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洞房
卸了釵環,一番洗漱之後,顏含玉一身清爽的坐在桌前,長發鬆散散的綰了一個髻,只別了一支玉簪,一張素麵加上窈窕的身姿就像是出了水的芙蓉,嬌艷美麗。
她看著面前的食物,問道,「他人呢?怎麼沒在這裡等我?」
連夏站在一旁,回道,「殿下有些事,說是讓王妃先吃,殿下等下就回來了。」她眉目之間都是喜色,叫王妃叫的很順口。
顏含玉確實有些餓了,只好先吃東西。
等她吃好,剩下的飯菜剛撤走,人就回來了。
「你回來了。」她高興的迎上去。
康全見了禮,把位置讓出來,自覺的退出去。
他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面進來,顏含玉牽過他的手,待他站定,又幫他褪了外袍,挽著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指尖。
「穿的有些少,叫人給你加件。」他握著她的腕,感覺她只穿了一件。
「屋裡暖,我剛剛洗了澡,覺得熱,就沒添衣服。」
周嬤嬤來的及時,拿了件青色外袍,給她披上。
顏含玉穿的少剛剛已經被周嬤嬤念叨了一頓。
套了外袍,房間的人都退了出去。
「去哪裡了?」
「前廳擺著宴席,我雖然不需要跟他們敬酒,但總要露個面的。」
「哦,也是。」顏含玉牽著他讓他坐在一旁,「你還沒吃過吧?讓廚房再去備一份。」
趙賢凈了手,顏含玉在一旁幫他,這樣的場景突然想起他出征前在他府上幫她洗手的事情。
她把手也浸在水裡,覆在他的手背上。
近在遲尺的呼吸,她揚唇,踮腳,親了他一下,又很快退開。
她認真的幫他擦乾手。
他一把把她摟在懷裡。
連夏端著水盆,很有眼色的退出去。
「臨哥哥?」她低低的喚了一聲。
「叫夫君。」
房間里沒別人,顏含玉環著他的腰身,酥軟軟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夫君。」
他的唇先是印在她的臉頰旁,顏含玉只覺得耳朵一麻,轉過臉頰,唇正碰在他的鼻尖上。
他的頭微揚,攫取她唇瓣的香甜。
濃濃的酒香充斥著她整個呼吸,讓她有些醉意,身子不能自持的發熱發軟。
「哎呀!」突兀的一聲喊叫,顏含玉臉上一陣熱,退開他的懷抱。
門口的小芽兒進退不是。
顏含玉清了清嗓子,「進來吧。」
她坐在一側幫他碗里添菜,本來想喂他,可他說自己可以,也就沒堅持。因為她想知道他失明的這段日子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她蒙著蓋頭的時候看不見前面的路都覺得無助,更何況他是真的看不見,顏含玉想到這裡就替他心疼。
然而他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就像是還能看到,他不緊不慢的吃東西,舉手之間依舊從容,沒有絲毫慌亂。
她心疼他極了這樣的趙賢,眼眶微微有些紅。
「怎麼了?」他似是察覺她的情緒變化,放下碗筷問她。
顏含玉柔聲開口,「沒怎麼啊,看你吃飯呢,還吃嗎?再給你夾些菜,你吃的有些少。」
「不吃了,去沐浴。」
他抬手,她起身去扶,默契的動作像是演練過很多次。
讓人撤走飯菜,顏含玉扶著趙賢去了后間。
「這不是你原來住的房間吧?」
她住過他的房間,剛剛轉了一圈,完全不一樣。
「新房自然要重新布置。我們定了親之後后宅就命人翻新了。」
后間比卧室還要暖和,剛進門迎面的暖氣撲面而來。
顏含玉站在他身前替他寬衣,脫了只剩一件單衣,又去解他蒙眼的紅綢。
他閉著眼。
「眼睛還疼嗎?」
「還是那樣。」
「夫君,我想看看。」
趙賢抱著她,不想給她看,「沒什麼好看的。」
「夫君,我不怕的!」她輕輕拍拍他,以為他還是介意這事。
「可是我怕,我怕你討厭了,時間長了就厭煩了我這個瞎子,再也不會願意陪我……」
很少見他脆弱的一面,顏含玉更加心疼,「不會不會。」她連聲道,「我怎麼會厭煩你!我那麼喜歡你,不管你怎麼樣我都會喜歡,這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
他緊緊擁著她。
顏含玉覺得去關中的事需要早些提上日程。
「你先回房間等我。」他抬手,觸到她的發頂,輕撫著。
「我不走,我是來幫你洗澡的!」他眼睛看不見,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在這裡。
顏含玉知道他的習慣,平日里什麼都是自己做,近身的都是男子,想到他一直以來守身如玉,便對他更加喜歡了。
「不行,會被你看光了。」
顏含玉耳根一紅,有些理直氣壯,「我就是來看的,怎麼?我看我家夫君都不行嗎?」
趙賢輕笑,眉間笑意濃濃,手摸到她的小耳朵,懲罰性的捏了捏,「是是是,我的王妃。我就是不習慣沐浴的時候身邊有人,沒別的意思。」
她紅了臉幫他褪衣裳,真幫他脫了眼睛又不敢亂看。
「你是皇子,有什麼不能習慣的?幹嘛要事事親為?」她抱怨。
「我自小生在皇宮,自然有宮人伺候的。」
「是宮女?還是內侍?」
「都有。」
「長大就沒有了?你分了王府,皇帝肯定會給你宮人的吧?」他是皇叔,若不管侄子,豈不就是偏心?
「我有一個奶嬤嬤和兩個近身內侍,從我小時候就跟著我,一直跟著我出府,可是後來都死了。」他的聲音中隱隱悲痛,從那以後他便習慣做些瑣碎事,或許是為了釋放心裡的痛苦。
他忘不掉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的傷痛。他幼時承受的不僅僅是病痛,還有親近的人離去。即使他們身份再下賤,可陪伴自己的情分他不會忘。
「我身邊的人少了,皇叔自然會添人,只是他們都是皇叔的眼線,我二哥自然容不得眼線在身邊,可長輩賜不可辭,我跟二哥說沒關係,可我雖說沒關係心裡卻想著法子給人安錯,讓人離開。玉兒,我並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好,論清風明月我還不如陳博源,論正直無畏我也不如五弟,我從小深諳人性,揣度人心,並不光明磊落。」
「我就喜歡你,不管你怎樣。」
顏含玉也顧不上自己會被弄濕,抱著他。
趙賢想,或許對玉兒的那份情意正是在那年她來陪他守歲開始的,又或許是她不顧一切的衝勁讓他動了心。
她溫熱的呼氣息撒在他的脖頸間,他的心底生出異樣的情愫。
「玉兒……」
「嗯?」
「我十六歲皇叔開始送宮女,這些人總在我休息或者沐浴的時候突然出沒,我做不到去碰她們。」
「你不碰她們就對了,這樣我才不會吃醋,不然我都要生氣。」
趙賢輕笑一聲,感覺心裡舒服很多。
「我那時候與皇叔並未撕破臉,他對我好幾分我就敬他幾分,他那時候看中了李將軍的女兒,他那女兒珠圓玉潤,皇叔說這一看就是個有福的,又說我身體不好,要找個有福氣的在身邊,說不定病就能慢慢好了。」他的聲音清越,徐徐說著這些事又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一般,「其實我心裡清楚,他想要把李家的人安插在我身邊,以便掌控。可偏那李家女是個妙人,說我是個短命鬼,不要嫁給我。我當時也並未多想,只知我這身子不好也不能拖累了別人。如果說為了有后就娶個妻未免對妻不公,因為我做不到對沒有情的人同房同床共枕。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僅僅是我的內心期冀,我也早就跟皇叔說過如果找不到這個人,我一生不娶。」
「你說那李家女是個妙人,是因為她看出來你不喜歡她,所以才這樣說的嗎?」
「是啊。」
她低嘆一聲,那就真是個妙人了。
「我不開心。」
趙賢不明白她怎麼就突然不開心了,他明明在跟他的新婚妻告白,怎麼就惹她不開心了。
「你誇別人,都不誇我!」
「我的王妃豈是一個普通人能比的!」
顏含玉笑出聲。
洞房花燭夜,他的妻子此時必定貌美無雙,可偏偏讓他看不見。
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知心相許的她,得到了皇權,卻失去了光明。上天給你一些東西總要拿另外一些東西交換,這或許是代價吧。
他一直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但她為了他不顧一切的奔赴刀山,這一份愛意讓他更加強大,更加所向披靡。
如若沒有她,他這一生都不會有勇氣去面對弒殺成性的皇叔,他可能會像五弟那樣,離開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