬧事固然不對，但我也是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的。末世里所有普通人都忍受了太長時間喪屍病毒所帶來的恐懼，現在終於出現一線生的希望，他們怎麼可能不心急？……」

話沒說完就被脾氣火爆的紀元達打斷了：

「哦，你們基地里的人心急，那就可以厚著臉皮來插我基地的隊了是吧？你們要緊，我基地里的人就可以靠後排了？……願賭服輸！之前的抽籤決定順序，難道都是白抽的嗎！」

管楨被他劈頭蓋臉這一頓罵，罵得一陣頭疼，不得不連忙辯解。

「紀基地長先別急，我不是在說你們基地的事，我是想對夏基地長說，既然晶砂細胞的原料並不難得，為什麼貴基地不將晶砂細胞的製造技術共享出來，讓所有基地都自己生產晶砂細胞製劑呢？」

他這句話一落下，會議廳里頓時一片寂靜。

這個想法，其實所有基地長都有，只是管楨是第一個說出來的。他說完看看眾人反應，以為有了效果，連忙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們都能自己生產晶砂細胞的話，不用拖上一年多的時間，也不存在什麼誰先誰后的順序問題，就不會出現像這次這樣的爭端了，這不是更好嗎？雖然有解毒藥，但那畢竟只是抑制性的短期藥物，人們也難以放心。我們十二個基地作為聯盟，夏基地長既然願意以成本價格公開發布晶砂細胞試劑，相信是懷著一顆造福人類的正直善心，何不將製造技術也公布出來？難道是有什麼不便告知的理由，所以不能公開？」

他自覺說得合情合理，振振有詞，同時還給夏然扣了一頂「造福人類，正直善良」的大帽子，由不得她不要。其他的基地長們聽了，尤其是那幾個抽籤時排在最後面的，都一臉贊同之色，紛紛附和。

這晶砂細胞可是關係到整個人類的生存問題，關係到末世能不能結束，就算有什麼隱情，在種族命運世界大義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就獨佔著這份技術？

眾人的目光都望著夏然，等著她回答，夏然只是勾了一勾嘴角。

以前在貿易共同體會議上，她就因為不肯公開解毒藥的事情，被一位女基地長羅瓊質問過一次，現在又是類似的場面。所以說，救世主真是當不得啊。

眼前這種人就是，你看我可憐送了你一頂帽子，我就會覺得，你既然這麼善良，為什麼不把衣服褲子鞋子也一起送給我？

「沒有什麼理由。」夏然閑閑地說，「就因為我不樂意。」

幾位基地長頓時都是一噎：「你……」

「我先問各位。」夏然也不耐煩跟這些人客套了，「晶砂細胞試劑的製法，是不是朝臨基地單獨研究出來的？其他基地沒有過任何參與和貢獻？」

眾人面面相覷。這點自然沒人能否認。

「按照末世之前的說法，我們基地發明了試劑，是不是擁有試劑的完整專利權？」

又是一片沉默。

「那我作為基地長，也有權決定是否要對你們公開，對不對？」

「但是……」有人又要反駁，被夏然毫不客氣打斷了。

「不用給我扣帽子，說什麼人類能不能生存末世能不能結束的問題，我只是在運用我手中的合理權利，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人類的地方。你們如果非要對我進行道德譴責，說我不夠無私偉大，那就儘管譴責好了，只要譴責完了，不要厚著臉皮再來找我們基地要晶砂細胞試劑就行。」

她掃視了會議桌周圍坐的十來位基地長一圈。

「還有，希望各位認識清楚，十二基地聯盟是戰略上的聯盟，在對付金鑽王冠的時候我們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但這並不代表其中任何一個基地就有義務為其他基地做貢獻。」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冷淡而犀利，說得所有的基地長都是臉色微微發白，尤其是那幾位剛才附和的基地長。

夏然說完了，突然展顏一笑，笑得十分優雅和煦，風度翩翩，像是剛才的冷利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如果這次會議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退會了。希望我們今後合作愉快。」

然後便站起身，走出了會議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