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做飯
秦揚風把許荔香抱到了屋裡的長凳上坐好,然後他發現——蘇黎歌的臉很臭。
她生氣時,一雙鹿眼會情不自禁呈現微眯狀態,眼帘稍壓,讓眼裡水光顯得特別冷,再搭上緊抿的唇,他能百分百肯定她生氣了。
可為何生氣?他卻猜不出來。
蘇黎歌已小跑著去廚房拿來了壓縮餅乾和水,磕碎后才拆袋遞給許荔香。
「謝謝。」許荔香道謝,低著頭小口吃餅乾,「我沒事,就是有點低血糖。」
她蒼白的臉上有絲紅潮,呼吸也略促,吃餅乾的動作卻還是斯斯文文,說話咬音綿軟甜美,僅管聲音不大,卻很清晰,一入耳就讓人覺得舒服。
蘇黎歌一邊遞水給她,一邊問:「寶寶幾個月了?」
「三十周。」許荔香大眼裡閃過憂慮,「快到預產期了,要是回不去,我該怎麼辦?」
想到這事,她就緊張地捏緊礦泉水瓶。
「放心吧,我們肯定回得去!」蘇黎歌輕撫著她的背安慰著,心裡卻想著肖父連孕婦都抓來,這事恐怕沒那麼好解決。
秦揚風對她們的對話沒興趣,索性默不作聲地把剛才扒拉了滿地的工具一一收拾到竹框里。
「但願吧。」許荔香勉強笑笑。
蘇黎歌見她戒心頗重,不願多說的模樣,便轉了話題:「其他人呢?」
「都出去找路了,我體力實在吃不消才先回來的。」她回道。
「另外那兩個人找到了嗎?叫……」
叫啥來著?蘇黎歌忘記了。
「薛晨和嚴小蕎。」秦揚風正把竹框拉到牆角,見蘇黎歌卡殼,頭也不抬地補充道。
蘇黎歌詫異看他。
也就她休息的那點時間,他這麼快就把涉案人記住了?
秦揚風正直起腰拍手上的灰,見她望來便挑眉勾唇,有些得色。
「找到了,他們比我們都早醒,一醒就去島上找路。我們走到一半遇上了。」許荔香點點頭,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有什麼發現嗎?」蘇黎歌又問她。
「沒……什麼都沒有!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許荔香說著說著忽然開始啜泣。
壓抑許久的恐懼和不安猛然爆發,她控制不住情緒,眼淚越掉越快,哭泣聲也越來越大。
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蘇黎歌被她突如其來的哭泣搞得手足無措,笨拙地拍她背想安撫她的情緒,卻只換來適得其反的效果。
煩躁地耙耙頭髮,蘇黎歌將求救的眼神遞給秦揚風。
這男人嘴甜會哄人,絕對能在半分鐘內把女人鬨笑!
秦揚風接到她的眼神,笑得格外燦爛,桃花眼熠熠生輝,特別溫柔地與她對望。
然而……他卻朝她揮揮手,做了「拜拜」的動作,果斷轉頭進了那間還沒搜索過的房間。
他一點救她的意思都沒有!
「……」蘇黎歌瞪到他背影消失。
這男人一點救她的意思都沒有,也就罷了,他那眼神,分明存了看熱鬧的意思。
……
許荔香哭到後面自己消停了,費力地抽噎道:「對不起,我……」
「沒事沒事。」蘇黎歌馬上擺手。她已經不敢亂開口,就怕又招人哭。
「嗝!謝謝。」許荔香抹抹淚,不好意思地笑了。
蘇黎歌看了眼那間屋子的門,秦揚風自從進去后就沒出來過,她只聽到里傳來的窸窣響動,不知又在裡面搗騰什麼。天色已又暗了些,她拍拍許荔香的肩站起。
「萬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別再哭了,老哭的話寶寶生出來也愛哭的。我去研究下怎麼煮飯,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想辦法。」
「我幫你……」許荔香跟著站起。
「不用,好好歇著。」蘇黎歌笑笑,將她按回椅子上。
許荔香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輕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
秦揚風不在,蘇黎歌先到門口把被他放在外面的水桶拎去了廚房,這才開始思考如何做這頓飯。廚房旁邊的小儲藏室里有白米和罐頭食品,罐頭品種倒挺多,什麼午餐肉、香菇肉醬之類的,她進去掃地一眼,數了數罐頭一共十箱,她隨手挑了兩個罐頭出來,又從米桶里舀了八筒米倒入隨帶的盆里,這才回身掀了帘子出去。
她在廚房裡尋了一圈,把廚櫃里的鍋碗瓢盆一起用竹箍裝了捧到屋外,打了井水仔細清洗個遍,又淘洗好米,才回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小時候她老家也砌的土灶,蘇黎歌並不陌生。那時父母忙著幹活賺錢,她要給奶奶打下手。站在小板凳上拿鐵鏟炒大鍋菜的時光,她還有印象,但到底年月久遠,她細細回想也只剩下串不成章的小細節。
她尋了剪刀剪下幾條魚乾和兩根臘腸,將魚乾撕成小條,又將臘腸切片,辣椒切碎,全都放入盤裡備著,這才開始生火燒水。
乾草鋪底,先壓上細木柴,她回憶著兒時生火的步驟。
秦揚風進廚房時,就看到蘇黎歌正蹲在地上,手裡拿著竹制吹火筒鼓著腮幫子往灶膛里吹氣,濃煙從灶膛里飄出,熏了她滿頭滿臉。
「咳!」蘇黎歌一邊咳一邊仍不放棄吹氣。
他劈手奪過吹火筒。
「別!」蘇黎歌警告都來不及,他已經蹲到她旁邊,鼓足氣往灶膛里猛吹一口氣。
灶膛里剎時間火星亂炸,「噼剝」聲響起,她忙把他往後面一扯,火星竄出灶膛,差幾厘米就燎到他臉上。
「你不會別添亂!」蘇黎歌又急又氣,搶走了吹火筒,「你個大少爺,以為這灶火容易生?吹的力度和灶火火候息息相關,裡面學問可大呢。你別把這廚房給燒著了!」
秦揚風被她扯得坐到地上,索性也不起來,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才道:「學問這麼大,那你教我。」
「……」蘇黎歌手裡的吹火筒又被他給奪去了。
她無奈,只能一邊回憶一邊教他,和他一起摸索著生火造飯。好容易總算生好火,燒了水,第一鍋沸水拿來燙了鍋和餐具,接下去才真正開始煮飯。
最開始的手忙腳亂過去后,兩人的配合還算默契,蘇黎歌見他很認真,漸漸也就放開手。
鍋熱下油,她開始炒菜,秦揚風負責添柴火,默契慢慢就上來,兩人在廚房裡一陣折騰,總算把晚飯做好。
切成片的臘腸鋪在白米飯上一起蒸熟,臘腸的油香混入飯中,一開鍋蓋就香氣四溢;小魚乾撕碎了和干辣椒一起煸炒后裝盤,連調味料都不用加;罐頭午餐肉切片后沿著鐵鍋一圈貼過去,就著燒飯的熱度煨暖后直接盛出。
最後,她燒了鍋水,扔了些灶台邊上用剩的味精鹽巴和醋,調了最便利的醋,這頓晚飯算是大功告成。
都是極其簡單的做法,就是火候沒控制好,飯菜都有些焦掉。
蘇黎歌把飯菜端上桌時,正遇上他們回來。
天色已昏黃,他們搜索半天無果,臉上都掛著疲色與茫然。
「啊,有飯吃!」軟糯的娃娃音響起。
蘇黎歌看去,是白天時她沒見著的人,白皙的鵝蛋臉,有些嬰兒肥,個子不高,眼睛亮堂,綁了個糰子頭,乍一看還像個學生。
七個涉案人中另外兩個——嚴小蕎和薛晨,如今都一起回來了,說話的人就是嚴小蕎。
「先吃飯吧。」蘇黎歌招呼他們吃飯。
這七個人餓了許久,見到飯菜眼都泛光,早都圍坐到桌邊,得了她的話,嘴裡道著謝,手都毫不客氣地自己盛起飯來。
椅子不夠,幾人挨著坐了,蘇黎歌還站著。
秦揚風不知從哪裡又拎了條長凳出來,拉著她並排坐下。他也不說話,只盛了兩碗飯,其中一碗往她面前一推,便悶頭吃飯。
她才端起碗,就聽到有人叫起。
「呸,什麼菜,難吃死了!」
趙銘安只吃了一口辣椒炒魚乾就呸在了地上,又用筷子在油醋湯里攪了攪,滿臉嫌棄。
食材和配菜都簡陋,蘇黎歌也不是廚神,做飯的水平就那樣,在這情況下能拾掇出幾個菜已屬不易,卻被人這麼挑剔,她的臉色頓時就沉了。
秦揚風本來低頭扒飯,聞言抬頭冷冷瞪去。
「不愛吃就別吃了,裡面有米菜,自己燒去。」
蘇黎歌做的飯,他都沒挑剔,憑什麼無關緊要的人一開口就嫌棄。
他越來越煩這些人,手直接就把整盤辣椒炒魚乾端到眼前,一半拔到蘇黎歌碗里,剩下的全都掃進自己飯上。
空盤子「咯噔」一聲被他扔回了桌上。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再哆嗦,就都別吃了。
於是,整桌人都沉默起來。
……
晚飯結束得不太愉快,蘇黎歌也有點脾氣,吃了飯就不管事。好在安凌和嚴小蕎兩個女孩識趣,乖乖把碗端去洗了。
蘇黎歌燒了點熱水,尋了兩個舊暖水瓶灌好,這才熄了灶火。
天色已然全黑,這地方沒燈,秦揚風像變法寶似的拎了盞煤油燈出來,昏暗的光芒照得每個人臉上都是深沉的陰影,就像壓在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烏漆抹黑的夜什麼都做不了,幾個人商量一番后決定先休息,因此每個人都回最初醒來的屋子。
而對蘇黎歌來說,最大的問題這時才冒出苗頭。
後面那幢樓總共只有九間房,一間被布置成現場,剩下八間剛夠一人一間,除了多出來的秦揚風……
那麼——秦揚風要睡哪?
蘇黎歌看著跟在自己背後的男人,太陽穴忽然又抽跳起來。