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莫談政事
深夜,秀秋一行四千三百餘人剛剛在赤穗町外臨時軍營休整的時候,還沒有見到來迎接他的明石全延,倒是另有一位他曾經相當熟悉,現在一點影響也沒有的人先帶人前來拜訪了。
從稻葉正勝的口中得知前來接見的是宇喜多家的外交奉行戶川達安,當聽聞戶川達安這個名字的時候,秀秋的心沒來由的咯噔一下,心中立刻想到了宇喜多家的騷亂事件中的主謀者,就是前來要求與他一見的戶川達安。
他開始琢磨著要不要趟這一混水,由於他已經與德川家康表面惡化,最起碼自從襲擊事件以及後來的山崎合戰,都已經讓他們的關係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宇喜多秀家作為石田三成最為重要的同伴,也會成為他的同伴之一,最起碼在對付德川家康這一個方面,他們會成為非常好的同伴。
可是如果今日不接見他們的話,他的心中又有一點不甘心,畢竟事情如此發展下去的話,最後得了便宜的還是德川家康。
宇喜多家損失慘重,德川家康得到了無數由宇喜多直家培養下來的名將良臣,這種事情是他難以接受的。
從稻葉正成半懷疑的目光中,道出了兩人之間的關係為何會如此密切的原因。
原來當年他還是筑前名島藩三十七萬五千石領主的時候,戶川達安經常代表宇喜多家前來與他會晤,還將一匹名字叫做「通天黑馬」的馬匹送給了他,至於那一匹黑馬後來在朝鮮戰爭的時候丟失了。
「見見又有何妨,看看他的態度,然後決定如何攪渾這趟混水?」秀秋思量了片刻,嘴角隱隱地一笑,對於德川家康不利的事情他是非常樂意乾的,當然如果最後自己也能夠得到一些好處,他也是不會放過的。
戶川達安遠遠而來,顯得有一些憂慮,秀秋暗暗打量著他,見他三十五六左右,額頭微微突起,眉頭分為八彩,兩眼炯炯有神,臉夾清瘦,五寸長須,確實具有智者之相。可是你千萬別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其實是一個靠著戰功一步一步年紀輕輕就成為宇喜多家家老的。
秀秋馬上換下了冷淡的表情,臉帶笑容,大踏步上去,形象相當的豪邁,朗聲道:「戶川兄別來無恙否,小弟早就想與兄長敘談敘談,可軍務繁忙,一直脫不開身去,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他的聲音有點嘶啞,誰讓他七天大幹長崎夫人,就是神仙也吃不消,不過還是讓人馬上感到感染力十足,熱情,感覺十分容易親近。
戶川達安拱手還禮,他此刻也暗暗吃驚,怎麼如同換了一個,原來兩人的關係非常熟悉,可也沒有到達稱兄道弟的親密地步,親密與熟悉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原來秀秋一聽稻葉正成說他們兩人非常熟悉的時候,把熟悉與親密等同起來,一上來就稱呼起兄弟來。
戶川達安只是輕輕心中疑慮了一下,馬上挺直了腰桿,微笑道:「小早川君太客氣了,深夜前來打擾,實有冒昧。」
秀秋笑著說道:「如此,各位裡面請!」說著吩咐稻葉正成將探子分佈出去。
戶川達安看了看稻葉正成一臉嚴肅的離開,心中一凜,他完全沒有想到原本一個什麼也不懂得的蠢蛋竟然有如此深的心計,一看到他們一行人到來,馬上想到了他們身後的尾巴。
戶川達安回道:「請!」便毫不客氣,與秀秋並肩而進。
待大家都進了大營,秀秋倒沒有關閉大營的營門,只是在門口增加了巡邏的士兵,是稻葉正成安排的。
秀秋見了一見,嘴中嘀咕了一聲「多餘!」他的話語不響,倒是驚得站在他身邊的戶川達安以及他身後不遠的花房正成與岡家利嚇出了一身冷汗。
的確正如秀秋所言,他們一行如此重要的人物全部齊聚前來,怎麼可能不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想法,現在在去防備早就成為了多餘的事情,誰還會傻到閃進防守嚴密的軍營當中來。
秀秋設茶看座后,自己理所當然的坐在了首位,一坐定,先是用神秘帶著些須曖昧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戶川達安,想要看看能夠引起宇喜多家騷亂的主謀者會是什麼樣的模樣,心中微微一頓,直視良久后,才從嘴裡擠出話語來,說道:「在下心中竊以為能夠體現宇喜多家智勇雙全的只有戶川兄了,今日一見果然更甚往常!」
戶川達安心中一頓,不由一笑付之,數年不見,完全已經超脫成為一名智勇雙全的名人了,想通了這些,看了一看秀秋,不慌不忙地說道:「今日聽聞小早川君突然來到備前國,愚兄好不高興,特來與兄弟敘舊敘舊!」
「敘舊,敘個屁舊!」秀秋心中暗罵了一聲,臉上倒是顯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戶川兄真是只是敘敘舊而已,如此,甚好!你們幾個,誰要是在敘舊的時候妄談政事,就給我出去說去!」後半句話是對著營帳中的幾名家臣說的。
花房正成一聽急了,他上前低聲提醒道:「掃部頭,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掃部頭是戶川達安的官職兼通稱。
秀秋笑著說道:「這位高才是?」
花房正成也不做作,朗聲說道:「在下花房正成,見過中納言小早川殿!」
秀秋微微一頓,笑著說道:「原來是號稱宇喜多三花的花房正成殿,真是失禮了!」宇喜多三花就是花房一門的花房正幸、正成、正長,其中正幸是正成、正長的父親,都是備前智勇雙全的名將。
花房正成拱手拜道:「實不敢當,不知中納言大人對於削藩一事如何看待?」
「削藩?!」秀秋沒有想到花房正成一上來便是問了一個相當政治化的問題,多瞧了一眼花房正成,果然不愧是宇喜多三花之一的人物,他低頭思索了一番,不答反問道:「花房正成殿如何會問出如此問題,不對吧,常聞宇喜多中納言乃是謙和君子,實在是不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來,難道有小人作祟。」
花房正成與其他兩人互相望了數眼,眼中滿是驚駭,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說了一句「削藩」就能夠讓人聯想到宇喜多家的隱秘事情,怎麼不能夠讓他們再一次認為自己低估了眼前男子,不得不慎重起來。
花房正成沒有說話,看了一眼戶川達安,戶川達安談了一口氣,說道:「中納言有所不知,宇喜多家正是出了一**邪小人,他們屢次向主君進言,極力鼓吹削藩的好處,現在主君也有所意動,如此一來,宇喜多家將要壞在他們的手中了。」
秀秋突然打起哈哈來了,說道:「花房君,莫談政事,剛剛是在下先是破了規矩,來,我先自罰一杯!」說著不顧眾人的熱切目光,自顧自的喝下了一口清酒。
下面的談話果然處處繞開宇喜多家的事情,全都是講論一些各地小吃之類的話題,到了最後與戶川達安討論了一下馬經的事情,倒是憋得三人心中好生鬱悶,只得告辭。
三人退下悶悶不樂的離開,稻葉正成一臉疑惑得留了下來,不知道自己主君的心中倒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秀秋低聲嘆了一口,說道:「看來宇喜多家要出大事了!」
稻葉正成一楞,馬上露出了可怕的表情,急切得問道:「倒底會出什麼事情來呢?」
秀秋點了一下頭,把玩了一陣酒杯,說道:「嘿,你還看不出來嗎?剛剛戶川掃部頭一臉悲憤的模樣,突然讓我想起了一人來,你應該認識他,前一段時間他可是最火熱的話題。」
稻葉正成已經有了一絲懷疑,現在一經提醒,馬上想到了什麼,說道:「難道他們也要學那福島正則起兵脅迫主君襲擊姦邪小人?」
秀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說道:「等著瞧吧!他們可能就要有大舉動了。搞不好,這回就要出大事情,這可是一個大馬蜂窩,不捅則已,一捅就全亂了。宇喜多一家不管怎樣都要傷筋動骨了。」
稻葉正成聽了這話陷入了沉思當中,片刻之後,說道:「臣明白了剛剛殿下為何只談閑事不談政事的決定,是不想陷入這潭泥沼當中去。」
秀秋沒有說話,心忖道:「我是不想現在陷入泥沼,可不代表我不會踏入!」這些意思,他現在不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