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巔峰不容二人同立

所謂宇宙級別的物理系異能，就是可以控制宇宙層面最基礎力量的異能，比如趙景行的念動力也就是引力，徐游的小規模可控性黑洞，司馬恪自己的電系異能也算是一種。

徐游這時候已經從黑洞群中飛了出來。夏然退開數百米，跟這兩人拉開距離，眉頭一蹙。徐游的黑洞異能簡直就是所有異能的剋星，她靠著三重異能，一個人對上徐游還勝負難料。司馬恪也來了的話，他的異能級別比起徐游來只高不低，她顯然不能以一對二。

幸好就在這時，另一個身影從下方的海面飛了上來，懸停在夏然的身邊。漫天飄飛的水汽一下子就打濕了他揚起的衣襟和黑髮，一雙銀白瞳眸倒映著上方風起雲湧的蒼穹，以及遠處雲蒸霞蔚的天際，映成一片繁複流轉的煌煌光影。

「臨時軍隊的事情安排完了？」夏然一見是趙景行及時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沒有，看見司馬恪也靠近你，我就先上來了。」趙景行站在夏然的稍前面，掃了一眼她身上在戰鬥中被扯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先習慣性地取出一層外套披到她身上，然後才轉向徐游和司馬恪。

「公子終於來了。」司馬恪一笑，「我也正想著兩個人對付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太好，上次公子走得太急，我和公子的一次戰鬥還沒有結束，不如繼續如何？」

趙景行揚了揚眉：「樂意奉陪。我們離遠點，你的電系異能在海上使用出來，下面的戰爭也不用打了。」

海水導電，司馬恪動輒幾百上千萬伏特的電壓放出來，一旦傳入了海水，海上所有的艦船和人類都會變成一片焦炭。

司馬恪低頭看看下面的戰況，面露無奈：「徐總，我們這樣的閑人打打架沒什麼，但你作為一個最高統帥者，我奉勸你還是先回去指揮戰局的好。要是你贏了夏基地長，而軍隊全軍覆滅了，那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吧。」

徐游沒回答，乘坐飛行器飛了下去。趙景行也對夏然使眼色，讓她回浮空島去，夏然儘管手痒痒地一點都不想待在指揮室裡面，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回去了。

高空中就只剩了趙景行和司馬恪兩人，但趙景行卻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只是淡淡望著司馬恪，看那樣子，是要來跟他談話而不是對決的。

「司馬恪，你說我們兩千多年前認識？」

「是啊。」司馬恪一向隨性，想動手的時候就動手，想談天的時候就談天，之前趙景行一直對兩千多年的事情毫無興趣，但這時候主動提了起來，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我們在兩千多年前還是有過一段交情的。」他笑眯眯地說，「那時候你是秦國公子，表面為人隨和，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騙得天底下人都以為你仁慈賢德，其實也是一肚子的心眼。我雖然只是個江湖上的煉丹師，但跟你倒也投緣，雖然稱不上至交，多少也能算朋友吧。」

「後來你被人逼著自殺，迫於形勢躲不過去，打算假死，派人盜走了我留在咸陽秦始皇手中的所謂復生葯，也就是我製造出來的喪屍病毒，所以當時喪屍病毒沒有擴散開來，整個秦國只有你一人變成了喪屍……嗯，當時我可是很夠義氣，冒著暴露的風險，警告過你這不是真正的復生葯，只有極小的概率在喪屍化之後還保留有人性，但你還是很有氣魄地賭了這一把。現在看來，雖然你沒有扶蘇的記憶了，不過也算是賭贏了一大半吧。」

趙景行只問了他一句話，他一說起來就像是倒豆子一樣說了一大段，顯然是老早就想說這些兩千年前的舊事，只是以前趙景行一直沒給他機會。

趙景行微微蹙眉。雖然沒有聽司馬恪完整地說過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從對方透露的零碎信息，以及拉瑪大沙漠的那個古墓里留下的痕迹，他大概也能推斷得出當年發生的事情。

「那你是因為製造出了假的復生葯，怕被秦始皇發現，所以逃去了西域？」

「對。」司馬恪微微一笑，「你去過呼延王的地下墓宮，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

趙景行語氣淡淡：「那概括地說，就是你在秦國被秦始皇逼著煉丹，後來逃到了西域，又被沙漠小國抓去，切成一塊塊給國王糊牆陪葬了？」

司馬恪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好了，抽了抽嘴角：「你還能再說得刻薄點嗎？我這遭遇本來就已經夠悲慘了，就不能用婉約一點的語言來描述，或者至少表示一下同情什麼的？」

趙景行挑了挑眉：「你能在那座黑暗封閉的古墓里待上將近兩千年，沒崩潰也沒發瘋，出來了還活得這麼逍遙，我看不出來你有什麼地方需要同情的。只是，你的表現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哦？哪裡意外？」

「我本以為在黑暗和仇恨中困了一千多年的存在，一旦掙脫束縛的時候，就會像是厲鬼惡魔出世，翻攪得天下大亂，生靈塗炭。」趙景行微微一勾嘴角，「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倒是真的發生了，但做這些事情的人，應該說是徐游更加準確，而不是你。難不成，她的扭曲和憤世程度，比你被困古墓兩千年還要厲害？」

司馬恪笑了出來：「說起來也是，我跟她一殺就是全世界六十億人口的行為比起來，做的事情好像微不足道，白活了這麼兩千多年，真是跟她差遠了……」

他似乎是一點都不記得要跟趙景行動手的樣子，也不防備對方，目光悠悠，遠眺著空闊蒼茫不見盡頭的海天。

「說實話，我從古墓里剛剛出來的時候，的確滿腔都是想要毀滅了全人類全世界的仇恨。但那時予然一身，除了異能和喪屍病毒以外什麼都沒有，而且又發現整個世界已經天翻地覆，成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世界……我自然沒敢輕易動手。」

「後來我遇上了徐游，得知她有著跟我相符合的理想，發現跟她聯手合作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我有喪屍病毒，而她有能力，有資源，不但可以讓喪屍病毒同時在整個世界範圍內擴散出去，產生最佳效果，而且還能在末世里建立起強大的勢力……要知道她的工作可是辛苦得半死，而我在金鑽王冠里完全不用費勁，只需要安安穩穩地享受我的樂趣，欣賞人類的毀滅，這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是么？」趙景行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小然上次就說過，一山不容二虎，你的實力這麼強大，在金鑽王冠裡面地位又高，就不擔心徐游有一天覺得容不下你，想要除掉你？」

「她有什麼容不下我的？」司馬恪一笑，「我對她的權力和位置沒有興趣，否則早就開搶了。我想要的就是隨心所欲享受樂趣，要我作為一個領導者，像她一樣天天泡在文件裡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休息一刻鐘，那還不如讓我回古墓里去待著，至少還有清閑。」

「不。」趙景行盯著他，目光平靜，銳利而肯定，似乎是能一直穿透到他的眼底深處，「你並不是不想要權勢。在你生前屢屢受到強權的壓迫，最終慘死成為上位者的陪葬品，甚至因此被囚禁兩千年，你真正恨的並非人類，而是自己的弱小。倘若你的興趣只在於欣賞人類毀滅，不會在古墓裡面留下『待吾歸』的字樣，那三個字瀟洒狂放氣勢磅礴，裡面全是再明顯不過的天下野心。」

他一字字緩緩地繼續道：「你之所以沒有和徐游爭鬥，只是因為，她是一個普通人類，壽命不過短短數十年，統治也不過短短數十年。而你有無限漫長的時間，在你對她有興趣的時候，你可以不對她動手，只是袖手旁觀地看著她，一直到她死亡，反正你遲早會取而代之。」

一番話落下，司馬恪一直以來掛在面容上的笑意，終於緩緩地消失了，一雙銀白眼瞳深不見底。

趙景行果然不愧是在這世間活了兩千年的存在，看過無數世事滄桑人心浮沉，有著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閱歷和眼力。對於他的這一番剖析，竟然絲毫不差，準確得近乎可怕。

半晌之後，他才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又如何？」

這就是承認了。

趙景行勾起嘴角一笑：「你想得是不錯，但對方恐怕不會讓你這麼如意。歷代以來的無數個帝王，一旦站到了天下的最高處，就會想著要怎麼更長久甚至是永遠地站下去。徐游的身邊有你這樣一個不老不死的存在，這麼長時間了，你覺得她會從來沒有起過這樣的念頭？你覺得她會甘心只活短短數十年，然後就這麼死去，把她用一生建立起來的事業全部拱手送給你？」

司馬恪的瞳孔幾不可見地一顫，卻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趙景行：「你的意思是……」

「她早就開始了讓她也能夠長生不老的打算。」趙景行淡淡回答。

他從空間裡面取出一台筆記本，懸浮在司馬恪的面前，上面播放的就是那個將異能者變為人性化喪屍的獨立小研究所的影像。這是後來他費了很大的工夫，讓極小的隱形機械昆蟲潛入研究所裡面去拍攝的。

「她正在研究怎麼讓異能者變成完全保留有思維意識和記憶的喪屍，從研究所裡面的記錄情況來看，這個研究早在四年之前，也就是末世之初就開始了。你要是覺得這影像是我偽造的話，自己去金鑽王冠基地裡面查一查，很容易就知道了。這個獨立研究所在基地西南角的農業區，就在我們上次交手的那片農田不遠處，是地下三層建築。」

司馬恪的目光落在筆記本屏幕上，沒有出聲，也沒有露出多少神情，只是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沉，最終猶如一片萬丈深淵般，黑暗得不見一絲一毫的光亮。

「如果她打算變成喪屍的話，就絕不會留下你，因為這世界上不需要第二個不老不死的永恆存在。而且她剛剛變成喪屍的時候，等級很低，可以被作為高級喪屍的你輕易控制。所以，她要想辦法除掉你的話，就一定是在變成喪屍之前。現在這項人性化喪屍研究已經有了很大進展，這也就意味著，她對你動手會是不久之後的事情。」

司馬恪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輕輕一笑。

「你又怎麼知道她一定會除掉我？一山的確是不容二虎，但我們不是一公一母么，為什麼就不能共處了？」

趙景行挑了挑眉，似乎是覺得他這個想法十分有趣：「就我而言，除了性別以外，我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們能夠算得上一公一母的概念。除非你和她之間能夠像我和小然一樣，否則的話，只以利益捆綁在一起的合作關係遲早會破裂，最高的巔峰不可能容得下兩個人同時站立。」

他說完這段話，似乎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也不管司馬恪再回答什麼，轉過了身，徑直朝下方飛去。

司馬恪沒有去攔他，甚至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離開，只是懸浮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

這一場激烈浩大的海上大戰，持續了足有十多個小時，從頭一天傍晚到第二天凌晨，把這周圍數十公里內的海域全都變成了一片慘烈無比的人間地獄，到處都漂浮著海怪的屍體和艦船的殘骸。

海水被染成一片濃到極致的黑紅色，像是在裡面潑灑了無數缸亂七八糟的顏料，骯髒得幾乎有一種粘稠感。被毀壞艦船的燃油泄漏出來，黑黝黝地漂浮在海面上，還有不少地方正在燃燒著余火。

雙方軍隊長時間僵持不下，到後面飛機和船隻都已經沒有續航戰鬥能力，最終不得不各自暫時撤退一步。浮空島和艦隊在海面上拉開近百公里的距離，各做休整，蓄勢準備下一次的交戰。

浮空島還漂浮在海面上。這場以少對多的戰鬥終究還是太艱難，朝臨基地空軍的損失也不輕，武器彈藥消耗量巨大。要不是有泠袂控制那些巨型海怪搶先一步進行了突襲，給對方造成嚴重混亂和打擊，他們的形勢還要更嚴峻。

基地里正在抓緊時間迅速休整軍隊，下一場戰鬥隨時可能爆發，這時候比的就是誰的速度更快。夏然把事情交給了趙景行，回到浮空島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泠袂。

欠了他這麼多的情分，她再多疑也不能繼續揣測他有什麼惡意的目的，這一次也不能像上次一樣，丟下他不聞不問了。

泠袂並沒有降落到浮空島上，在飛行器燃料耗盡之後，就又回到了大海裡面。夏然潛入水中，先是以之前給他的通訊設備聯繫了他一次，好不容易才在附近的海底找到他，把他叫到水面上來。

「為什麼不去浮空島上先躲避一下？海里現在還是很危險的。」

她本來還想著，這次戰鬥結束之後，也讓泠袂住到朝臨基地裡面去的。現在基地里的人們對於半獸人的接納程度已經很高了，除了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以外，看見再丑再怪異的半獸人都不會大驚小怪，更何況泠袂還這麼美型。

「一來不想被島上的人圍觀。」泠袂言簡意賅地回答，「二來海里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

夏然沉默了一下。的確，即使是被人類改造出來的半獸人，他也是一條人魚，是屬於廣闊大海的水中精靈。和其他半獸人不一樣，在陸地上，他根本就沒有容身之處。

不像半狐女花璇還可以與人類一起生活，在朝臨基地裡面，泠袂能待的地方除了水庫就是水池，總不至於讓他去當下水道里的美人魚。就算人們能夠像接納花璇一樣接納他，他在陸地上也只能像是水族館玻璃缸裡面的魚一樣，被困在一個狹窄的地方，那不該是他所生活的天地。

「這附近數百公里範圍內的大型海怪都被我一隻不剩地召喚過來了。」泠袂繼續說，「如果再去找那些更遠處海域里的變異動物帶過來，要花很多天的時間，所以，如果短時間內還有戰鬥的話，我恐怕幫不了你了。」

「不，你幫我這麼多，我已經很感謝你了。」夏然真心實意地說。就算對方不肯告訴她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幫她，但這道謝還是必須要道謝的，對於別人給她的恩情，她一向不會輕負。

「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說，只要我有能力，一定會幫你。」

泠袂仰頭望著她的面容。這時候她還是一身戰鬥時穿的殘破衣服，被截斷了一段的頭髮也亂七八糟的，實在是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但是在他的眼裡，海水的粼粼水光投映在她的身上，卻是猶如在光影搖曳的夢幻氣泡之中，美麗得近乎不真實。

「那你……」猶豫半晌之後，他終於像是下了決心般開口，才說了頭兩個字，耳朵尖後面就紅了。

「能不能經常來海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